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情感悖論（二）

“鬼腦派遣守夜人，直接去現實世界抓人，然後送到深夜鬼屋。”

“我剛才在那裡，看到了你的妹妹。”

關興倏然起身，神情激動，試圖衝出活動室，去深夜鬼屋，但尹天明一把拉住了他。

“而死去的人本應投胎轉世，一旦進入深夜鬼屋，就永世不得超生。”

尹天明說話的聲音低緩，每一個字都直戳關興的內心：“就算你死了，你妹妹也會被困在那裡……一年，兩年，一百年，甚至一千年。”

“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嗎？”

“或者說，你想救贖她，就算可能會失敗，也要儘自己最後一份努力。”

每一句話，都釘在關興心裡，刻在了他的靈魂之上。

他安靜下來，似乎在接受著今晚發生的一切。

與此同時，在那遙遠的現實世界，關興家所在的小區已經被封閉。

“隊長！那個人……那個人的身份查到了！”

“是什麼人？”隊長轉過頭，臉上寫滿了疲憊和壓抑的憤怒。

警員嚥了口唾沫，聲音微微發顫：“是604戶最小死者關倩的親哥哥——關興。”

隊長猛地一拍桌子：“你的意思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可能就是關興？是他殺了整棟樓的人？”

十五分鐘前，調查人員接到了某小區李大媽的報案，說聯絡不上一直和她們跳廣場舞的張嬸和李嬸。

起初，調查人員並未在意，只是李大媽說上門去找張嬸和李嬸，可是她們家裡明明亮著燈，卻沒人回應。

在最後，李大媽發出了一聲慘叫，也消失了音信。

調查人員立即定位上門，在樓下發現六樓的視窗前站著一個人。

數十秒後，調查人員們衝上六樓，推開那扇門，卻被眼前的場景震得幾乎窒息。

那是……一場徹底的屠殺。

血跡佈滿了牆壁和地板，每個房間都散發著濃烈的腐臭，而房間的正中央，一個毛絨兔子玩偶靜靜地躺著，肚子上的白圈被染成了深紅。

……

這注定是一個無法安眠的夜晚。

其實，自從輪迴社眾人被清除了與“成為守夜人”有關的記憶後，關興便從零開始研究鬼腦。

如今，他對鬼腦密辛的掌握，竟又恢復到了被清除記憶之前的水平。

送關興回到宿舍後，尹天明與顧君音並肩朝著女生宿舍走去。

夜風寒涼，吹在面板上像刀割一般，空氣中隱約瀰漫著紅島特有的陰冷氣息，像是某種無形的惡意在舔舐著他們的腳踝。

“所以，其實守夜人和通界人都是鬼腦的手下，受它管轄，聽它調遣。”尹天明隨口說道。

顧君音的神情卻微微一滯，臉上竟少有的閃過一絲尷尬神色，她甚至避諱了尹天明的目光，並未接話。

尹天明的心中劃過一絲不安，眼底閃過細微的懷疑。他壓住了要繼續追問的衝動，語氣一轉，強行岔開話題：“放寬心吧，關興不會有事的。”

然而，他袖口裡的手卻悄然攥緊，指節泛白。

顧師姐……莫非……

守夜人雖被冠以“人”的稱謂，但其實就是鬼，是少數紅島成員死後將要成為的一種鬼。

它們的存在，僅用於壓制深夜鬼屋的鬼，同時被通界人壓制。

尹天明仍記得那些通界人說過，守夜人許可權，是極其低階的許可權。

而守夜人中，有一位領主。

他哥哥，曾是守夜人領主，拼命向他傳遞一些訊息。

“怎麼了？”顧君音發現身邊的人忽然停住了腳步，愣愣地望著遠方。

顧師姐黑珍珠般的眼瞳熠熠生輝，此時此刻，卻隨時有可能因為紅島的存在而熄滅。

那是一件尹天明無法接受的事。

他跨越無限的時間，回到了顧師姐身邊，他希望能帶著心愛的人離開這深淵之地，也希望釋放那些痛苦的鬼魂，希望每一個人都可以回家。

在這裡，擁有一份真摯的情感，會置人以生的無限希望，也會置人於死地。

之於他，之於關興，也之於唐子軒、玄江汜、藍爍……之於那些他熟悉的人，和他陌生的人。

這裡不僅是深淵世界，還是極惡之地。

這裡有生死倫理，有情感悖論。

“沒事。”尹天明回過神來，看向顧君音的目光如月般柔和，“師姐你上樓吧，我需要再去一趟深夜鬼屋。”

