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入夜了,南城這邊只有這一家正規的大型醫院,所以來往的人絡繹不絕。唐青看著來往的行人陷入了沉思。
“患病的是人,但病患的根源卻是這個世界,不過沒關係,這個世界如何也和我再無關係。”
搖了搖頭,唐青也不多想,先回到休息病房打算放好衣物,推門進來的時候剛好迎上要出門的劉院長。
“老爺子,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今天老農給我打了電話,說一直聯絡不到你和小晴,我便把事情簡單和老農說了,他得知後來看過小晴了,本想著和我一起等你回來,結果倉庫那邊有急事,不久前剛走,走前留下了5萬塊錢,算是先預支給你半年的工資,多出來的是他的心意。讓你好好照顧小晴,最近就不用去倉庫了。”劉院長轉身拿出來一個紙包遞到唐青面前說道。
唐青皺著眉拿出手機看了看,果然有兩個農叔叔未接來電,旋即開啟資訊,也有一條未讀。
“唐青,好好照顧你妹妹,倉庫事多就不等你回來了。需要幫忙在聯絡我”。
唐青回覆了一條資訊,表達謝意,然後看著眼前的紙包,他知道里面是什麼,這是農叔叔的心意。離開孤兒院已經5年,在農叔叔的倉庫也已經5年,農叔叔並也沒有把自己當外人,而是像把自己當做子侄一樣的照顧著他,傳授自己生存的技能,傳授自己做人的道理。傷感湧上心頭,搖了搖頭,並沒有拆開紙包。
“老爺子,您先過來坐下,我有事情和您說。”
唐青和劉院長坐在各自的病床上,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詳細的和劉院長講述了一下。從李如意被抓,到最後收錢籤諒解書絲毫不漏的講述了一遍。聽著唐青的講述,劉院長表情不斷變化,從開始李如意否認的憂心忡忡,再到物證丟失的駭人聽聞,張警官被停職的怒不可遏,唐青同意和解的詫異,表示理解的無奈與惆悵,最終又是對此事的憤憤不平,潸然淚下。
“世道不公,世道不公啊。”
唐青拍了拍劉院長的後背,稍作安慰,然後拿出了一張銀行卡遞給了劉院長。
“老爺子,這張卡里有1000萬,您這邊代為保管吧。作為唐晴的醫療費用以及後期的療養費用。多出來的錢,便用唐晴的名義捐給孤兒院吧。”
“這不行,你才是小晴名義上的監護人,這個卡我不能拿,你自己收好吧,我老了,小晴以後還需要你照顧,更需要你的陪伴。”見唐青要把這卡給自己,劉院長急忙擺手拒絕。
“老爺子,您聽我說,對於我和唐晴而言,您是我們的恩人,也是我們的父親,孤兒院就是我們的家。正因為我們都是孤兒,所以希望和我們有相同經歷的孩子能生活的更好一些,這也是我和唐晴的心願,我知道,唐晴一定也會支援我這個決定,只是希望老爺子以後空閒時能多來看看唐晴,她一個人躺在那裡一定很孤單吧。”唐青抓住劉院長拒絕的雙手,眼眶泛紅,雙眼充滿了疲憊。
“我本就膝下無子,看著你們長大,你們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樣,即便你不說,我也會經常來看小晴,可是你呢,小晴更需要的是你的陪伴,廖醫生說過,雖然機會很渺茫,但還是有醫學奇蹟的,唐青,你可千萬不要放棄希望。你要去做什麼?小晴是我的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去做了傻事!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情,那以後誰陪著小晴!”劉院長聽到唐青彷彿是在交待著什麼,又想想唐青的性格,擔心唐青想不開去做了什麼傻事,便憂心忡忡的開導著唐青。
聽到劉院長的話,唐青陷入了沉思。希望?希望是什麼?以前,我的希望是唐晴能夠每天都開心;希望和唐晴永遠都不分開。現在的希望是唐晴能夠好起來;希望那些人受到應有的懲罰。以後呢?我以後的希望是什麼?以後不會再有希望了。
