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不再多言,捧著測靈石退了下去。

陸懷江笑道:“恭喜柳峰主,這孩子可真是一顆好苗子。”

蘇一陽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用手指戳了戳沈墨,眼神一挑,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沈師兄,你看,跟你一樣的天靈根!

沈墨:……

天靈根這種東西還真不少啊,這樣都能碰到!

柳千秋倒是面色不變,毫不驚訝,客套了幾句。旋即望向小孩,放柔了聲音,問道:“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嗎?山下可還有其他親人?”

大抵是沒有的,不然為什麼會死拽著跟著沈墨回幻劍峰來。

小孩有些不知所措,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了看柳千秋,又轉頭緊盯著沈墨,抿著唇,兩手在曳地的衣袖中緊握著,斷斷續續地答道:“我……我叫時昀,是……我爹給我取的名字,他……他昨天……死了。”

沈墨沒由來地心底一軟,險些就控制不住自己衝過去抱住小孩暖聲安慰。

昨天髒兮兮地沒看清,今天洗乾淨了一瞧,他怎麼可以如此可愛!

想來,時昀的父親必定是死在了那花妖手下,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思及至此,柳千秋走到小時昀身前,一手指著沈墨,溫聲道:“你真要拜他為師?”

又補充道:“小時昀可要想清楚了。”

要是真願意,柳千秋也樂意給沈墨找個徒弟。

俗話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個天資聰穎的徒弟在沈墨身邊,混著混著,說不定沈墨修為哪天就蹭蹭蹭往上漲了呢?

小時昀用力地點點頭,雙眸明亮如星,堅定道:“要的!要的!時昀想清楚了,就要拜師父為師。”

沈墨見柳千秋看過來,狗腿道:“柳師尊好眼光,這孩子資質好,我覺得可以拜入幻劍峰門下,再加上柳師尊的悉心教導,絕對能大有作為啊!”

柳千秋淡淡地道:“不是拜入幻劍峰門下,而是你。”

沈墨擺手道:“我?我真的不行。”

小時昀邁開步子跑到沈墨身邊,雙手自然而然地抱上沈墨大腿,脆生生地喊:“師父!師父!徒兒生是你的徒兒,死是你的死徒兒。”

小破孩。

這話你從哪裡學來的?

柳千秋微微一笑,沈墨知道自己算是逃不過了,嘆了口氣,轉頭狠狠地瞪了一眼正笑呵呵的蘇一陽。

蘇一陽一臉的“恭喜沈師兄喜提小徒弟”沈墨看著真想給他一拳。

深吸一口氣,沈墨俯下身,表情兇狠,道:“放手。”

小時昀無辜地眨眨眼睛,聽話地放開了手。

沈墨這才緩和了些表情,問:“你幾歲?”

小時昀低下頭,狀似思索,片刻後抬頭,道:“九歲了。”

九歲,這麼小個人,比他那時候還小……

呸!沈墨呸走心底忍不住拿自己小時候跟小時昀比的想法,開口道:“你可知道……”

說著,左手把散在身前的頭髮往後一撩,一手指著自己,神色自然,道:“我,生下來就是富家公子,玉樹臨風的身姿,傾倒眾生的美貌。這些年來我一直被少女們包圍著,追捧著,但是我絲毫不為所動。”

說完,又補充道:“我很忙的。”

沈墨又不需要閉關修習,反正他修得再多修為都不會動。天天在外歷練,哪裡會有閒餘時間來教徒弟?

柳千秋:“………”

小時昀:“……”

蘇一陽:……不好沈師兄腦子又抽了!

小時昀倒是心意已決,高高興興地又要來抱沈墨大腿,誠懇道:“不管怎麼樣,時昀都願意,還望師父莫要嫌棄時昀現在能力不夠,不能為師父分憂。”

沈墨忽地往後退開一大步,小時昀沒剎住腳,“砰”地一下摔在地上,額頭鼓起一個大包。

沈墨心裡有些自責,身體卻沒動。小時昀摔得眼淚汪汪,卻憋著沒出聲,像是生怕沈墨會討厭他,自己撐著細胳膊細腿爬了起來。

甫抬袖一擦眼淚,高高興興地衝沈墨喊道:“師父!”

不會摔壞腦子了吧?

