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五年修行,你的修為已經達到築基巔峰,凡間那幾位絕頂不出,你幾無敵手!
為師頗為欣慰,也不枉我這幾年避世深山,對你盡心盡力教導一場。”
一個鬍子拉碴,看不出年紀的男人說這番話時滿是驕傲。
沉默半晌,他的神情一黯,繼續道:“只是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你已經卡在築基巔峰一個月,修為未有寸進。
依為師看來,想是你塵緣未了,結丹契機未到,需得紅塵歷練一番!”
男人眼眶微紅,嘆了一口氣:“為師心中雖有千般不捨,卻也只能忍這別離之苦。
徒兒,凡間不如此處,沒有錢財寸步難行,這是為師全部積蓄,只盼助我徒兒一臂之力!”
男人將“全部積蓄”遞了過去,卻發現面前的好徒兒雲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過之後,默默地看著他,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徒兒,天下沒有永遠的相聚,不必不捨為師,你今年已滿十八,不可做這小女兒家姿態!”
“師父,你想多了!”
雲景冷漠的回覆讓男人神色一僵,他試探道:“那徒兒這是……”
雲景看著男人,平靜得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
只是他的心情跟表情乃是天壤之別,他現在只覺得一肚子槽不知道如何去吐!
山下是凡間?師父你不會說這裡是仙境吧?
不會吧?不會吧?
雲景環視著周圍的山洞、石塊、地上的鳥糞、堆積的落葉雜草、不遠處的旱廁,歪歪扭扭的菜圃,回想著這五年幾乎活成了原始人的悽慘生活,在心裡發出震耳欲聾的質問!
還有師父你避世深山不是為了躲鉅額賭債嗎?你喝醉的時候早就說出來了,你不知道嗎?!
盡心盡力教導?
你在扯什麼犢子,白天地瓜燒,晚上二鍋頭那樣盡心盡力嗎?
你現在身上的酒氣都還沒散乾淨呢,喂!
築基到金丹,這可是一個大門坎,我當時築基都花了大半年,我築基巔峰卡了一個月不是很正常嗎?
怎麼讓你說得我像是個廢物?
陰謀,肯定是陰謀!
但是,這些問題他都不準備問,管他陰不陰謀,老子只想下山!
他只有一個問題。
“我只是想問,師父,您確認您的全部積蓄只有一百六十二塊五毛一嗎?”
男人語氣警惕:“徒兒難道不信為師?”
雲景堅定搖頭:“不信!”
男人怒道:“不信你搜!”
雲景冷笑:“山洞石床,床頭那一側,從左往右數第四,再從上往下數第五塊石磚……”
男人神色劇變,一溜煙跑進山洞,旋即山洞中發出震天怒吼。
“你這個逆徒!為師的錢你都敢偷!”
可是,山門前哪還有云景的蹤影。
“啊啊啊!老子今天要清理門戶!”
……
“雲景,你這個王八蛋!我可是你師父,你真走是吧?!”
……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跳崖自盡!”
……
“啊!好徒兒啊!快把錢還給為師!那可是為師這個月的酒錢啊!”
……
夏曆二零二一年,六月二十八。
大夏,江東省,黎城,百峰山下。
懷揣著六百六十二塊五毛一鉅款的雲景,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離開了他生活了五年的深山老林。
沒錯,他那個便宜師父的確是個窮鬼,私房錢也只有五百塊。
但是無論多少,還錢?那是不可能的!
難道他會相信一個最低實力世間絕頂的老登會餓死?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環顧著“凡間”的鄉野小路,他臉上的笑意逐漸消散。
“世間絕頂啊…”
當這四個字飄過心頭,雲景的眸子裡掠過一道鋒芒。
感受著體內與武道截然不同的澎湃力量,他喃喃自語,略帶嘲弄:
“二叔,您一定想不到,我有一天還會回來吧!”
雲景本出身夏國頂尖世家,“五姓七望”之首的燕京雲家。
父親雲河身為雲家家主,乃是武道四境破山境巔峰的當世絕頂高手。
他本人也是武道天賦拉滿,十歲就破入武道二境真遊境,入選“夏國七秀”。
他的一生本該是不堪重富和億頻如喜的一生,然而,七年前,變故突生。
七年前,父親衝擊五境氣海境失敗身死,二叔雲湖趁亂奪取家族權柄,並且他們做好了趕盡殺絕的準備。
短短一個月時間,雲家旗下所有的公司、產業、組織動盪不安。
死、傷、廢、降這四個字可以概括父親這一脈所有人的結局。
早慧的雲景知道二叔不會停下手中刀,而那把刀很快就會對準他的咽喉。
如果他是廢物,他還可以活,但他是夏國七秀,被大部分人公認的夏國第一天才,所以他只有一個結局——死!
十一歲的雲景以極為果決的大毅力,自廢修為,裝瘋賣傻,流落黎城。
雲湖派人監視了他整整兩年,而他也裝瘋賣傻了兩年。
直到五年前,他被便宜師父帶入百峰山,棄武修仙。
想到此處,雲景的神色間浮現一抹暖意。
他裝瘋賣傻的那兩年,過得並不悽慘。
因為在黎城,他遇見了林爺爺和林汐。
暖意之外,也有慚愧,處於監視之下,他沒有告訴林爺爺和林汐他並不是一個傻子。
很簡單,說了,他會死,二人也會死。
“五年了,也不知道爺爺和林汐過得怎麼樣了……”
急迫之情頓生,雲景腳下如風,向黎城市區走去。
……
黎城,方陽區,臨水街。
臨水街的老林麵館是一間很普通的麵館,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在一年前,他的老闆由一個老頭換成了一個十幾歲的少女。
老林換成了小林,麵館的名字倒也沒改成“小林麵館”。
小林年紀不大,做麵條的手藝卻不差老林多少,麵館的生意照樣維持著。
然而,今天,老林麵館沒有一個客人,路過的行人都在刻意地遠離著這間麵館。
原因無他,麵館門口杵著的兩個染著黃毛,流裡流氣的混混讓一般人不敢接近。
附近偶爾有人出來張望,也會被他們的兇惡謾罵嚇回去。
店內,一個瘦弱美麗的少女雙手顫抖地握著一把菜刀,面露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