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田推行外闖政策,也就是勞務輸出,並不是為了用員工來掙錢,否則也不會制定政策,外闖或離崗員工的工資一分不少只是不發獎金,出去掙得錢全給職工油田一分不拿。這個政策的目的只是為了實施專業化管理,提高員工素質。
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油田職工數量龐大,但偏偏現場還喊著人員不夠,各項工作推進緩慢。其實就是因為能幹活、願意幹活的人太少。有一張漫畫很形象,一個人在一個挖開的大坑裡幹活,坑裡坑外,近處遠處,站著十幾個人圍著監督、監護。
為了扭轉這種局勢,油田的領導也是煞費苦心,琢磨出這樣的政策,甚至只要有一個外闖的員工,就獎勵所在採油廠一筆錢。等於是油田花著錢把部分員工送到社會上,外闖的員工拿著油田的工資又掙著外面的工資,外面的公司僱傭一個熟手還不用給員工交各種保險,沒有外闖的員工也能多拿獎金,因為參與分獎金的人變少。大家都有受益。
只是政策雖好,執行起來卻困難。一方面絕大部分的油田員工習慣了國企環境和氛圍,根本不願意外闖或離崗,哪怕是多拿錢;另一方面確實也不太敢出去,誰知道政策今年如此,明年會不會變呢,到時候人回來沒崗位了怎麼說?其實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政策的制定還是存在問題,至少沒有考慮周全。
沒辦法,油田只好強行攤派,給各個採油廠制定名額,因此也導致了不少假外闖、假離崗的事情。只好又打補丁,只要發現假外闖、假離崗情況,立刻取消該合同,同時還會對相關採油廠人員進行考核。也就是說,只要唐章假外闖的事情上報到春江採油廠,廠裡必然會主動終止合同——牛思德公司的合同其實是和春江採油廠簽訂的。
這樣做肯定讓唐章挑不出事,至於誰揭發的假外闖,那誰知道呢?現在的社會可不是二十三十年前,你可以在本單位無理取鬧,胡攪蠻纏,只要不違法確實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但是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的單位或者公司,就是你有理對方都能報警先把你帶走再說呢。
只有一個問題,張辰通和楊茂軍的合同也會同時終止。
陶雲勇問道:“那他們兩個人怎麼辦?”
李強回答道:“也不麻煩,暫時先回去,找人重新一塊再辦理合同。如果實在找不到,可以讓他們考慮從油田辭職。”
陶雲勇皺眉想了想,說道:“這不明擺著為了拜託唐章嗎?他不會不知道吧。”其實,陶雲勇真正想到的是,張辰通兩個人肯定不會辭職,至於說再找一個人,難度仍是不小。
呂山也有些遲疑:“的確,這還真挺麻煩。本來我們把合同廢除,堂堂正正,他唐章也沒話可說,更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但有了這個由頭……”
對付這種人,大概就和“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的情況一樣,怎麼都怕對方直接動粗。幾個人想破了腦袋也沒有再想出什麼好方法。
時間很快來到十一點,到了要吃午飯的時候,陶雲勇便安全大家下去餐廳吃飯,自己則來到辦公室給樊西開打過去電話。
樊西開最近一直在忙一件大事,所以在京城待的時間會更長一些。正常情況下,陶雲勇肯定不會打擾他,最多發個微信聊幾句。但今天就不是正常情況了。
電話響了兩聲便被接起來,依舊是那個沉實溫厚的聲音:“雲勇,怎麼這個點打電話?”
“出了點事。”陶雲勇也不廢話,立刻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述一遍。
電話裡沉默片刻,樊西開才說道:“好吧,確實有些不好處理,主要這種人,你們沒怎麼接觸過……這樣吧,我過兩天就回去了,先用你們的辦法把合同廢除,剩下的咱們再慢慢處理。”
“那大頭他們怎麼辦?”陶雲勇趕忙問道。
“跟他們說明白,建議他們辦離崗。離崗比外闖發的工資低,低的這塊公司可以補給他們。”樊西開很乾脆地回答道。
離崗和外闖有一定區別。離崗可以個人單獨辦理,顧名思義就是離開工作崗位,類似於以前的停薪留職,只發基本工資,想幹啥都可以,哪怕你天天在家待著。但離崗是一年一簽,而且最有可能發生變化,所以很少有人辦理離崗。
不過,樊西開辦的正是離崗。
說起來,雖然所有的人都知道,牛思德公司是樊西開的公司,但名義上公司的法人代表和出資人卻是餘顏璐——樊西開的妻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油田職工或者說國企職工是不允許在相關領域內開公司的,哪怕只是一個小公司,沒人管你當然無所謂,但像樊西開這樣一開始就考慮到後期會做大做強,那自然要避開這種風險。
餘顏璐不是油田職工,而是在附近的一個私立幼兒園當老師。而她的同事沒有一個人知道名義上她有一家公司。無論怎麼看,餘顏璐都是很普通的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
“好,那我們下午就去做。有什麼事再聯絡你。”陶雲勇略一盤算,確實可能這樣更好,便也不再囉嗦。
下去餐廳吃飯的時候,陶雲勇找到呂山和冉新玲,把樊西開的建議告訴兩人。兩人沒什麼意見,呂山安排人力的李強和趙佳鑫下午拿著合同去春江採油廠走一趟。
然而,誰都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情竟然也橫生波折——春江採油廠負責相關業務的人力資源管理部不認為是假外闖合同。
陶雲勇聽到呂山彙報的時候,接連確認了兩遍才反應過來:“他們居然認為合同沒問題?有病吧?”要不是控制的好,陶雲勇非得爆粗口不可。
呂山氣色凝重地說道:“這麼看起來,唐章的事情可能不是他一個人在折騰。”
“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