沈墨神色冷漠地應了一聲,答都答應了,他就勉為其難地做這個便宜師父吧。

直覺告訴他,收個徒弟絕對划算,一般不會虧。

柳千秋屏退了殿內的所有弟子,說是與陸懷江還有事相商,沈墨心知兩人相商之事他們肯定聽不得,告了退。陸延當也跟著一起走出來。

幾人走出後殿,沈墨再不用顧著些禮儀,當即便搭上陸延的背,頗為親切:“陸師弟可真夠義氣,咱們以後就是好兄弟了!”

陸延抱著劍,有些不好意思:“義氣算不上,不過,多謝沈師兄救命之恩倒是真的。”

蘇一陽擠眉弄眼道:“不必多謝,這些事情不過都是舉手之勞,對吧沈師兄?”

沈墨乾笑一聲:“那花妖可厲害了好嗎?我昨天可是受了傷的!”

陸延笑笑,花妖確實修為高,戾氣也重,好在最後都散了,他是真看不出來沈墨究竟是在隱藏實力,還是單純的運氣很好。

他道:“沈師兄你好好休息,我去練武場轉一圈。”

沈墨點點頭,放下搭著陸延肩上的手,道:“去吧去吧,認真點練啊。”

陸延應了一聲,徑直往練武場走了。

沈墨腳下步伐越走越快,小時昀竟然一聲不吭,一路小跑著跟在他後面,一張小臉跑得通紅,倒是讓沈墨有些刮目相看。

蘇一陽拉著他,低聲道:“差不多行了,這麼大點兒孩子。”

沈墨瞥了他一眼,道:“我這是在鍛鍊他,看不出來嗎?”

蘇一陽翻了個白眼。

看得出來,你就是想累死人家!

腦中忽地閃過一道人影,蘇一陽道:“我就不陪您老人家在這玩了,告辭!”

說完,不管沈墨,他徑自御劍往千木峰飛去。

此人自信還從未被掌門逮住過,一有急事便御劍。

小時昀朝蘇一陽投去一陣羨慕的目光,並且伴隨著一聲“哇……”

遂加快速度追上沈墨,十分期待地問道:“師父師父,蘇師叔這個好厲害,師父您是不是也會?”

沈墨看了眼滿臉期待的小時昀,丟下兩個字:“不會。”

這次他不等小時昀了,任小時昀在他後面跑得氣喘吁吁。快步走到竹舍,沈墨推開門,又迅速關上。

小時昀明顯沒想到他會來這招,不及躲避,“咚”一下撞到門上。

沈墨一點也不內疚,冷冷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你睡偏室,往左那邊是廚房,往右那邊是你的房間,沒有天大的事,就別過來打擾我。”

小時昀聽話地點點頭:“徒兒知道了。”

會為師父備好晚飯的。

師父的意思是,他可以和師父共同住在竹舍裡,師父真好,小時昀高興地往左邊走去。

沈墨靠在門邊,聽見小時昀的腳步聲遠去,才轉身進了內室。

走到房間左側一處牆壁邊,沈墨蹲下身,在地上摸索片刻,扣開一塊地板,又把懷裡的儲物袋拿出來。

地板下面是一個封了術法的盒子,沈墨將盒子拿起來,開啟,盒子裡面是兩個儲物袋。

這算是沈墨的小金庫。

快速地拿出一個盒子裡的儲物袋,將手裡的靈石換了個袋子。拿在手裡掂了掂,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嘿嘿。

沈墨捂著嘴笑了幾聲,等他存夠了錢,他就去打靈霄閣買一把上品靈劍。

放好東西,沈墨仔細地將地板歸回原位。

確認看不出什麼端倪後,沈墨才走到床邊,脫掉鞋子,在床上擺成一個大字。

閉上眼睛回想起這次歷練。

想著想著,又控制不住地睡了過去,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有做夢。

有些奇怪,他的夢這麼多年來日日不斷,從沒有過不做夢的時候。

來到青荒派後,他也查過很多古典書籍,全然沒有記載他這種奇怪的現象。

不過,他倒是看到過一點,是青荒派祖師留下來的古籍,或許是神魂被人下了詛咒,所以擺脫不了有些東西,可能等到他全部想起來之後,一切便能迎刃而解了吧。

前世之因,後世之果。

或許真的有詛咒?

