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害的！”
陳思雨再次張牙舞爪地對著王高成衝了過來，怪異可怖的軀體以及那種不顧一切的怨恨足以讓任何一個三班學生都感到心悸。
王高成這一次沒有選擇正面硬剛，而是轉頭就跑，他現在的體力已經無法支撐他和陳思雨這個雙頭惡鬼近身纏鬥。
龍墨也連忙躲開，心中暗道自己遲鈍，現在最怕的就是雙頭鬼不再繼續追殺王高成轉而盯上他。
陳思雨妹妹那顆副頭顯然早就發現了他能傷害她們的事實，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陳思雨一直堅持要先弄死王高成。
這次也一樣。
儘管已經拉開了距離，但整個教室就這麼大點空間，陳思雨妹妹脖頸靈活地轉動過來，毒蛇一般地盯著他看，龍墨能感覺到自己臉頰上的面板開始發涼。
好在陳思雨眼中只有王高成，雙頭鬼整個軀體都在加速朝著王高成所在的方向衝刺。
王高成背靠著教室的落地窗，屏住呼吸，在陳思雨即將撞上他的一瞬間急忙向左側閃開。
“嘭！”
伴隨著一聲巨響，陳思雨整個身軀撞擊在教室的落地窗上，裝有窗戶的整扇牆壁都劇烈的抖動起來。
王高成瞪大了眼睛，在陳思雨這樣的衝擊下，那扇落地窗竟然還完好無損！
“忘了王笠芳剛來的那天嗎？教室門窗都打不開，別發呆！”
隨時注意著王高成和雙頭鬼的龍墨無奈出聲提醒。
王高成晃了晃腦袋，連忙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雙頭鬼身上。或許是頭一次與鬼物交手的原因，他總是會把注意力放在一些不必要的地方。
“他為什麼還活著，殺了他，讓他也來陪我們！”
“別管那個傻大個了，你這個蠢豬！你想害死我第二次嗎？”
陳思雨的妹妹叱罵起自己的姐姐，試圖讓她能夠理智地先進攻龍墨。
雙頭鬼的行動也因此變得遲緩起來，胡亂穿著校服的細長軀體緊貼在微微顫抖的玻璃窗上也跟著抖動起來，兩條灰白的胳膊緊繃起來，極不協調地擺動著。
“我不想這樣的，思物......”陳思雨又陷入之前那種茫然渾噩的狀態，她喃喃地喚著自己妹妹的名字，聲音裡帶著溫柔的歉意以及一絲說不清的詭異，“真的不想......”
陳思物灰白的面孔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不少已經死去的記憶。
就在陳思物愣神的功夫，陳思雨的聲音已經逐漸變得尖銳，雙頭鬼的肢體也恢復了行動，只見她緩慢地轉過身，面朝著王高成：
“這都是他們害的，都是他們！他們都該死，楊鴻濤、黃磊、王高成......在場的所有人都該死！”
隨著陳思雨的話音落下，雙頭鬼身上突然爆發出大量黑色的鬼氣，教室裡的光線都隨之暗淡了不少。
緊接著它腳下用力一蹬，大踏步地朝王高成衝了過去，那種歇斯底里的瘋狂讓在場的兩人都一下子把心給提到了嗓子眼。
王高成此時已經退到了講臺邊上，在雙頭鬼開始衝過來的一瞬間他就準備跳上講臺繼續躲避了，但他畢竟不擅長周旋，外加雙頭鬼的速度實在太快，一人一鬼幾乎是摩擦著對方的肩膀分開的。
“嘶～”
王高成感覺脖子右側一涼，隨後一種撕裂般的辣意在右側脖子的肉裡面蔓延開來，疼得他倒吸一口氣。
王高成朝右手掌吐了口唾沫，胡亂地往脖子右側抹了一把，又趕緊跑到教室正門口等待雙頭鬼再一次狂奔過來。
在近身無法殺死甚至傷害到對方的情況下，明知道給雙頭鬼這種身體沉重的對手留出一定距離來助跑只會使它的進攻更有威脅，王高成也只能選擇這麼做來給龍墨拖延時間。
龍墨故作平靜地往右手掌心再次劃了一刀，右手伸開，淡黑色的鬼氣隨著血液的流淌逐漸覆蓋住整個手掌。
雙頭鬼突然爆發出來的速度實在太快，他甚至都沒看清陳思雨是怎麼把王高成給弄傷的。
如今他們都只能寄希望於龍墨能夠一擊致命，否則兩人都得被弄死在這兒。
王高成牙關緊咬，臉頰和眼眶處的皮肉都繃得緊實，隨時準備避開雙頭鬼那恐怖的衝撞。
