沈墨兩人對付不了的刺猺,蘇一陽幾人對付起來,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毫無意外,幾人被困到刺猺的結界裡了。

混亂之中,有一個矮小的身影胡亂躲著,眼睛卻亮得很,渾身骯髒,涕泗橫流。慌慌張張逃命之間朝沈墨大聲喊道:“上仙!救命啊!沈上仙!!”

聽到動靜,蘇一陽也望了過來,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隨即又黯淡下去,轉而投向刺猺甩過來的長尾。

舉劍用力一擋,他身形被這股力量撞得往後退了幾步,被一名粉衣女子助力拖住。

蘇一陽還沒來得及道謝,神色一凜,拉著她往旁邊一撲,勉強躲過一擊。

兩人此刻都已經是精疲力竭,靈力用盡。轉看莫峻,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他一手執劍,身上大大小小全部都是傷口。

可憐他一個藥修,竟然被逼得要拿劍來搏。擔心蘇一陽之際,他還得專心對付著刺猺。

沈墨心道不妙,飛身上前,手上用力,一劍劈向結界。

還沒有試過從外面攻擊刺猺的結界,一劍下去,結界依舊完好如初,無半點損壞。

沈墨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他好像……高估自己了。

刺猺察覺到有人攻擊結界,綠綠的大眼睛往這邊看過來,沈墨心想著氣勢這一塊可不能輸,也冷冷地瞪了回去。

誰知那刺猺一見他,就跟見了鬼了似的,連呼吸都亂了幾分,一時間竟然無暇顧及它身側近在咫尺的小草。

沈墨深知自己的實力絕對達不到如此效果,狐疑地往後一看,卻並沒有發現有什麼東西。

時昀後他一步衝過來,手裡提著劍,道:“師父,它跑了。”

聞言,沈墨回頭一看,果真見刺猺已經跑遠了,結界也已經撤去。

“它走了??”

“它被我們打跑了嗎???”

“太好了,師妹你沒事吧?”

剛剛還處在結界中廝殺的幾名弟子均是一臉的不可思議,接著爆發出一陣劫後餘生的喜悅。

蘇一陽護著那名女弟子,站在刺猺掀起的飛沙中,待風沙散去,兩人才緩緩鬆開。

蘇一陽抬袖擦了擦臉,關切道:“你沒事吧。”

那女弟子搖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受傷,對蘇一陽道了一聲謝。

不等蘇一陽再開口,她已經轉身走向其他幾名齊雲峰的女弟子。

莫峻手上帶著傷,卻還是緊緊握著劍,此時刺猺一走,他也就放鬆下來了。

不必再緊繃著神經提防,莫峻頓時感覺到整個人疲憊不堪,不得已用靈劍撐著才穩住身體不倒。

他黑著一張俊臉,站在一旁,眼神冷冷地盯著蘇一陽。

小草從地上爬起來,見危機已除,兩步並一步,快速跑到沈墨身邊來,兩隻頗有肉感的胳膊就要抱上來。

沈墨神色自若地抬腳,小草被踹得往後一坐,又重新跌倒在地上,立刻就放開了嗓子開始嚎:“哇……上…上仙,上仙吶!……沈上仙,你可算來救我了……上仙,上仙!您才是最厲害的!那個怪物一看到你就跑了……”

沈墨一個眼神都沒給他,抬步繞過小草,往前走去。

幾名女弟子湊在一起,一邊看向沈墨一邊說話。片刻後走到沈墨面前,齊齊拱手道:“多謝沈師兄救命之恩。”

沈墨一看,這可不就是個幫徒兒發展道侶的好機會嗎?