前世經歷了那種事情,任誰都不會輕易忘掉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墨被一陣香味吸引了起來。

睜開眼,已經是傍晚。

小時昀正端著一碗東西放在桌子上,見他醒來,立馬又走到沈墨跟前,雙手伸過來就要扶沈墨。

沈墨擺擺手,他這是撿了個爹回來嗎?

怎麼什麼都照顧著他。

同時又有些驚訝,小時昀趁著他睡覺的功夫,竟然自己去廚房給他做了碗麵。雖然分量不多,但麵條根根粗細均勻,湯汁奶白,臥了一個金黃的荷包蛋,燙了幾根青菜鋪在碗邊,上面還細細地撒著些蔥花。看起來很有食慾,也不知道小時昀揉麵揉了多久,才做出這一碗麵來。

起身走至桌邊坐下,見小時昀一直眼巴巴地望著他。沈墨會意,端過面前的碗,拿起筷子吃了兩口,道:“不錯,再接再厲。”

小時昀聽他這麼說,眼睛瞬間亮了幾分,道:“好的師父,我會努力的,以後師父的一日三餐就包在徒兒身上了!”

沈墨心裡高興,沒想到撿了個徒弟還有點用。

他神色平靜道:“不必,你還小,等你長大些做這些也不遲。”

小時昀卻拍拍胸脯,認真道:“我可以的,師父。”

那豈不是每天既不用去外門弟子食堂花靈石吃飯,也不用自己動手做飯了嗎?!

可是時昀這小身板……

沈墨打量了他一眼,看著時昀眼裡閃爍著期待的光彩,不忍心打破:“隨你吧。”

“沈師弟!!!”

“沈師弟!”

“宋行之你喊什麼師弟?!那是我師弟!”

“沈師弟比我後入門,自然也是我師弟!”

說話間,二人已進了屋,張之逸進來便拉著沈墨上下檢查了一番,沒瞧見什麼外傷,方才鬆了口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師弟之前被自己打傷的身體剛剛才好,聽說沈墨昨日回來了,本想再送點靈藥來,沒想到竟得知沈墨受了傷,柳千秋屏了閒雜人等不許打擾,張之逸自然也被排除在外。

方才得知沈墨醒了,張之逸忙不迭前來探望,卻不巧在半路遇到了不知從哪聽到風聲的宋行之,兩人吵了一路,更堅定了張之逸要守護好自己天靈根小師弟的心。

不過還是小心為上,宋行之這廝二十年來從未放棄過撬沈師弟牆角。

尤其是沈師弟修為紮根於築基二階後,更是沒事日日來騷擾沈師弟,攛掇沈師弟轉投千木峰,還美名其曰換個修行方式或許就擺脫心魔了。

且看他帶了什麼來,要是東西不夠好,就一腳把他踹下幻劍峰!

沈墨道:“多謝大師兄關心。”

宋行之不甘示弱,拉過沈墨的手便把了上去:“還好,沈師弟身體並無大礙。”

張之逸方才在路上就險些動手,不過想了想宋行之來看望沈墨,肯定帶了不少靈藥,這才忍住沒有拔劍。

此時聽宋行之說沈墨沒有大礙,徹底放下心來。

宋行之說著又從衣兜裡掏出一個白玉小瓷瓶:“沈師弟,這是我特意為你煉製的丹藥,可緩解你夢魘之症 沈師弟不如就來我們千木峰,以沈師弟的天賦必然可以早日配出治療心……啊!”

話還沒說完,張之逸已經一腳踹上了他的胸口,把他踹出了門,並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那白玉小瓷瓶。

宋行之倒在院子裡哀嚎,張之逸將藥遞給沈墨,隨即出了門,走到院裡拎起宋行之,一臉猙獰地看著他。

“宋、行、之。”

我是不是警告過你休要再挖我師弟的牆角?

張之逸扭頭看向沈墨,咧開嘴:“沈師弟,宋道友非要與我比試一番,實在推脫不下,你沒事就好,師兄先走了!”

說完,也不聽沈墨回答,便拎著宋行之的衣領走了。

宋行之:“沈師弟救命!”

張之逸扯緊了他的衣領。

宋行之:“沈……師……弟……”

張之逸將人提起來,夾在腋下開始狂奔。

宋行之:“放開我!!你這個莽夫!”

沈墨:……

從始至終被忽略的時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