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純陽從小到大基本上沒跟姑娘接觸過,以前他家條件不好,村民連帶著他一起欺負。

成長的路上,楊純陽基本上沒有跟他一起玩的小夥伴,就只有一個剛子。

就連剛子也還是他用暴力搶回自家田地以後,才慢慢熟悉起來的。

剛子家的情況跟楊純陽差不多,只不過楊純陽是死了爹,剛子是他爹摔斷了腿。

從小也是沒少被村民欺負,見楊純陽雄起後,剛子試著慢慢跟楊純陽接觸。

等發現楊純陽這人還挺好相處的以後,就跟楊純陽越走越近,藉著楊純陽的勢將自已家被人佔了的地也要了回來。

現在楊純陽加入的幫派,也是剛子先找好的。

沒人教過楊純陽什麼是情愛,也沒人告訴楊純陽什麼算是喜歡。

楊純陽自我感覺對江恆算不上特別的好,也就是比對旁人上心那麼一點點。

但是江恆既然這麼問了,那肯定是哪裡讓江恆誤會了。

會不會是……江恆看上自已了?

楊純陽的心猛地狂跳起來,側頭看著還將自已蒙在被子裡的江恆。

想起江恆在見面的頭一天就跟自已專門說他喜歡男人,會不會是當時就對自已一見鍾情了?

被顧世子傷了心,逃離他的過程中遇到了自已,對自已一見傾心。然後在之後的相處中,發現對自已的感情越來越深。

直到今天終於忍不住問自已是不是也喜歡男人。

楊純陽越想越是這麼回事,越想越覺得自已想的對。

要不然為什麼兩人認識這麼多天了,江恆就沒提過那個顧世子一句?那不就是怕自已多想嗎?

那都是舊事,都是往事,提的多了萬一自已誤會他心裡還有那個顧世子,豈不是壞事?

既然他都這樣問了,那自已到底要不要答應他?

楊純陽凝視著江恆的被窩,眼神越來越複雜。

這一晚上,楊純陽腦中天人交戰,竟然就睜眼熬了一整晚。

江恆則是躺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他心中有事,醒的很早。

在被窩裡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從被窩裡探出頭來。

打著哈欠一轉頭就瞧見了躺在旁邊,掛著兩個黑眼圈幽幽看著自已的楊純陽。

江恆嚇了一跳,眨眨眼愣愣地看著楊純陽:“你……”

楊純陽一個翻身背對著江恆,啞著嗓子說:“我還得再考慮考慮。”

楊純陽天人交戰了一晚上,終於自已說服自已答應江恆的追求。想好以後就一直面朝江恆等著江恆睡醒,將這個好訊息告訴江恆。

結果江恆睡醒後,看著他那一臉詫異的表情,楊純陽心裡平白生出幾分委屈。

明明就是他在追求自已,怎麼他睡得那麼香,而且醒來還像是沒事人似的。

楊純陽改了主意,決定再看看江恆的表現,不能現在就讓他如意。

江恆被楊純陽這莫名其妙的一番話弄得一頭霧水,考慮考慮?考慮什麼?春聯的事?

是去書鋪送字樣要考慮,還是寫好後是不是擺攤自已賣要考慮?

莫名其妙的。

江恆從床上坐起來,屋子裡暖烘烘的,倒是不冷。想來是楊純陽早起已經添過炭火了。

瞧他這一臉的憔悴,看起來像是一晚上沒睡的樣子。就這樣還記得添炭火,他真的是太好了。

江恆還記得剛到楊純陽家的時候,楊純陽根本就不添火。楊純陽個頭大,火力足,屋子裡就算是冷,也影響不到他。

楊純陽對江恆的好,江恆都看在眼裡。

這兩年孤寂的日子過久了,旁人的一點點好就讓江恆受寵若驚了,何況是楊純陽這樣近乎全心全意的對他好。

想到這裡,江恆心裡一暖,也不管楊純陽剛才說的那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麼了。自已穿上衣服起床,跨過楊純陽的身子就要踩著地去爐火邊穿鞋。

“你坐著。”

楊純陽一直偏著頭故意不去看江恆,現在見江恆光著腳就要往地上踩,楊純陽忍不住出聲喊停。

一把拉住江恆的胳膊,把江恆往裡拉了下,楊純陽自已起來,趿拉著自已的鞋走到爐火旁將江恆鞋襪拿起來,走到床邊給江恆放到了腳下。

“穿吧。”

