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從視窗飄進來,輕輕地落在女帝的指尖上,轉眼間就溼潤貼在她的指肚。

“那小子,真去了?”

“攔都攔不住。”溫嬤嬤搖搖頭嘆口氣,“也不知道他會這麼魯莽。”

“也罷,他離開長安太久了,還不知道局勢。”女帝將雪花摁在桌面上,捻成一灘清水。

想了一會,女帝輕笑一聲,“讓姚昶準備好一間上房招待這個毛頭小子吧!”

“那是自然。”溫嬤嬤關切道,“但是朝堂諸公那裡……”

“哈,他們不是喜歡扯皮嘛,那就讓他們繼續扯唄。”女帝笑呵呵地將手指擦乾淨,“行了,朕乏了,剩下的事正常進行吧!”

“是……”

清脆的落鎖聲打斷了許君歡的回憶,此刻他的臉上還沾著劉傳武的鮮血。

姚昶神色複雜地盯著牢獄中的許君歡,幽幽嘆口氣,“侯爺,好好靜靜吧,想想這事是否值得!”

值得?不值得?許君歡看著手裡乾涸的血跡,對著地面摩擦,沒將血痂全部蹭掉,又吐了一口唾沫,繼續擦。

忽然,力由心至,光潔的地磚被自己用手指輕輕一摁居然裂出蜘蛛網紋。

許君歡微微錯愕,自己好像也沒用力啊,這地板被人偷工減料了?

“許郎君,昔日權貴,今日囚徒,滋味如何?”耳邊一個人帶著調侃的語氣問道。

他抬起頭,看到不遠處椅子上,苟日安悠哉地喝著酒。

“您怎麼進來了?”

“看看你會不會尋死覓活。”苟日安無奈地放下酒壺,“你家老的老,小的小哭成一團,老夫耳朵都快聽生繭了,出來避避風頭。”

許君歡忍不住笑出聲來,“哎,沒辦法,再來一次,我也不會放過他。”

“本事!”苟日安豎起大拇指,“他那種人,死不足惜,哎,可惜你一個十八年華的少年郎,大好頭顱就要沒了。”

“哈,我不會掉腦袋的,最多爵位沒了,被貶為庶民。”許君歡笑道。

“哦?”苟日安笑道,“還挺有自信,你要知道,天下門閥現在到處傳言你不滿劉氏一品大族的位置,非要置他於死地,好讓許氏再上一層。”

“這些傢伙,我之前也想到了,沒事,等我出去,有的是辦法對付。”許君歡無所謂道。

苟日安點點頭,“好吧,你自己看著辦吧,反正你也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等你出獄再說。”

“等等!”許君歡突然叫住他,“之前在四明山沒有找到葉無塵,麻煩您去留意一下他,我能感覺到,他沒有死。”

“好,那我先走了。”

許君歡再抬起頭看去,人已經不見了。

體內罡氣緩緩流轉著,像積雪落入大江大河中,消失無形。

窗外的風雪呼嘯,次日清晨,姚昶頂著大雪來到詔獄。

“大人。”

手下連忙開啟門。

“許侯爺昨日有什麼不同?”姚昶問道。

獄卒搖搖頭,說道:“小的昨夜時不時去監房巡視,發現侯爺只是低頭看著地板,並沒有睡覺,也沒有說話,更沒有與我們提出什麼要求,房間裡爐子熄了還是我們幫著點的。”

姚昶微微頷首,走進詔獄,許君歡的房間很靠近大門,那是超級vip客房,乾淨整潔,也是詔獄專門給那些明面上犯罪實際很快出去的罪犯而準備的,甚至配備了暖爐。

爐子裡的火星子還在蹦噠,房間是暖洋洋的,姚昶沒有進去,而是隔著窗戶往裡看,發現許君歡只是坐在地上,血也沒有擦,低著頭好像在看什麼。

耳邊忽然吹起大風,姚昶側過身,看到了他跟前的地面好像有裂紋。

這可是頂好的青石磚,底面加了符文,普通七八品武者還不一定能打碎它呢!

只是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小塊的裂紋呢?

這時,許君歡動了,只是伸出手指,在光滑的地板上輕輕一摁,罡氣運轉,只聽見很細微的“咔嚓”聲,地板再次裂出一塊網狀裂痕。

姚昶眉頭輕挑,許君歡不到二十已經對罡氣的運用到了這個程度了?!

據他所知,許君歡在四明山踏入五品,五品武者名為合勁,力量提升非常驚人,雖然對力量掌控很好,但是能夠輕而易舉地戳碎石板,至少也要四品吧?

四品名為化勁,全身的罡氣融入血肉之中,對罡氣掌控上升到巔峰的階段,就好像這樣,全身不動,卻可以把力量集中到一個地方,造成的傷害會以恐怖的倍數遞增。

“可怕!”

姚昶第一次對這個青年產生恐懼的心裡,要知道他成名幾十年,也不過才是四品,而這個青年卻在二十歲前踏入四品,什麼概念?

大周的武道恐怕他就是新的領頭羊了吧!

未來進入超品,成為新一代的武神也有期待呢!

想到這裡,姚昶“咳嗽”兩聲,開啟監房的門,衝許君歡笑道:“恭喜侯爺,踏入四品。”

許君歡抬起頭來,似乎有些不認識眼前的人,過了一會雙眼才聚焦,“姚大人。”

“是我。”姚昶摘下帽子,索性也跟著許君歡坐在地上,“侯爺武道進境,可喜可賀,不過外面公卿都為了你的事吵翻天了。”

許君歡嘴角抹過微笑,挺起胸膛,“是不是都在吵著要將我斬首,以祭奠劉傳武?”

“有七層的官僚是帶著這個想法的。”姚昶說道。

“哦?剩下還有三層願意保我?”許君歡問。

“不是,他們說要將你千刀萬剮,如此才能償還您犯下的罪惡。”姚昶笑道。

“哈哈哈,殺我?”許君歡抬起頭看向窗子,“四明山挖掘應該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姚昶說道,“如果您指望四明山無魂屍體為你作證,還差的遠呢!”

“嘿嘿,我早就想過,如果我是劉氏會怎麼脫罪。”許君歡說道,“不就是把罪名推脫嘛,只要確鑿了此事就行。”

“沒用。”姚昶道,“嵇賈身為證人,也只是看到百姓被送進了蝴蝶谷,卻沒有親眼看到死人,被他們這麼一打攪,還是沒辦法定罪。”

“那親眼看到了呢?”

“您是留了後手?”

姚昶直接反問道。

許君歡微微頷首,“差不多了,等楊敬回來,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