顧君音抿了抿嘴唇，她非常想像往常一樣陪伴尹天明。

可是……

在最近的那次考試中，她接到了守夜人試煉。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

尹天明又來到了深夜鬼屋。

這個生平他去過的最多的地方。

他不是為了防止關興偷偷溜進來，而是為了尋找一隻鬼。

高塔聳立，陰雲環繞。

尹天明在門口徘徊了幾分鐘後，一隻手拿著掃帚，一隻手握著輪迴，緩緩推開了大門。

叮！砰！

一道凌厲的攻擊瞬間襲來，他用的武器擋住了攻勢，但過於霸道的力道將他整個人撞飛。他的身體狠狠地砸在冰冷的牆面，胸口翻湧起一股腥甜。

“咳咳。”尹天明將血咽回肚子，抬頭朝空無一人的盤旋樓梯喊了一聲：“般若！”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無情的攻擊。

其實般若最擅長的是入夢和幻境，但這些尹天明都免疫。

只是人又如何能與鬼抗衡。

“殺我一個守夜人，不夠吧。”他喘息著，聲音卻依然平穩，“你不想拉更多守夜人陪葬嗎？”

樓梯上的攻擊戛然而止。塔內陷入死寂，像是空氣也被剝離，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壓力。

尹天明立即往塔頂跑，雖然般若曾警告過他，如果他再也守夜人的身份出現在高塔內，它會毫不留情。

但他顧不得那麼多了。

“我們做個交易吧。”在最後一節階梯上，他停住了腳步，“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可以幫你擺脫鬼腦的控制，輪迴轉世。”

直到他聽見般若的回應，方才邁入頂層。

“什麼交易？”

“圍剿，守夜人領主。”

……

……

凌晨三點的深夜鬼屋，空無一人。

但有無數鬼魂。

在這裡，世界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連風都不敢發出聲響。月光冷冷地灑在地面上，但光線卻被某種無形的黑暗撕碎，變得蒼白而無力。

黑夜的守望者，鬼屋的秩序維護者，那些無眠的“守夜人”，正朝著某棟鬼屋聚集。

它們感知到了這附近的異常，準備前往鎮壓。

那棟高塔中的鬼魂無比強大，也總是暴動，每次都有很多守夜人受傷。

然而，這一次有些不同。

當他們集結至高塔前，塔內的暴動卻詭異地停止了。暴虐的氣息突然消失，一切歸於平靜。

守夜人站在原地，沒有輕舉妄動。

砰——砰砰——

只有守夜人才能聽見的鬼魂異動聲，突然在深夜鬼屋的每個區域炸響。

那聲音刺耳尖銳，無數鬼魂在嘶吼，盤旋於鬼屋的每個角落。它們在行動，試圖衝破某種桎梏——試圖從鬼屋中逃離！

雖然，它們不可能逃走，但倘若沒有在天亮前鎮壓，恐怕無意中經過深夜鬼屋的紅島成員們都會遭殃。

守夜人領主立即下達命令，分散守夜人去鎮壓那些弱小的鬼魂。

而它則依然守候在沒有任何異動的高塔前。

它總覺得沒那麼簡單，這次暴動像是有所預謀。

果然，在守夜人們離開高塔後幾分鐘，高塔中的鬼魂再次暴起，守夜人領主沒有再猶豫，它果斷邁入了高塔。

唯有它，能夠單獨鎮壓塔內那隻最危險的鬼魂——般若。

進入高塔的瞬間，守夜人領主心中掠過一絲疑惑：那些弱小的鬼魂為何甘冒魂飛魄散的風險，發起這樣一場毫無勝算的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