手中搖著一把突然出現的摺扇,沈墨頗有風度,淡淡地應道:“你我同為青荒派的弟子,互相幫忙也是應該的。不過,真正救你們的乃是我的徒弟時昀,他已是步神期修為,實力強大,方才那刺猺就是看見了他,這才慌慌張張逃走了。”

果然,此話一出,幾名女弟子眼神閃了閃,目光越過沈墨,看向他身後半步站著的俊美少年。

沈墨笑眯眯後退一步,將少年的全貌露了出來,不出所料瞧見幾名女弟子眼神變了變。

果然是被我徒兒的絕世容顏所迷住了。

時昀眉心微蹙,眼簾微微一轉,道:“師尊。”

然幾名女修卻並不如沈墨所想。

幾人早在派中的時候,就聽說過面前這位,青荒派的團寵——沈墨。

本來都對沈墨懷著或多或少幾絲鄙夷和不屑,認為他是靠著和柳千秋或者方旭的什麼關係才有那麼好的待遇。

不只是他們,青荒派很多弟子都是這樣以為的。畢竟青荒派中其他的天靈根資質的人也有,但是可沒有沈墨這種集萬千好處於一身的待遇。

可今天遇到沈墨,又著實讓幾人刮目相看。她們在結界裡混戰,感覺並不清楚,但卻看得很清楚。

沈墨僅憑一招簡簡單單的劍勢,就足以嚇跑一頭他們幾人聯手都對付不了的千年刺猺,可見其實力之強。

雖然沈墨看起來只是一個築基二階,垃圾得不能再垃圾的修士,但其實他一定是一個隱藏了強大實力的前輩!

而且,他竟然不願意接受她們的虛禮,竟然把功勞推到自己徒弟身上,寧願自己沒有得到任何回報,也要讓自己的徒弟受到讚賞感激。

再看眼前的少年,他能有這樣的師父,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這樣想著,幾人對沈墨又多了幾分敬意。

沈墨倒是不知幾人心中所想,只看幾人眼中陡然多出幾分讚賞,以為幾人對時昀都很滿意。

當下更加高興,扇子也搖得更歡,視線卻挪向遠處,一直避免著去看幾人身上的傷。

站在幾名女弟子的角度就是,沈師兄只想深藏功與名,不願點破,所以才看都不願意看她們。

一定是怕她們說出去。

放心吧沈師兄,我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你們先聊。”

扔下這句,沈墨便轉身離開,剩下時昀同幾名女弟子互相瞭解。

幾名女弟子皆是劍修,修為金丹前期到後期不等,剛才被蘇一陽護著的那名女弟子沈墨頗有些印象。

看樣子,她應該是幾人中領頭,而且修為最高的。

這名女弟子膚若凝脂,面如皎玉,姿色上佳,舉手投足間卻帶著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氣息,如同冰山雪蓮,雖美矣,卻冷得冰人。

她恭恭敬敬地向沈墨拱手道:“在下洛夏歡,是齊雲峰峰主座下弟子,這幾位是我的師妹。久仰沈師兄大名,此次脫險,真是多謝。”

沈墨謙虛道:“一派弟子互幫互助,何須多言。”

洛夏歡眼神微閃,雙手依舊規矩地舉著,似是不熟悉跟人講話,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沈墨覺得,要不然他還是輕輕地扶一下吧,雖然這姑娘看起來好像跟蘇一陽有點什麼,但應該不礙事。

沈墨剛伸出手,蘇一陽突然滿臉憤然,一腳插進兩人中間,逼得沈墨後退一步。

他瞪了沈墨一眼,又轉身微笑著扶起洛夏歡,柔聲道:“沈師兄心胸寬厚,不必再多謝了,他這人喜靜,我們別太煩他。走吧走吧……”

洛夏歡顯然不相信蘇一陽說的話,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沈墨,沈墨也微笑著看回去。

蘇一陽有意無意地擋住洛夏歡的視線,將人拖到一邊。

莫峻也走了過來,手裡仍然握著靈劍,陰沉著臉,好像別人欠了他一大筆靈石似的。

時昀走了回來,站在沈墨身後,先一步拱手道:“莫師叔。”

莫峻點頭回應,又跟沈墨打了聲招呼:“沈兄。”