雙頭鬼兩個腦袋同時轉過來咬牙切齒地看著教室門口的高大身影，王高成一言不發看著她的樣子似乎讓她受了極大的刺激。
細長的軀體靈活地轉動過來，徑直對著王高成衝撞過去。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逼我！”
陳思雨和陳思情你一言我一語地控訴著，兩雙純黑的眼眸充滿恨意地盯著王高成，似是隨時準備著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
王高成連忙躲開，可足足兩米高的壯實身體在這種時候反而拖了後腿，陳思雨一把抓住了他後背處的校服。
王高成在感受到背後阻力的時候便果斷將校服外套脫掉，不管不顧地只是往前跑。
陳思雨將手上的校服隨手丟在講臺上，校服衣兜的位置發出一聲輕響，顯然裡面裝了什麼東西。
她拈了拈自己灰白的手指，上面還沾著王高成的一點點血肉。
湊到鼻尖，鼻子抽動著吸了兩下，兩張猙獰如野獸一般的面孔竟同時露出了享受的表情，五官也顯得沒那麼扭曲。
仇人鮮血的味道讓她看起來恢復了些理智，她沒有立馬就衝上去追殺王高成，而是在龍墨和王高成分別站著的地方來回擺動著兩個腦袋，似乎是在猶豫該先殺哪一個。
龍墨心裡一緊，與此同時內心深處的那股暴戾越來越強烈，他惡狠狠地割開右手手心的傷口，在得到更多鬼氣的同時也利用疼痛來對抗這股暴戾的情緒。
眼看陳思雨還沒有采取行動，龍墨便將手心上的血抹開，整個右手手掌都被濃稠的血液所染紅，覆蓋在上面的鬼氣也肉眼可見的濃郁了一些。
儘管還沒什麼把握，但如果陳思雨真的恢復理智向他攻過來，他也只能試一試了。
好在陳思雨猶豫一番後，還是向著王高成走了過去。
在走到過道中間的時候，她突然恢復了之前的速度，一下撲了過去。
王高成在吃過幾次虧後已經對自己這個曾經的副班長有了十足的警惕心，在陳思雨加速的一瞬間就抬腳向左側閃開。
陳思雨一頭撞在教室的後黑板上，強烈的衝撞力使得整塊後黑板從牆壁脫落，直直的砸在地面上，引起一陣巨響。
王高成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連忙跑開躲避倒下來的黑板，陳思雨則是來不及躲開，被沉重的黑板一下給壓倒在地。
但她很快就重新站了起來，兩張灰白的鬼臉看著狼狽奔跑的王高成，陰惻地笑了起來。
這個曾經在整個三班，不，是在整個學校都沒人敢惹的鐵漢，如今在自己面前都只能狼狽地逃竄。
她還記得，之前這個鐵塔一樣的身影只是往她身後一站就堵死了她逃跑的任何希望，為了活命她只能親手掐死自己的妹妹。
那種絕望她一直都記得，她忘不了。
而當時她記得有多深，如今就有多暢快！
這就是成為鬼的福利，可以恣意享受復仇的快感。老師是這麼告訴她的。
她要慢點，時間還沒到，這個偽君子還不能死。
她要讓他不停地跑，一直跑下去，直到跑不動為止，而到那個時候，他會親眼看著自己的血肉被她啃食殆盡！
“跑啊，繼續跑，讓我看看你能跑到哪裡去。”陳思雨的兩張臉咧開嘴大笑，“當時我可沒機會跑啊。”
王高成沒有回話，只是盯著陳思雨的一舉一動，後者在發現王高成不繼續跑動後沒幾分鐘就失去了耐心，再次加速衝向王高成。
王高成仍是在陳思雨即將抓住他的時候閃開，利用陳思雨撞在牆上調整方向的空檔繼續跑到另一個地方等待陳思雨發起進攻。
可恢復了些許理智的陳思雨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橫衝直撞，她時而走到一半就突然加速，時而跑到一半突然停住，並不留給王高成喘息的時間。
王高成只能在陳思雨的追逐戲弄中不斷地奔跑著，體力正在快速地流失。
脖子上的傷越來越疼，王高成感覺牙都要咬碎了。
可他不能喊，喊出來，憋著的這股氣就散了，氣一散，他就再也跑不動了。
那樣就功虧一簣了。
可就算忍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堅持多久，雙腳已經越來越沉重了。
