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師尊十六

江恆笑笑，手上動作未停，不間斷地往肖陽體內輸送仙力。

“怎麼會不記得，當時你一點點大。”江恆用手在空中比劃了下：“又瘦又小，那天梯都有你半個身子高了。”

“不是這個。”肖陽動著手指在江恆掌心彈了一下：“是我掉在天梯下面的時候，那時候是咱們第一次見面。”

江恆臉上的笑容淡了，語氣裡帶著肖陽不懂的情緒：“如果那時，我早一點下去，你可能就不會掉下去了。”

“不怪你的師尊，如果沒有你一直護著，我肯定上不去。”

肖陽說得真心誠意，事到如今，經過了井裡那一遭，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當初以為上天梯的每個人都會像他那樣爬得艱難，又是刀刺又是雷劈，還有那種要被活活壓扁的恐怖感覺。

如今只怕是天梯早就察覺了他是個魔物，早早地便想將他除去。

若不是江恆，他早就死了。

若是江恆再晚去一會兒，他也早就死了。

在幻境裡看到自已從骸骨長出血肉的時候，以為自已也只是個什麼鬼怪之類的東西，可他即不怕陽光，也沒有吸食別人精氣的念想。甚至還能長期跟一群修仙之人待在一起，而且自已還能跟著一起修仙。

本來就很衝突。

現在卻變得合理了。

肖陽清楚地知道自已既不是人也不是鬼，他是魔。是來自另一個能與仙人分庭對抗的強大種族。

他在井底的時候，覺醒了一些記憶，關於他和修仙之人對抗的記憶。

或者說，是他碾壓式虐殺修仙之人的記憶。

肖陽不知道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只慶幸江恆好像不知道此事。

眼瞅著江恆的情緒低落了下去，肖陽忽然彎下腰將臉貼在江恆手背上。

江恆動著手指摸了摸肖陽的臉，肖陽抬眼直視江恆，忽然問道：“師尊會不會一直對我好？”

江恆目光慈愛，輕聲回答：“會。”

“會像現在這樣好？”肖陽進一步追問。

“會。”

肖陽抬起身子，將臉湊到江恆臉前，眼睛亮亮地望著江恆問道：“無論我做了什麼，你都一如既往地待我？哪怕這天下所有人都不喜歡我，都對我喊打喊殺，你也會對我好？”

“會。”

肖陽忽然笑了起來，脫口而出道：“我白問了，在玄宗的時候，就沒人喜歡我，大家都討厭我欺負我，只有師尊你心裡有我，會對我好。”

肖陽眯著眼，笑得異常開心：“我早就知道答案的，白問了。”

“師尊，你知道嗎，我小時候也沒人喜歡我。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把我丟了，我一路上撿垃圾吃草吃樹葉才走到天梯那裡。”

肖陽衝江恆眨眨眼，帶著笑說道：“我走得好苦啊。”

江恆心裡泛酸，這麼苦的孩子，如果不是因為他跟任峰主作對搶人，他就不至於在玄宗繼續受苦。

如果不是自已沒有打聽清楚玄宗各峰主之間的關係，就不會鬧出那樣的事情。

“幸虧有師尊你。”

肖陽眯著眼從江恆手掌下抽出手，圈住江恆的腰身，整個人都貼在了江恆的懷裡。

江恆輕笑了下，順勢將肖陽摟住，手撫著肖陽的後背，絲毫沒有覺得這樣的姿勢有任何不妥之處。

酒樓內的人都被定格了似的，一動不動地維持著各式各樣的姿勢。在他們的包間外面，店小二和一眾夥計，正託著托盤舉著菜維持著往樓梯上走的姿勢。

肖陽的手搭在江恆的後腰處，他的手指朝後抬起，隔空撫摸著江恆的腰窩。

等肖陽膩歪夠了，一臉饜足地從江恆懷裡起來，外面的人才倏然重新動了起來。

店小二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條縫，樂呵呵地將菜端到桌上。

江恆和肖陽的本意也不是吃菜，等夥計將菜都擺上來後，江恆擺擺手讓他們全都退下了。

肖陽夾了一筷子回鍋肉，面不改色地嚥進了肚子。

回鍋肉上的黑氣在他口中便被抽了出來，肖陽愉悅地挑了挑眉毛。

“不錯呀。”