沈墨目光轉向他手裡的上品靈劍,突然想起了幾人入試的時候,報表的那名弟子說莫峻適合修劍,而莫峻卻執意選了丹修。

可現在,莫峻手裡卻拿著一把上品靈劍。

他定眼細看,發現莫峻拿劍姿勢老練,虎口處還有一層厚繭。這種厚繭沈墨手上也有,是常年修習劍術,練劍造成的。

他有些奇怪,卻又忽地瞭然:“莫師弟,你……丹劍雙修很久了吧。”

莫峻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手裡的劍,也不否認,點頭道:“是挺久了。”

若是靈根資質不錯,又肯下苦功夫,丹劍雙修,百利而無一害。

沈墨也沒有多說什麼,問道:“為何要帶上木靈,是為了尋找什麼稀有靈植?”

莫峻拿出一小瓶丹藥倒進嘴裡,道:“是的,這也是峰主的意思。”

幾名女弟子看沈墨與莫峻有事要談,打了聲招呼,走到一旁療傷去了。

看著女弟子們走開,沈墨有些疑惑,偏頭低聲問:“那個女孩,是蘇兄的什麼人啊?兩人如此要好。”

莫峻看了眼正在不遠處說話交涉的兩人,冷冷哼道:“才相識幾天,就死皮賴臉地說人家姑娘是他命中註定的道侶,非要拉著洛姑娘聯絡感情。”

沈墨插了一句:“洛姑娘脾氣好。”

莫峻接著道:“哼。我看,他一廂情願還差不多。”

沈墨笑笑,壓下心頭的疑惑,看莫峻受了傷還如此中氣十足,勸道:“莫師弟先別管他,任他去,太招人煩了早晚得被打回來。”

莫峻剛才看蘇一陽不敵,為了引開刺猺的注意力,不小心沒閃避過,腰間被刺猺的爪子撕破了皮肉,他一直拿手摁著受傷的地方,傷口卻還是在滲血出來。

那頭蘇一陽還在眉飛色舞地喋喋不休,而洛夏歡早就一臉淡漠地轉過身去,不再理他。

莫峻看著,又是一聲冷哼從鼻腔裡發出來。沈墨笑嘆一聲,蘇一陽早晚得被莫峻收拾一頓。

冷不丁回頭,見著時昀一個人站在他身後,眼神像拉絲一樣黏在他身上。沈墨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又把乖乖時昀晾在一邊了。

都是因為徒弟面對別人就開始害羞,一有人就跑到沈墨背後站著,導致沈墨經常忘記徒弟還跟在後面。

思忖一瞬,沈墨道:“好徒兒,過來助你莫師叔療傷,我去四處轉轉。”

時昀知道他是見不得幾人身上都還帶著血,此刻必定有些頭暈,點點頭,他囑咐道:“師父小心些,莫走遠了。”

沈墨確實有些不適,見時昀應下,旋即搖著他那把扇子,轉身往遠處走去。時昀留在原地,抬手運起靈力,仔細幫助莫峻療傷。

樹蔭綠轉,微風習習。

沈墨一直走,走出好遠,這才感覺好受了些。他抬手在頭頂摘下一片綠葉,仰著頭望著,葉脈在光下清晰可見脈絡走勢。

像什麼?像他這些年來的人生,彎曲折返,跌宕起伏。

沈墨沒由來地,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知是不是之前受了刺激,腦海深處的記憶竟如同抽絲剝繭一般緩緩展開。

原來我是……

在枝繁葉茂的樹下呆立了一會兒,沈墨才抬步慢慢往回走。

沈初……

抬手揉了揉還有些暈的腦袋,他感到一陣氣惱。

暈血這件事,過了幾十年,這麼久了,竟然還是克服不了嗎?

沈初經歷過的這些,作為沈墨,他要一直記著,深刻在靈魂上。這些記憶,終歸要折磨他到明日,再復明日。

到底要他怎麼做,才有寧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