一人一鬼就這樣在教室裡你追我趕，王高成粗壯的胳膊在不斷的奔跑和閃躲中又添了幾道傷口，呼吸也越來越重，劇烈的疼痛和體力的消耗讓他現在看起來面目猙獰。
站在教室中央充當看客的龍墨也並不輕鬆，血液的不斷流失讓他面色有些蒼白，身體也越來越疲倦，與此同時他還得時刻注意著王高成和雙頭鬼所處的位置。
被從體內逼出來的鬼氣逸散實在太嚴重，隨血液附著在手掌上的鬼氣恐怕還沒有逼出來的十分之一，他只能不斷地把右手割開，繼續逼出更多的鬼氣來累積在手上。
快了，馬上就好。
看著自己如同被鉛筆塗滿的灰黑色手掌，龍墨的眼中閃過一絲暴戾。
與兩人相比，陳思雨這個雙頭鬼卻是越來越有人樣。
在仇人血液的滋養下，原本皮包骨的細長四肢已經飽滿了起來，死灰一般的面板也變得光滑了不少。
之前一直扭曲著的臉部肌肉也放鬆了下來，燦爛的笑容同時綻放在兩張白皙的臉上，純黑的眼球縮小了一些，本分地待在眼眶當中。
大量的鬼氣充斥著她身軀的每一處，那黑色濃郁到連王高成隔著這四米左右的距離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著眼前氣喘如牛、面目猙獰的王高成，陳思雨反而不急了，她肆意釋放著自己的鬼氣，一邊整理著凌亂的校服，一邊慢慢地靠近王高成。
“逼我完成作業的時候，沒想到自己還有今天吧？”陳思雨撫摸了一下一旁沒有被波及的一張課桌，語速緩慢地說道，“先是錢小冉、王佳佳、你，還有黃磊、楊鴻濤、梁磊他們，還有......田雨。
我會一個一個的找你們算賬，讓你們後悔自己當時做的事，你們死了，我就能成為老師的學生，我會重新活過來！”
說到最後，陳思雨的兩張臉上呈現出一種狂熱。
而隨著她的一步步逼近，王高成能感受到來自她身上的那種涼意，這種感覺之前還只從王笠芳身上體會過。
“媽.......的，陳思雨，老子認栽了。”
為了吸引陳思雨最後的注意力，王高成艱難地開口說話：
“我承認，這事咱們班所有人都......不地道，你想弄死我，我沒二話。”
陳思雨靠過來的步子一頓。
“可是，我想問你......”
王高成話鋒一轉，他抬起頭，肌肉擰結的臉上扯出一個嘲諷的笑，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親妹妹呢？你們兩個腦袋現在可都是一個表情！”
“不用你管！”
陳思雨聞言瞬間暴怒，她不再刻意維持生前的儀態，兩個頭顱怒吼著就要上前將王高成撕碎。
可就在這時，一隻穿著藍白色校服的右胳膊從後面瞬間鎖住她的脖子，鮮血淋漓的右手掐住她副頭脖子與身體連線的部分，用力收緊。
“啊啊啊啊啊嗷！放手，看門的，放手！”
陳思雨如同野獸一般嚎叫起來，副頭掙扎擺動著想要咬背後的龍墨，卻又被後者捏住了上半部分脖子。
王高成用蓄積起來的最後一點力氣向陳思雨奮力一撞，命門被掐住的雙頭鬼根本沒有多餘的力量來對抗撞過來的王高成，直接被撞倒在地上壓著龍墨。
王高成順勢倒下，用自己的體重壓制著雙頭鬼。
承受著巨大壓力的龍墨此刻不再壓抑內心深處的暴戾情緒，他咬著牙不斷壓榨自己的潛能，死死掐住雙頭鬼的脖子不放。
陳思雨不斷地哀嚎著，龍墨右手上的鬼氣灼燒著她的命門，不斷地削弱她的力量。
可當看見王高成壓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她的兩個腦袋又開始不顧一切地朝前面掙扎起來，想要再從仇人身上咬下來幾塊肉！
昏暗而飄散著如墨一般濃郁黑氣的教室裡，兩人一鬼的四張臉皆是猙獰扭曲，猶如無間地獄中彼此糾纏廝殺的惡鬼。
最後，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思雨的聲音停了。
她作為鬼存於世間的形態，終究只是將入地獄時的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