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晗將手裡的水果刀和蘋果放回桌面,他立刻捂住淚流滿面的臉,嘴中驚撥出聲。

“啊,有蟲子進我眼睛了!”他說著站起身,身體向著房門走去。

奶奶見狀,頓時一愣,她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滯著,臉上充滿了疑惑:“狗蛋兒去哪兒呀?”

李清晗哽咽著將內心的難過生生嚥下,他頭也不回地衝向病房外外:“奶奶你們好好休息,我先回學校了,這段時間一直都在醫院裡待著。”

他突然中斷了自已的話語,原因是他不想讓爺爺奶奶聽到自已的哽咽聲。

“再不回去就該落下學業了!”

快速地說完話,李清晗衝出病房,同時還不忘記把房門關上。

奶奶一臉疑惑地看向身邊的爺爺,疑惑地問道:“狗蛋兒才來啊,怎麼這麼快就走了?”

爺爺笑了笑,他揉了揉有些溼潤的眼睛,臉上帶著安慰的笑容:“可能是孩子住院太久了,好不容易養好了身體,一心急著回學校吧。”

奶奶聽聞,她嘆了口氣:“唉,走得真快,我還沒看夠呢。”

……

此刻,李清晗背對著病房,他蹲下身體,雙手捂著臉頰,肩膀一聳一聳的,可卻並沒有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僅僅是一陣陣淡淡的嗚咽傳來。

淚水順著手掌滑入手腕,最後沿著胳膊緩緩流下。

此時此刻,李清晗只感覺胸口壓抑得很,眼前有些發黑,一股股窒息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可是,他明明在大口地呼吸啊。

一隻大手緩緩地落在他的肩膀上,聲音中帶著幾分輕柔和不捨。

“跟我來吧。”

李清晗沒有抬頭,他雙眼緊閉,牙齒緊緊地咬合在一起,一絲絲氣流在他的鼻腔中急促地流竄。

他身邊的,是誰呢?

李清晗一清二楚,那種獨一無二的聲線和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無一不在透露著宮隊長的柔情。

你為何還在門外等待?

難道你也算到了未來嗎?

他什麼都不知道,他什麼也不願意去想了,他難受得很,只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放空自已,忘卻一切,靜靜地……

李清晗跟著宮江海走著,腳步一絲不斷,就算他朦朧著雙眼,他也沒有跟丟或是碰撞到路人。

這期間,宮江海時刻回頭看著李清晗,似乎在確保他跟上了自已的步伐。

當李清晗的額頭撞到大叔的後背上的時候,他緩緩抬起了雙眼,只見自已不知不覺間來到了樓梯間,面前的大叔站在他面前,看向他的眼睛柔和似水。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只感覺自已的身體被攬入懷中,眼前一片黑暗,來自大叔身上的山一般的氣息頓時湧入他的頭腦,是那麼的可靠,那麼的令人安心。

“好好哭一場吧,沒有人會嘲笑你。”宮江海輕輕地說道,像是一個父親,在給搖籃裡的孩子唱著安詳的搖籃曲。

聽到大叔的安慰,終於,李清晗再也抑制不住自已的情緒,就連之前好不容易壓回去的眼淚頓時呈指數倍噴薄而出。

下一刻,他雙手緊緊抓住大叔的肩膀上的衣服,將臉埋進宮江海的胸膛,他大張著嘴,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似從他的胸腔裡爆發。

尖叫,尖叫,還是尖叫!

李清晗什麼話也不說,他就這麼尖叫著,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一樣,用這種最原始的方式來宣洩著他的不滿,他的痛苦,他的委屈。

豆大的眼淚在臉上畫來畫去,像是一個無情的藝術家,將他略帶稚氣的秀氣臉頰畫了個大花臉。

宮江海緊緊抱著李清晗,他感受著自已懷裡這個孩子那幾乎要廢掉喉嚨的尖叫,感受著他那無處安置的難過,眼睛中滿是不忍,就連自已的眼眶也是紅了幾分。

隨著李清晗那緊抓著他衣服的手緩緩脫力,叫聲也逐漸化為了劇烈的顫抖和哭嚎。宮江海伸出手,摸了摸李清晗那亂糟糟的頭髮,拍了拍他的後背,幫他捋順著呼吸的節奏。

“沒關係,清晗,從今天開始,除了爺爺奶奶,第九局的大門將為你永遠的敞開。”

宮江海松開懷裡已經哭得不成人樣的李清晗,看著他紅腫的眼睛,用雙手抹去了他臉頰上的淚水。

“這裡,就是你的第二個家!”

李清晗抬起被淚水抹得一塌糊塗的臉龐,看向宮江海,他毫無力氣的垂著雙臂,大腦中一片空白,直到宮江海將這幾句話說進他的心裡,他的眼睛中才閃過一絲清明。

“隨時回來。”

……

“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在醫院的走廊裡迴響著,只見李清晗滿臉擔憂地跑過無數個病房,被淚水打花的臉還沒來得及收拾,就連宮江海揉碎的頭髮也粘在腦門上紋絲不動。

“來得及,還來得及!”

他急匆匆地跑入地下室,甚至連換氣都沒來得及。然而當他看清面前場景的時候,不但表情一頓,就連心跳也頓時停滯了半分。

“鐵根兒……”

吳德明站在牆邊,他低垂著頭,眼神空洞,表情呆滯得像是一個行屍走肉的殭屍一般,就連李清晗的出現都沒有讓他的心神回來一瞬。

男孩丁深站在吳德明身邊,看向急急趕來的李清晗,搖了搖頭,長嘆了一口氣。

李清晗心頭一震,他看了看此時活像一個木乃伊一般的發小,又抬頭看了看對面的房間,門牌上冷冰冰的三個字恍然間映入他的眼簾。

“太平間”

原來是真的嗎?

剛剛放空內心抒發完情緒的李清晗皺著眉頭,擔憂地走到吳德明身邊,他看著眼前呆若木雞的發小,久久未能將其與那記憶中活潑開朗陽光又不要臉的男孩子印在一起。

曾經無論如何都一副笑臉不知天高地厚的發小,在這一刻卻以最沉默的形態站在他的身前,這一刻,彷彿兩人之間隔了一道數丈深的溝壑。

李清晗沒有說話,他又何嘗不懂呢,此刻無論說什麼,千言萬語都不及事實來得傷人。

有時候,謊言反而是最好的東西吧。

李清晗靜靜地走近前,他默默地與吳德明站在一起,兩個人就這麼肩靠肩立在牆根前,什麼話也不說,僅有陪伴。

有些路,要自已走過才懂;有些坎,要自已邁過才通。

宮江海姍姍來遲,他站在地下室的通道里,遠遠地看著兩人並排站著,像是一對難兄難弟。

“都是些苦孩子啊。”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十幾分鍾過去了,吳德明漸漸感受到身邊多了一個人,他緩緩抬起頭,看向身邊的李清晗,空洞無神的眼睛在這一刻似迴歸了幾分理智,下一刻,那佈滿血絲的眼睛就被大量的水汽覆蓋,乾裂的嘴唇顫抖著碰撞起來。

“狗蛋兒……我……”

李清晗深吸一口氣,他挺直了身板,伸出手臂,緊緊地攬住身邊陪伴了十幾年的發小,就像宮江海抱住他一樣,靠譜又安心。

“我沒有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