“老爺子,您放心,我沒事,我的意思是我還年輕,以後我還有自己的事情做,也不能每天都陪著唐晴,所以想讓您空閒的時候也多來看看,錢放在您那裡比放在我這裡更合適。”雖然心裡絕望,但也只能強裝鎮定的安慰著劉院長。
“哎,那好吧,但是這錢不能捐給孤兒院,我知道你和小晴的心意,但是小晴現如今這個樣子,你讓我怎麼忍心,你也不要在勸我,這錢我同意先幫你保管,但是這筆錢只能用在小晴身上!有了這筆錢,也能讓小晴以後的生活能更容易一些。”這麼說著,劉院長又是聲淚俱下。
見劉院長收下了卡,唐青如釋重負的深吸了口氣,並沒有在多說什麼,只是輕輕拍了拍劉院長的手以示安慰。
唐青又去找過廖醫生,瞭解過唐晴的現狀,以及後期治癒的可能性,抱著希望而去,懷揣著失望而歸。廖醫生給的答案很簡單,脊髓神經受創太重,已經不可逆。第一,醒過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第二,即便醒過來,因為脊髓的創傷也會損失大部分正常的人體機能,簡單來說即便醒過來了也動不了,這個答案撲滅了唐青心中唯一的希望,就像那壓死駱駝的一根稻草。
病房內唐晴的臉色蒼白,病房外唐青的眼神哀傷。
唐青隔著窗子默默的注視著唐晴,自己卻想著心事。
時光流逝,一週的時間轉眼而過。
唐青日復一日做著同樣的事,除了吃飯睡覺就一直在病房外守著唐晴。唐青不知道自己最近怎麼回事,每晚都會做同樣的夢,夢到他和唐晴掉進了黑色旋渦,無論多麼努力,每一次都被吸力與撕扯力分開。唐青恨的每次從夢中驚醒都會抽自己一下!他恨自己無能,就連在夢中都保護不了唐晴!
唐晴的臉色逐漸變的紅潤,除了病房內專門看護的護士,廖醫生每天也會不定時的來看看情況。廖醫生檢查了唐晴術後的傷口,見沒有發炎並且已經開始逐漸癒合結痂,便將唐晴轉移到普通的單人病房,也不再需要那些醫療器械輔助。
“病人的各項指標已經基本正常,轉移到普通病房後你們要多和她說說話,雖然醒過來的機會很渺茫,但奇蹟總會發生在不經意的那一瞬間,說話的聲音不要太大,儘量放輕一些。還有,雖然病人傷口癒合的還不錯,但是也要注意,最近如果給病人擦拭身體,那擦拭身體的時候不要讓傷口碰水,左腿骨折處的石膏在放幾天,在觀察幾天。”今天劉院長不在,廖醫生對著唐青叮囑道。
唐青點了點頭,道了謝。廖醫生又叮囑了一下負責這片區域的護士便轉身離開了。半晌後房間裡只剩下自己,看著唐晴的小臉,可能是因為這幾天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有些顫抖的抬起手,輕輕撫摸唐晴的小臉,有點涼,又幫唐晴整理了一下微亂的長髮,彎腰輕輕吻了一下唐晴的額頭。
唐青打來一盆熱水,用溫熱的溼毛巾小心的擦拭著唐晴的身體,嘴裡講著以前關於他們兩個人所有的事情。每每講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唐青還會笑笑,樂以忘憂。只有唐青一個人在講,唐晴並不答話,唐青一直講,唐晴一直聽,就好像這個故事沒有結尾一樣。
講到最近發生的事情,語氣開始慢慢變得憂傷,眼眶溼潤,再次輕撫唐晴的小臉。
“唐晴,沒有了你,我便沒有了希望。除了你,毫無眷戀。不過快了,傷害你的人,我會用我的方式讓他付出代價,我也會有我的歸宿,我的歸宿就是在天上永遠的陪著你。”
唐晴還是閉著眼睛,就像熟睡中的公主,呼吸均勻。
直到入了夜,劉院長匆匆的趕來了,唐青交待了一些事情,又看了看唐晴,低頭又在唐晴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麼便離開了。回到房間換了身衣服,黑色的鴨舌帽,黑色的衛衣,黑色的褲子,黑色的鞋子。唐青並沒有和劉院長說去做什麼,也沒有說幾點鐘回來,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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