江恆也跟著夾起一筷子回鍋肉放進了嘴裡，江恆的本身是個人偶，是江植費盡心思用各種天材地寶當做原料做出來的人偶。

別說只是一點妖氣，就是尋常的邪物進了江恆的嘴裡，也會被化解得乾乾淨淨。

瞧著肖陽面色如常地吃掉了那一盤迴鍋肉，又將筷子伸向其他冒著黑氣的菜餚時，江恆制止了他：“差不多就行了，這些東西吃多了不好。”

“嗯。”肖陽點點頭，聽話地換了菜餚，夾了一筷子叫花雞給江恆放到碗裡：“師尊多吃點。”

肖陽的筷子剛拿開，江恆的筷子就夾住了碗裡的叫花雞雞肉，一口塞在嘴裡，誇到：“我徒弟孝敬的就是好吃。”

肖陽有些臉紅，江恆只當他是不好意思，起身笑著摸了摸肖陽的腦袋，然後走到了窗戶那裡。

今日的肉賣得格外快，只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肉攤上的豬肉就只剩下一點了。

肖陽瞧著那妖物將剩下的肉包到油紙裡，遞給了等在攤位前的店小二。

“師尊，下一步怎麼做？”

江恆瞧著那妖物已經開始收攤要走，沉思片刻，說道：“先不管她，咱們先試試有沒有辦法救這城中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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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江恆和肖陽走在大街上。

街上到處飄得都是細長的黑氣，循著其中一條找過去，赫然發現都是從百姓家中探出來的。

這些如同實質的黑氣數量太多，多到連路都看不清的地步。

這對肖陽的誘惑力很大，如果不是江恆在旁邊，肖陽簡直想直接化成蛇形，將這些黑氣連同冒出黑氣的人一同吞食掉。

江恆雙手交疊掐訣，一道道符咒從他手中飛出，順著黑氣打在冒著黑氣的人身上。

肖陽的眼瞳閃了閃，手指微動，一條條黑氣化成的小蛇趁著黑色的掩護追了過去，跟著符咒一同落在人身上。

小蛇沾了人身，張大嘴一口咬在黑氣上，一口一口將人體內的黑氣吞食進肚，吞食乾淨後又化成了一道黑霧散在空中。

肖陽臉上出現了饜足的神色，眯著眼睛享受地咂了下嘴。

江恆臉上已經有了汗，中招的人數量太多，而且因為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並不確定這符咒管不管用。

江恆的法力隨著他的施法不斷地消耗著，不大一會兒天上密密麻麻到處飛得都是符咒。

肖陽看著江恆這樣累，多少有些心疼。

江恆掐訣的手停下，第一次這樣頻繁地施法，停下來後，他的手指還有些輕微地抖動。

來不及休息，江恆立馬就去檢視這符咒的效果，在看到黑氣漸漸消失後，江恆終於吁了口氣。

肖陽體貼地給江恆揉著過度勞累後顫動不已的手指，末了問了江恆一句：“師尊，這便成了嗎？”

江恆點點頭，說道：“成了，百姓身體裡的妖氣已除，性命無礙了，只是已經被吸食的精血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補回來，恐會影響一些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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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屠夫院內。

已經脫下了屠夫人皮的女人，也發現了井裡的不同。

她察覺出了不對勁，但是她沒有其他辦法，依舊抱著一絲幻想靠近了井口。

井裡突然竄出一條小蛇，猛地咬住了她。

小蛇鑽進了女人的體內，大口大口吞噬著她的妖氣。小蛇在她體內遊走間，瞧見了那顆拇指般大小的妖丹，想也沒想便一口吞了下去。

女人張大嘴還來不及慘叫，身上的肉便都像是流體一樣從她的骨架上滑了下去，她的骨架嘩啦一聲散開倒在地上。

小蛇身體的一節被妖丹頂得鼓起，它眨著眼睛似乎不明白怎麼突然空了。

忽然間蛇瞳閃了閃，蛇頭下垂又將妖丹吐了出來，放到了骨架那裡。

小蛇叼著妖丹連續放了好幾個位置，都沒見那妖物重新活過來，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遠在城裡跟在江恆身邊的肖陽，額頭上出了汗，他緊張地嚥了口口水，沒想到那妖物這麼弱，吞了下妖丹而已，居然立馬就死了。

