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廣場上人潮湧動,掌門還沒出關,任峰主暫任掌門的位置,做下山歷練前的最後安排。

經過一長串慷慨激昂的演講後,廣場上爆發出一陣震天的呼喊。

幾乎所有人都對接下來的人間歷練充滿了使命感,除魔衛道保護人間,踐行自己的本心。

肖陽在任峰主這一支地位最低,站在這一支人群的最末尾。他抬著頭仰視著站在任峰主後排的江恆,瞧著江恆裝作隨意地掃視了廣場一圈,視線在掃過這邊時多停留了兩秒。肖陽唇邊勾出一個淺笑。

宗門十座山峰,十個不同的派系峰主,就數江恆這一支人數最少。

其他每一支都是起碼百人起步,任峰主那一支更是多達千人。

人擠人的廣場上,江濱和江植身後餘了一大片空地。

肖陽視線掃過那邊,垂眸掩下眸底的失落。

如果不是任峰主橫插一腳,現在自己就站在那裡,當著所有人的面,光明正大地喊江恆“師尊”。

分配已經下來了,沒有像往年一樣給每一支圈定區域,而是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個功德錦囊,一年之後迴歸宗門,上交錦囊,根據錦囊裡的功德定獎賞。

肖陽看著憑空出現在腰間的錦囊,露出一個譏諷的笑。

他垂手把玩著錦囊的邊角,想著如果不是江恆一直在幫他,現今自己跟著眾人一起下山歷練,簡直就是送死。

下山的時間定在午時,還有一個時辰的空餘。

任峰主揮揮手,讓各支的弟子回去做最後的準備,將要帶的東西帶好。這一年內,為保宗門安全,十個峰主會齊心協力在宗門周圍罩上新的結界。除了幾個峰主,其他人都無法自行進出。

肖陽隨著大部隊走回了任峰主的地盤。

他沒有什麼可帶的東西。

十年了,住的還是柴房,吃的是剩飯。就連一件弟子服都沒領過,全靠撿別人不要的衣服,縫縫補補續到自己身上。

肖陽本來就走在最後,到了任峰主的地盤,他也沒有繼續往上走,就蹲在山腳等他們重新下來。

“喂,傻子,給爺磕個頭,爺賞你件法器。”

肖陽連看都沒看是誰,直接朝著說話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個頭。

前方傳來一陣鬨笑,肖陽面色未變,嗑完直接起身走到說話那人跟前,伸手:“法器。”

那人捂著肚子指著肖陽哈哈大笑:“你還真信啊!”

見肖陽的手一直伸著,大有不給就不收回的意思。

後面圍觀看笑話的人群裡冒出一個聲音:“我看這傻子也不是真傻,還知道自己的死期馬上就要到了,在這求法器保命呢,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紛紛大笑著附和,好像這真是一件特別有趣的事情。

“法器。”肖陽像是沒聽到那些人的鬨笑,抬眼直視說磕頭就給他法器這人:“不給我法器,你下山必死。”

那人見肖陽居然用話威脅他,直接笑出了眼淚。

朝著肖陽的手掌“呸”了一口濃痰,擦著笑出來的眼淚說道:“喏,拿著吧,可要收好了。”

肖陽感到胸腔裡那種翻滾著攪騰的煩躁感覺又出現了,他腦海中閃現一個念頭,想將這些人全殺了。

肖陽原本漆黑的眸子漸漸發紅,髮梢無風自動。

耳畔的那些鬨笑嘲諷都聽得不真切了,眼看著就要失控,可是肖陽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竟然又恢復了正常。

“我收拾完了,先行一步。”肖陽說完就往外走,不再理會身後的嘲諷。

“喂喂喂!你們都看到了嗎?他居然真的以為那口痰是法器!還‘我收拾完了’,哇靠,這人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吧?”

“我那天在他睡覺那地兒撒了泡尿,他也照常躺下了,這人能上了天梯也是稀奇。”

“就是就是,我也作弄過他,衣服剪爛了他還一樣穿。你們還記得有段時間,他穿這個破爛衣裳到處找碎布縫補的時候不?那就是我弄的。”

……

這些話順著風聲,不止傳進了肖陽的耳朵,還傳進了遠處江恆的耳朵裡。

因為惦記著肖陽,江恆的一縷神識一直跟著肖陽。

他沒有什麼事,手下的兩個徒弟也都不用他操心。此時感知到肖陽一個人可憐兮兮地蹲在樹下,再也坐不住了。

登時便找了過去。

肖陽被吐痰的那隻手垂在一側,另一隻手胡亂地揪著地上的草。腦袋蒙在膝蓋中,只看得江恆想落淚。

不遠處任峰主的的弟子們走來走去,江恆也沒有撤去隱身術法。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伸手摸在肖陽的頭頂。

一道極淡的淡紅色光芒縈繞在肖陽垂著的那隻手上,瞬間手上的髒汙就不見了。

肖陽鼻音很重地“嗯”了一聲,江恆繞過去挨著肖陽坐下,伸手握住肖陽剛才被吐痰的那隻手。

肖陽手指微動,輕輕地回握住江恆的手。

一聲長嘆從耳邊傳來,肖陽耳朵動了動,不動聲色地往江恆那邊靠了靠。

江恆攬住了肖陽的肩膀,手指在他肩上處輕拍著安慰。

午時很快就到了,山峰上的弟子都快走完了,沒有人招呼肖陽過去。

江恆在肖陽耳邊輕聲說道:“過去吧。”

肖陽“嗯”了一聲並未起身。

各支山峰的峰主除了江恆都已經到齊了,江恆也沒法繼續坐在這裡陪肖陽多待。

收回手時在肖陽背上拍了拍,算作臨別前的安慰。

江恆走後,肖陽才抬頭朝著廣場那邊看過去。

空氣中還殘留著江恆身上的味道,肖陽使勁嗅了嗅,臉上升起一抹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