楊純陽說完,自已又脫了鞋躺了回去。

這次還是背對著江恆,面朝窗戶。

江恆有些想笑,他看得出楊純陽現在有些彆扭,也不知道他在彆扭什麼,是什麼事情讓他這麼彆扭。

江恆倒是想問問,伸手在楊純陽被子上輕輕一拍,楊純陽立馬就往裡又挪了一大步。

這床本身就不怎麼大,楊純陽現在已經挪到了江恆晚上睡覺的位置。

江恆的手懸在空中,半晌又收了回去。

江恆穿上鞋走到爐火跟前,爐火上坐著鍋。江恆掀開鍋蓋,發現裡面的粥已經煮好了,裡面還煮著切好的紅薯。

江恆拿著鍋蓋,轉頭去看在床上躺著自閉的楊純陽。

這是……早早就去地窖拿了紅薯,然後早早煮了稀飯?

煮好飯後躺到床上鬧彆扭?

江恆現在看楊純陽,就像看個小孩子。

小孩子鬧彆扭是為了博取關注,會不會是自已說要寫春聯賺錢,楊純陽覺得這樣給他的關注就少了?

江恆有幾分遲疑,但是又找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釋。

就他跟楊純陽相處的這些日子,楊純陽絕對不是那種愛計較愛鬧矛盾的人。

他除了長得兇了點,個頭大了點,身材魁梧了點,其他的都很好。

哦,還有說話方式不太好聽,但是出發點往往是好的。

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江恆盛好飯,端到床頭。

江恆過去的時候,正好聽見楊純陽嘆氣。

聽到楊純陽還沒有睡,江恆心裡一喜,趕緊出聲:“楊大哥,先吃飯吧,吃完飯再睡。”

楊純陽磨磨嘰嘰地從被子裡坐起來,看了眼江恆端到床頭的兩碗飯,心裡的氣已經消了大半。

“一會兒吃了飯,我去南江城。”

“不著急,楊大哥你昨晚沒睡好吧?吃完飯你先睡吧,睡醒了再去。也不急這一兩天,你身體要緊。”

聽江恆這麼說,楊純陽心裡一暖,抬眼快速瞟了江恆一眼。

沒想到這麼關心我……

楊純陽心中竊喜。

登時那剩下的一點不爽也都煙消雲散了,他心情好,臉上也帶了笑:“不用,我壯的跟牛似的,一會兒吃完我就去。快去快回,回來了我再補覺。”

“楊大哥,你沒必要為了我累著自已。”

楊純陽輕咳了一聲,語氣也多了些認真:“我不是為了你,是為了咱們。”

“什麼?”

江恆納悶,今天的楊純陽好像分外的難懂。

“那個啥,小江啊,我是說……嗯……我答應,我同意了。”

“同意什麼?”

楊純陽直視著江恆,滿眼都是心疼。

可憐的小江,被自已答應他的追求這個重大的喜悅衝昏了頭腦。

在遇到顧世子那個人 渣後,居然都不敢相信還能追到自已這樣好的男人。

昨天問的時候,緊張害羞的連耳根都紅了,今早聽到自已答應了,都不敢置信了。

不過,自已理解他。

楊純陽紅著臉,輕咳了聲,端起碗咕嚕咕嚕開始吃飯。

江恆見楊純陽這樣,只當他是一晚上沒睡覺,腦子有些糊塗,也沒有繼續追問。

楊純陽吃完飯,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穿上衣服褲子,拿著昨天江恆寫的小樣就往外走。

眼看著就走到院門口了,楊純陽忽然轉身說了句:“你只管寫,後面有我。”

“行,楊大哥你路上慢點。”

楊純陽揣著江恆寫的小樣,喜滋滋地鎖上門出去了。

這次再去南江城,心態可不一樣了。

昨天還是為了一個夥伴,今天就是為了自已媳婦。

揣著小樣連走帶跑的找到昨天那個書鋪,將懷中的小樣拿給掌櫃的後,楊純陽站在旁邊等著。

掌櫃的本來想著就是不管楊純陽拿過來什麼水平的字,他都收,就當賣楊純陽一個人情,以後難保有用到他的時候。

現在接過楊純陽手中的小樣一看,掌櫃的是打從心底裡開心了。

這幾個字是仿照他昨天給的字寫的,除了字型大小不同,其他的幾乎跟自已昨天給的字一模一樣。

寫的好不難得,難得的是這種能仿的一模一樣的字。

掌櫃的喜笑顏開的一連說了好幾個好,拿著小樣,對楊純陽說讓他等等。

自已去了後面院子,拿出了一卷書法捧給楊純陽。

“多的就不說了,也不用寫春聯了。紙我提供,上等的墨我也提供。回去仿照此字寫一幅一樣的,只要合格,一副字型我出三兩銀子。”

“三兩?”