那蛇是肖陽的分身，是他專門留在井裡的。

他不甘心自已的魔力被這妖物佔去，想用這條蛇將魔力再搶回來，捎帶再收點她的妖力作為補償。

他瞧著那幻境也是有模有樣，甚至都能輕易困住他師尊。又瞧著那桃源村裡各種慘樣，覺得那妖物能力不弱。

終究是高估了她了。

肖陽心中恨那妖物不爭氣，連條小蛇都對付不了，早知道她如此脆弱，就不用分身了。

他覺得這幾天在這裡，他跟江恆的關係突飛猛進，還想著多留段時間，趁機培養培養感情。

如今都被他不小心搞砸了。

妖物被除後，桃源村被妖物設下的陣也破了，一時間怨氣沖天，就連離得這麼遠的江恆和肖陽也都受到了怨氣的衝擊。

“糟了！”

江恆低呼一聲，邁步就要往那邊衝。

只是他一下子消耗了太多仙力，現在體力不支，仙力也不支。行動間身子搖晃，眼看就要摔倒下來。

肖陽眼疾手快地一把將江恆扶住，擔心地說道：“師尊，你在這裡歇著，我過去看看。”

與此同時，僵在屠夫院子的小蛇眼睛亮了亮，叼著妖丹猛然向桃源村飛速竄去。

沖天的怨氣突然被釋放出來，桃源村裡的所有屍體都詐屍了。

小蛇叼著妖丹眯著眼睛在桃源村遊走，物色新的成妖物件。

江恆還要強撐著讓肖陽帶他一起過去時，天空突然炸開許多煙花，煙花炸開後顯現出了不同的圖案。

江恆一時反應不過來，肖陽卻是在看到那些圖案的時候，黑沉了臉。

“這是什麼……”江恆喃喃自語。

江恆不知道那是什麼，肖陽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他獲得的記憶裡，被他虐殺式屠殺的修仙人裡，就有這麼一群人。

他們是人間除妖衛道的門派，因為個人能力不強，所以經常結伴行動。一旦發現有大妖大怪，便要放出定位煙花，召集同門人手儘快趕到，一起將其剿殺。

這些人毫無底線，什麼陰招都用，他隱約記得自已好像也在他們這夥人手上吃過點虧。

不過再一細想，到底吃過什麼虧，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跟這些人對上的，就全無印象了。

桃源村內的小蛇也盯著炸開的煙花看了一會兒，忽然一口將妖丹吞下肚，倏地散成了黑霧消失了。

“師尊，好像是俗世除妖的門派，他們過來了。”

像是為了應證肖陽的話，天邊突然出現了好幾個御劍趕來的修士。

江恆以前沒進入這個結界前，也遇到過俗世裡的除妖人。只不過他來去匆匆，也沒有在同一場景下遇到，並沒有跟他們產生什麼交集。

“他們能力怎麼樣？”

江恆甚至沒有懷疑肖陽常年待在玄宗，是怎麼知道這些俗世門派的，四歲的小孩兒真的可以記得那麼多嗎？

肖陽瞧著天邊越來越多的御劍人影，對江恆道：“師尊放心吧，來這麼多人，那桃源村的怨鬼還不夠他們分的。依我看呀，只怕到時候他們還會為了那點怨鬼打起來。”

“可是還有……”

江恆話音未落，便被肖陽打斷了。

肖陽扶住江恆的肩膀，強行讓他轉身背對桃源村的方向：“放心吧師尊，這麼多人呢，還對付不了那一個區區妖物嗎？一對一贏不了，十對一，百對一還贏不了嗎？你今日已經夠累了，咱們先去休息休息，明早再去看，不差這一晚上，您說是不是？”

江恆還想說什麼，但是想一想肖陽說得也有道理。

而且他自已也不見得有多厲害，幾次都掉進了妖物的幻境當中，雖然又順利地出來了，但是都是稀裡糊塗的，也不確定是自已做了什麼才破了幻境。

而且這些人的數量確實多，密密麻麻的，遠看像蝗蟲一樣。

在他們身後，屠夫院子裡忽然也起了一道沖天的妖氣，妖氣一閃即逝，但還是立馬有修士朝著那裡飛了過去。

肖陽愉悅地扶著江恆離開，他原本還在頭疼接下來該怎麼辦，沒想到陰差陽錯引來了這麼多修士，正好解決了他的一大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