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專利之危（3）

菜上的很快，大概早就定好時間，所以一接到起菜的通知，三個冷盤沒一分鐘便端上飯桌，剩下的幾個菜也算豐盛，雞鴨魚肉、葷素湯飯，煎炒炸燉煮，樣樣都有，合計竟有十個菜之多。可惜這一桌子菜，註定是要浪費了，因為基本上沒人動筷子——只有唐章吃了幾口。

馮永和錢欣欣繼續無話找話，樊西開和陶雲勇便坦然相陪，還從馮永的嘴裡知道不少有趣的事情，也算是不小的收穫。

“吃點菜，來，吃點菜！”錢欣欣熱情地招呼道。

到現在為止，馮永也沒有介紹錢欣欣的身份，除了名字別無所知，似乎透著些許的神秘。

既然對方相勸，樊西開和陶雲勇也不矯情，拿起筷子夾了幾口菜，嚐嚐味道。

不過，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唐章似乎忍不住了，忽然說道：“樊總，我叫你一聲老弟，行嗎？”這一句話，粗著嗓門直直地蹦出來，就像是從冰箱裡拿出了一個硬邦邦、冷冰冰的冰袋，一下子讓屋子裡的氣氛下降五六度之多。

樊西開愣了一下，笑道：“哈，隨意隨意。”

唐章也不客氣，左肘往桌子上一支，摸著下巴說道：“老弟，你知道我和公司還有個合同吧？”

樊西開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我知道，那個假外闖合同嘛。不過，昨天已經廢除了吧。現在，你和我們公司沒有合同，沒有任何關係。”

唐章咧嘴獰笑道：“老弟，你這是在刺激我啊？”

“實話實說而已。”樊西開一本正經地回答。

“你不怕我找你的麻煩？對了，還有你那兩個朋友，叫啥？”

樊西開平靜地看著對方。陶雲勇雖然好像被忽略了，但心裡仍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低頭去夾面前的丸子，連續兩下沒有夾住。

樊西開說話了：“你不敢。”

“哦？”唐章眯起眼睛，左側嘴角翹起。

“我只是提醒你，唐哥對吧，最好不要做這種事。”樊西開指了指他放在旁邊的那罐茶葉，說道，“你可以看看這個。”

唐章瞪了樊西開一眼，拿起茶葉看過去。這罐茶葉還帶著包裝，印著精美的古人坐飲圖畫，除此之外，似乎看不出什麼特特點。

錢欣欣忽然說道：“這是……遠遠堂的茶葉？”

馮永和唐章聞言一震，趕忙定睛去看，果然見到在罐底有一個小小的logo，一山半水組成了抽象的“遠”字。只有陶雲勇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遠遠堂？這是什麼？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樊西開輕輕地側身對他說一句“回去跟你說”，拿起茶杯慢慢啜飲。

所謂遠遠堂，其實指的是一個人，這個人叫袁心遠，今年已經五十多歲，是活躍在油城九十、零零年代黑道上最有名的人物，可以說是油城市區五十八條街的扛把子，至今都是傳說般的存在，提起來都尊稱“袁老大”。與袁心遠相比，唐章只能算是個混混而已，兩者之間的差距，形象地對比，大概就是一名職業運動員和業餘愛好者。

零八年之後，袁心遠逐漸退隱，開了個茶室，取名叫做“遠遠堂”。據說他在好幾個茗茶產地都買了地，親手種植、採摘和製作茶葉，因此每年產量有限，不賣茶，只贈送。能拿到“遠遠堂”的茶葉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因為茶葉不僅僅是茶葉，更代表著袁心遠的臉面——現在油城黑道中數得著的人物差不多一半都曾經是袁心遠的手下。一二年之後，袁心遠搬去京城居住，每年能出現在油城的“遠遠堂”茶葉也不過十罐左右，更顯珍貴。

所以，樊西開一下子拿出三罐“遠遠堂”的茶葉，隨隨便便送出，很能說明些什麼。馮永和錢欣欣小心地放好茶葉，對視一眼，沉默著沒說話。唐章撇撇嘴，卻也是輕輕地放到一旁。

這不怪陶雲勇孤陋寡聞，實在是因為這類人和他的生活沒有一點交集，另外就是和油城的特殊形態有關了。

油城是因為油田在這裡而成立的城市，一直到九五年之前，油田和油城甚至是兩個牌子一套班子，也就是油田的領導，如書記、局長同時兼任著油城的市委書記、市長。後來，油城逐漸成立自己的系統，但油田原本就有一套，包括學校、醫院、公共交通以及公安系統，直到這幾年才開始慢慢地移交到油城。這種情況下，在別的地方相對薄弱的警力，在油城卻還是可以的，因此，油城的治安一直比較好，即使是混黑道的也會非常收斂。

錢欣欣“哈哈”一笑，舉起茶杯說道：“沒想到樊總和袁老大這麼熟啊。小弟也有幸見過袁老大一次。來，為了大家的這個緣分，咱們以茶代酒喝一杯。”

唐章雖然不那麼服氣，卻也沒再說什麼。馮永便笑著說道：“樊總，你唐哥呢脾氣直，別太在意啊。我和他認識都快四十年，最瞭解他了，這件事情過去就過去，咱們，往前看。”

樊西開笑著回道：“沒問題。我是開公司掙錢的，不會主動跟誰過不去。”

合同的問題，可以說基本告一段落了。當樊西開拿出“遠遠堂”的茶葉，就是在明確地告訴馮永他們，尤其是唐章，有什麼手段光明正大地使出來就行，別玩花招，因為這邊的應對方法不是花招，而是黑招。

陶雲勇聽到馮永的話，略一琢磨，問道：“馮大師和唐先生是同學吧？”

馮永既然是技師，說明他不是大中專畢業生，否則一定是助理工程師到工程師再到高工這樣一條晉升路線。不是大中專畢業，那就只能是技校畢業，或者是農民工、輪換工轉正。他說自己與唐章認識快四十年，考慮其五十歲左右的年紀，正和唐章差不多，說明十歲左右就認識了唐章，基本上只能是同學的關係了。

馮永愣了一下，點點頭沒說話，似乎不願意談這個話題。場面突然變得有些沉寂，彷彿遇上冷空氣，所有人都不說話了。陶雲勇也在發愣，想不明白自己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引起對方這麼大的反應。

大概一分鐘過去，樊西開哈哈一笑，說道：“巧了不是，我和陶總也是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