楊純陽吃驚,寫一張紙能給三兩銀子?

“價錢好說,要是能寫的以假亂真,我出五兩銀子。”

楊純陽倒抽了一口涼氣,驚異於幾個字居然能這麼值錢。

此時此刻,楊純陽感覺自已終於理解了那句“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楊純陽怕書鋪掌櫃的反悔,沒敢再繼續多聊,拿著掌櫃的給的東西,趕緊就往回走。

#

江恆瞧見楊純陽走後,自已收拾好碗筷,就開始裁剪紅紙寫春聯。

江恆雖然已經有兩年沒有動過筆,但是他的基礎還在,他覺得自已一定會過的。

他的字型曾經還有人慕名想買,江恆對對這點還是很有自信的。

春聯的句子無非就是那些,對江恆而言寫寫春聯簡直易如反掌。

將紙裁好,固定好後,江恆就開始動筆。

畢竟也有兩年沒有動筆,江恆行筆間還是穩妥起見,一筆一畫的寫,沒敢連筆。

一連寫了兩幅,自已看著還算滿意,江恆開始嘗試其他字型。

很快,江恆就寫出了手感,將昨晚楊純陽帶回來的字型小樣都寫了個遍。

江恆寫得入神,連午飯都沒顧上吃,一直到將裁好的紙寫完,又重新鋪開一張紅紙裁剪的時候,院門響了。

江恆停了下手裡的動作,凝神聽著院外的動靜。

院門是在外面鎖著的,外人是不知道家裡面有人的。楊純陽有鑰匙,不至於像這樣晃門鎖。

江恆小心地將房門關上,躲在門後聽動靜。

楊純陽跟江恆不止一遍的說過,不要讓人發現他住在這裡,所以江恆不敢出去。

那人好像翻牆進來了,江恆一時間心都提起來了。

楊純陽從來沒有帶人來過家裡,唯一一個來家裡找過楊純陽的就是楊剛,跟楊純陽同村同姓的一個個子不是很高的男人。

現在遇到這種事,江恆不知道自已是該躲起來還是該出去將翻牆進來的人趕跑。

“小江?”

江恆在門後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鬆了一口氣將手中緊握的燒火棍放到了牆邊。

江恆把門開啟,帶著笑問道:“怎麼翻牆進來了?”

楊純陽把手中的東西遞給江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脖子:“鑰匙丟了……這個是書鋪掌櫃的給我的,讓照著這個寫,要是能寫的一模一樣,能給五兩銀子。”

江恆一聽這話,立馬就高興了。

五兩銀子跟那十文銅板比起來可謂天差地別,當下便在自已衣襬上擦了擦手,伸手近乎虔誠地接過了楊純陽手裡的東西。

先是接過了紙卷,而後接過了一套新的筆墨紙硯。

這墨盒還沒有開啟,江恆就聞到了淡淡的墨墨香味。

楊純陽對於寫字這些都不懂,將掌櫃的原話跟江恆學了下,自已又翻牆出去找鑰匙去了。

江恆心裡狂喜,不單單是因為價格高了,更是因為這種被認可的感覺,他覺得自已又有用了。

將桌上寫好的春聯和原先的筆墨紙硯都收拾好了,將掌櫃的給的那幅字開啟。

這字江恆認得,他家曾有真跡,楊純陽帶回來的這個明顯也是贗品。

要是之前,江恆是不屑於這種贗品的,別說仿寫贗品,就是看見都要移眼。

現在今非昔比,江恆已經沒了矯情的本錢。

將墨盒開啟,將紙也鋪開,江恆磨好墨,提筆蘸墨開始仿寫。

這幅字的真跡曾經是江恆的心頭愛,是他爹送給他的生辰禮物。一筆一畫他無比熟悉,寫起來比那些春聯還要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