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李清晗倚在走廊的窗戶邊上，注視著一班稀稀疏疏回來的同學，思索良多。
直到他看見吳德明從連廊的一側緩緩走來，手裡握著兩個極致漆黑的小球。
“還挺快。”李清晗微微一笑。
據他了解，吳德明拔取黑暗的地方，會以周圍黑暗的稀釋來彌補這一部分割槽域的空缺。
這麼看來，黑暗也是有能量的，在壓縮或吸收大量之後，其形成的球體也有它的份量。
對於這種情況，李清晗是用質能轉換的說法來理解的。
隨著吳德明近前，李清晗聽著吳德明沉重的喘息聲，看著他全是汗水的額頭，心頭一跳。
“沒事兒吧？”
“我靠，就這麼兩個小球，你不會負荷了吧？”
吳德明盯著手裡的兩個純黑的球體，有些懷疑地說道：“我也沒想到這東西維持起來這麼累啊，沉得一批，跟個鉛球一樣。”
“你要不給它整小一點？我怎麼感覺這麼大兩個丟進去能把教室炸塌了？”
吳德明愣了愣，他抽能量的時候顯然沒想到這一點，滿腦子都是即將報復的快感，如此想來，自已一路走來還累得夠嗆，心中頓時產生幾分懊惱。
他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將兩個黑色的球體化為了乒乓球大小，兩隻手將其緊緊握在手心裡。
“什麼時候開始，我感覺我現在強得可怕。”他大汗淋漓。
李清晗轉過身，掃了一掃周圍來來往往的學生，面帶歉意地指著廁所說道：“先進廁所隔間避一避，到時候敲門框為號。”
吳德明累得什麼話都沒說，握著兩個球體毫無表情地走進廁所。氣喘吁吁的他也沒有那麼多的精力還嘴。
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稀疏的人影，李清晗突然想起什麼，他轉過身衝著廁所裡面問道：“你回來的時候，操場那邊有人看到嗎？”
一道悶悶的聲音從中傳來：“沒有，而且這東西好像有視線阻隔的，我操場後面抽的能量，除非走進那個區域，別的方向看不出來。”
“當然，我手裡這倆‘鉛球’除外。”
“那就好。”李清晗點點頭，回過身，重新看向走廊。
不多時，一箇中年男士的身影逐漸走入他的視線。
一班班主任。
李清晗輕輕敲了敲廁所的門框，隨後大步走入教室，喊上了班長張瑩瑩和於璐等課代表，幾個人跟在李清晗的身後走了出來。
章磊深吸了一口氣，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起放在洗漱臺上的茶杯，從衛生間大踏步走了出來。
他此刻內心十分輕鬆，對於一個上了年紀的男老師來說，最愜意的無異於學生聽話、成績優異、備課已有、會議已過、氣溫尚暖、伙食尚可，茶水尚溫。
無憂無慮，乃是老人家一大幸事。
然而對面走來的李清晗等人卻一點都不在乎這種事。
畢竟……這可是老師您手底下的學生，不找你找誰啊？
“老師您好。”李清晗面帶“陽光”的微笑欣然地迎了上去。
“你們好呀。”章磊一愣，看著烏泱泱好幾個學生圍了上來，不禁內心一跳，但隨後想到這是學校內公共場合，想必自已不會遭受什麼難以理解的“欺凌”。
其實不怪章磊這麼想，畢竟他身高才一米七三，而李清晗的身高已經來到了一米八三，一幫子比自已高好多的人圍了上來，這換了誰內心都會犯怵。
“噢，我知道你。”章磊看清李清晗的面孔，下意識地指著他說道，“你叫李什麼來著……八班的第一是吧？哈哈哈我知道你的，我感覺你來我們尖子班也是鳳毛麟角啊。”
“啊哈哈，老師您過獎了。”李清晗微笑著說道，“我就一普通班的學生罷了。”
他如何不懂章磊老師說這話的目的，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無論如何，終究是為了自已說出目的的時候講的話會漂亮一些。
這很正常，師道威嚴不能丟，尊師重教不能忘。
只是換他來，他可能都不會下意識地做到這一點。
薑還是老的辣啊。
“哈哈哈太低調了，我記得當初聽到你這名字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個小女生呢，沒想到是個小帥哥。”
“你上一次那數學考卷答得是真不錯。”章磊微笑，隨後問道，“對了，你找我什麼事情啊？”
