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出去,溫囡不動聲色地籲出一口氣。

那口氣好像堵了六年,直到她此刻見到袁錚,她才能舒出來。

站起身,她踩著前些年穿不慣的高跟鞋,步態漫然地來到他身邊。

溫囡就停在剛剛唐現等候的位置,在袁錚身後,她的手緩緩搭上他的肩膀。

做出這個動作的那一刻,感到震驚的不止袁錚,就連這個親暱舉動的發起者溫囡,也被自己貿然靠近的樣子嚇到。

可這時想收手已經來不及,她只能硬著頭皮笑了笑:“肩上有個褶褶.”

“什麼?”

袁錚冷著臉轉頭,在懷疑自己眼睛出問題後,耳朵也聽到了讓他詫異的聲音。

被問及,溫囡以為他沒聽清,修剪得乾淨圓潤的指甲划著他西裝肩膀本不存在褶皺的布料,拖拉著尾調:“有個褶子.”

聞言,一直陰沉著臉的袁錚輕呵一聲,反手凌厲地推開溫囡的手,站起身來。

他身形本就頎長高大,大學時清瘦,現在成熟了,西裝下的緊實肌肉充盈得愈發飽滿。

只是,他的冷厲照以前更為洶湧:“還以為溫律神智退化,說些讓人噁心的疊詞.”

噁心疊詞?溫囡回想自己剛剛的用詞。

褶褶……“可你六年前一直喊我囡囡.”

她瞬間想到了他們之前的相處,此刻有底氣,她爪牙畢露:“你喊我寶貝的時候,也會嫌自己噁心麼?”

溫囡這時才一點點摸透自己的心。

原本以為自己能接受與袁錚成為陌生人,今天她原本的計劃就是公事公辦,所以帶來了陪客陳倩倩。

可沒想到,人與人的磁場如此微妙,她不想愛袁錚,卻還是被他吸引。

二十八歲的袁錚遠遠比大學時期的他更有魅力。

或許也是因為她的審美成熟了,而老練沉穩的袁錚又恰好在此時出現,輕鬆攪亂了她誤以為四平八穩的心。

溫囡不抗拒再與袁錚發生什麼。

現在的她實現了經濟獨立,也不再寄人籬下,她能給自己做主,也敢對自己的決定負責。

她確定,她還會對他戀戀不捨。

在經歷了六年多的空窗期後,溫囡還是喜歡袁錚,大概是一直沒有忘。

“看什麼?”

不知不覺,溫囡盯著袁錚看了太久,眼波流轉間露出了太多讓人分辨不清的東西。

她不說話,袁錚沉著聲音重複:“說,看什麼.”

這回他的語氣不是詢問了,是赤裸裸的逼問。

溫囡恍然收回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抬頭看他,圓潤杏眼微斂,漂亮的眼睫微翹,露出明媚笑意:“看袁總啊.”

話落,她膽大妄為地與袁錚對視。

袁錚被這明晃晃傾慕的眼神看得怔住。

溫囡在波士頓和紐約讀書工作的六年,袁錚沒有了解,也不想自討無趣。

他知道的訊息很少,不主動關心,也不許周圍人向他提起。

就連和溫囡玩得好的馮翎和阮斯靈,自從溫囡出國後,袁錚就沒再允許她們加入自己朋友圈子的聚會。

他親手把自己變成訊息閉塞的工作狂,對除此以外的事情絲毫提不起興趣。

所以他不懂,六年,溫囡是如何從一個羞澀靦腆的女孩變成如今這樣外放明媚,她敢與他面對面開玩笑,還敢對他動手撩撥。

袁錚細想起來總覺得可笑,她此刻的漫不經心與遊刃有餘,都會讓她輕視她工作上的能力。

“我沒什麼好看的.”

從西裝口袋掏出手絹,袁錚當著溫囡的面,擦拭剛剛碰過她的手。

溫囡知道他心裡有氣,沒覺得他擦手的動作有冒犯之意,她不在乎這些小事。

“袁總當然好看.”

溫囡轉身往回走,想去收自己的包,但她的嘴沒閒著,突然想起來時路上陳倩倩對他的評價。

“袁總還是那麼迷人,我同事見你一面都能做個美夢.”

此時的溫囡側站在袁錚對面,微傾著身收拾自己放在桌上的公文包。

從她開始和袁徵說話就在笑,現在僅露出半邊臉,笑意將她本就清純白皙的面龐潤色得更為柔美。

可袁錚真不知道當年拋棄他的女人此時怎敢對他笑得這般明媚。

她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現在有求於他,就突然給他這樣主動的好臉色。

鴉羽般的眼睫覆蓋著眼底動盪的情緒,袁錚摩挲起腕間沉香木串,神思清明下來,笑意愈發陰鬱:“那你告訴她,你五年前就躺在我床上做夢了.”

溫囡扣扣子的動作一頓,臉上深邃的笑意凝住。

但很快,她就恢復正常,裝好公文包站直身子。

四目相對片刻,溫囡的目光從他臉上移開,落在他指間的戒指上,突然心生一股意興闌珊的失望。

“結婚了嗎?”

她的聲音很輕。

這些年,她有意斷了和袁家的聯絡,平時都是她主動聯絡袁叔叔和林阿姨,他們並沒有渠道能及時關心她。

同時,他們都明白,她不想聽袁錚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這樣的考慮,沒人告訴她袁錚結婚的訊息。

六年,他已經二十八歲了。

別說訂婚結婚,就算在這個年級生了孩子,她也不會感到震驚。

只是有一點點遺憾,和傷心。

溫囡看著那枚銀戒出神,袁錚卻將手揣進褲兜,不給她絲毫多看的機會。

“我要開會了,你走吧.”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趕人。

溫囡點頭,為自己剛剛對人夫貿然的撩撥挑逗道歉:“不知道你結婚了,玩笑開多了,走了.”

她愛憎分明,能向前任低頭,但絕不勾引有婦之夫。

走出袁氏大門,溫囡並不清楚,經過她與袁錚今日這一面,袁氏是會對陳東山網開一面,就此和解,還是一切照舊,兩方法庭上見。

在沒有得到袁錚律師的聯絡之前,一切還是未知數。

憑空得來半日清閒,溫囡回家休息,隔絕了一切外面的嘈雜聲音。

躺了好一會兒,她輾轉反側,手中的手機成了鐵磚頭,讓她提不起一絲興趣。

想到那枚銀光熠熠又套在袁錚無名指上的銀戒,溫囡心臟像是被什麼揪住一樣,又悶又澀。

萬一呢?萬一只是裝飾品呢?撈起手機,她給常年駐守在京江的馮翎打電話:“袁錚結婚了?還是訂婚了?”

話筒對面的女人頓了好久,才無語又無語地嘖了一聲:“寶貝,誰要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