李清晗依然是滿臉微笑。
直到此時此刻，章磊老師都還沒意識到，自已那恬靜淡然的生活節奏很快就要被面前這幾個混小子搞得支離破碎了。
……
李清晗將之前發生的一切毫無修飾地說給章磊聽，並且伸手指了指身後眾人，說道：“這都是我們班的班幹部，都可以證明我說的話句句屬實。”
“我們都是實在受不了了才來和您說這件事兒的。”
章磊聽著李清晗講的話，眼珠轉了轉，抿著嘴唇合上茶杯，點了點頭。
“哦對了，你那會兒說你們是幾班來著？”
“八班。”張瑩瑩說道。
“奧~”章磊似恍然大悟地昂起頭，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李清晗身後的眾人，最後將手拍在李清晗的肩膀上，輕輕說道：“行，我知道了，一班的事情我會處理的，這件事就這樣吧。”
“好好學習，別被這些小事耽誤了學業，既然在學校，學生嘛，主要精力還是要放在學習上的。”
“回去吧。”
章磊說著就要向著班級走去，於璐看到一班班主任雲淡風輕的神情，內心中一股不滿頓時洋溢開來，不僅僅是他，其他人也都呼吸急促。
發生這種情況，李清晗其實早已預料到，畢竟陳皮那幾個人的心態顯然不是隻有個人的原因。
李清晗稍微抬了抬胳膊，這是他第一天上任副班長，他也不知道自已的阻止有沒有說服力，他只能祈禱不要出亂子。
慶幸的是，幾個班幹部也不是愣頭青，八班從一個差班到可以比肩尖子班的程度，這一路走來，可不只是他李清晗一個人的功勞。
班級的每一人每一份子都在不停地成長。
從章磊老師問起他們是幾班的時候，李清晗就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
尤其是在一班班主任掃了一眼他身後的眾人，後說“一班”而不是“我班”的時候，用意已經不言而喻。
不僅僅是他，就連身後眾人中都不乏聰明人。
不客氣地翻譯一下，就是“你們普通班的學生就不行，我這是一班尖子班，裡面都是棟樑，爭論起來對你們沒有好處的”。
李清晗內心雖有不快，但有些事情既然出現自然有他的道理，不過沒關係，因為世界會平等地對待一切。
“這個你不放在心上不要緊，那如果是你引以為傲的班級的紀律和學習環境出問題了呢？”李清晗微微眯眼，看向一班班主任的背影，內心喃喃道。
“雖然有那麼一丟丟不尊師的嫌疑，可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呀，您會理解的吧？”
“以後稍微忙一下吧，老先生？”
包C哥，關鍵時刻別掉鏈子啊。
……
吳德明捏著兩個黑色的小球，滿臉微笑，他在一班的門口的走廊裡走來又走過。
看著吃完晚飯歸來的人已經超過二分之一，他心癢難耐。
“也不知道李清晗能拖住那他們班主任多久。”
吳德明在心裡衡量著幾人敘述事情經過的時間，打量著教室內越來越多的人，深吸一口氣，在又一次經過一班門口的時候，他藉著撓頭的動作，抬手一個壓縮著黑暗能量的球體就向著一班教室的半空中扔了過去。
而另一個，則是被他向著遠處的攝像頭輕輕地投擲了過去。
他喃喃開口，一首“溫柔”到極致的歌從他略微沙啞的嗓子裡輕輕傳出。
“看他們拿起所謂道德的刀啊~”
“刨掉我的思想還有我的心臟~”
一抹快意的微笑剎那間流露在吳德明的臉頰之上，這是他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嘗試瘋狂，嘗試忘卻痛苦，嘗試解脫自已。
“他們在黑裡沒心沒肺地笑啊~”
“這空空如也的~”
他轉過身，仰面朝天的臉上洋溢著陶醉之意，濃郁到化不開的黑暗在他身後井然有序的教室裡轟然擴散，尖叫與驚詫的聲音從中傳來，就像那夏後的蟬鳴，叫得如此悽美。
吳德明攤開雙臂，似在慶贊著黃昏的落幕，直到他的身影也被那純粹的黑暗所籠罩。
這點程度，還不至於傷人。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吳德明沙啞的歌聲也在此刻來到了最高潮。
“付之一炬吧~我賤爛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