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契兄弟二十三
開棺有喜冥夫求放過吞鬼的女孩 某君宇 加書籤 章節報錯
李自修和劉朋義對坐在書桌上,兩人面前各有一本書。劉朋義看的全神貫注,幾乎是如飢似渴地汲取著裡面的內容。李自修就差點意思,那一頁紙已經看了半個時辰了還沒翻過去。
李自修有一毛病,單看一個字還好,兩個字也還湊合,三個字連在一起看他就會跳字。一大段文字湊在一起,無論如何他都讀不下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根本就無法正常看1書,認字都是一個字一個字分開認的,認識了以後還不能多看,盯著多看一會兒,這剛看熱乎的字兒又不認識了。
劉朋義頭一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原本他還好奇自己成了李大少爺的先生,怎麼無人過來考他學識。
一般人請夫子,都會先對夫子考較一二。尤其是大門大戶,對教書先生的要求就更高。
李自修這種情況,想必是李宰相和李夫人都認為他不是個讀書的料,所以就算請了先生來教,也無人過問。
劉朋義自認為沒有通天的本事,可以把連完整句子都讀不下來的人教好,當天便含蓄地向李自修請辭。
李自修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只是推說自己有腿疾,請劉朋義到書架上給他找一本孤本。
劉朋義順著書架上擺的滿滿當當的書籍,一本一本找過去,越找越沉默,越找越沉默。一直到他捧著一本書在書架上駐足許久都不曾動一下時,李自修才悄悄地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得逞的笑。
宰相是文官之首,宰相府裡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樣的書。單是各種孤本,就擺了不止一個書架。
李自修自己不愛讀書,卻最知道這些文人愛看什麼書。特別是這些打算參加科舉的考子,李自修拿捏起來更是手到擒來。
這些書在劉朋義答應當他的教書先生後,他便連夜讓人往自己屋子搬了書架書桌,更是將他爹書庫裡的藏書搬到了這裡。
劉朋義看書看的入迷,絲毫沒有發現盯著自己的那道灼熱的視線。
李自修盯著劉朋義的眉眼,用眼神描摹著他的五官。
李自修的頭支在胳膊上,將劉朋義的眉眼一一跟夢中人的對比。
夢裡的劉朋義表情始終是淡淡的,好像對外界漠不關心,又好像是對外界盡在掌握。
夢裡生活苦成那樣,每天睜眼就是幹活,忙忙碌碌的辛苦幹活,剛換了點錢就全都貼進藥裡。明明時常捕到兔子,可是劉朋義卻連肉都不捨得吃,每次都是等李自修吃剩下了,他再拿起來重新啃一遍。
印象裡從來沒見到劉朋義皺眉,帶著自己這個累贅,吃著那樣的苦,過著那樣的清貧日子,卻從沒聽他抱怨過一句。
李自修曾無數次慶幸遇到了劉朋義這樣好的人。
劉朋義不知道看到了什麼,提起筆就開始寫寫畫畫。
李自修盯著他蒼勁有力的字跡看,恍惚間又想起那個站在街邊淋著雨的落魄書生。
胸口一陣鈍痛,隔了這許久,李自修才開始心疼起那時的劉朋義來。這一世,無論如何,李自修都不會再讓悲劇重演,他不會讓劉朋義被人陷害得連考場都進不去。
【“重來一次,你依舊會在這個時間死亡,可記清楚了?”】
莫名有道聲音提醒似的在腦中浮現,李自修倏地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子。
身下的椅子突兀地發出“刺啦”聲,對面的劉朋義抬頭往這邊看過來。
李自修扯出一個笑,裝作若無其事地看書。
他心慌的厲害,他恍惚覺得好像真的聽過這句話。在那個愈發讓他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夢的末尾,在那一大段靜謐的黑暗中,有人這樣問過他。
李自修不自覺的又開始啃指甲,甚至罕見地將指尖啃出了血。
還有多久?
如果這是真的,那剩下時間還有多久?
李自修只記得是科舉後的事情,他跟劉朋義逃命回了南江,別說是日曆了,就連計時的東西都沒有。
睜眼閉眼間,時間就從指間溜走了。
死的時候,樹葉還沒有泛黃,天氣還有些燥熱,可能是……夏末?
李自修不確定了,他只記得一日一日地過了好久,他看著劉朋義手上身上破皮滲血然後慢慢起了厚厚的繭子。看著自己的雙腿一點點萎縮變形,痛到難以忍受。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
眼前一張紙伸了過來,跟在後面的是劉朋義的聲音:“你讀讀。”
紙上的字互相之間離得很遠,字和字之間起碼還能擠進三四個字,字的下面還配著圖畫。
李自修瞧著這張紙,露出一個苦笑。
如果是真的,自己怎麼捨得死。
怎麼捨得再次跟劉朋義分開。
“這樣是不是容易一些?”劉朋義的聲音很輕,聲音裡滿是關切。
李自修點點頭,抬頭衝著劉朋義舒然一笑:“謝謝你啊,這樣看起來容易多了。”
劉朋義鬆了一口氣,肩膀也放鬆下來,微微向後靠在椅背上。
“哥,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科考了,你複習的怎麼樣了?可有什麼需要解惑的地方嗎?”李自修的身子微微前傾,胳膊支在桌子上,小聲問道。
劉朋義抬眼看向李自修,在觸到李自修的視線後,又快速地將視線落到書桌上:“為什麼問這個?”
“嗯……就是那個……翰林院的幾位學士近日常來咱們府,他們時常出題考我,我也想為難為難他們。”李自修小心翼翼地尋找著措辭,見劉朋義神色如常,也放鬆了一些,“有嗎?今日他們也會來,我去考考他們。”
劉朋義深深地看了李自修一眼,明白他這是在幫自己,喉頭滾動幾許,劉朋義答道:“有。”
科舉的題目是由陛下親自出的,按照以往也有由宰相出題或者是由翰林院出題的時候。
科舉過後,所有考生的試卷都會經由這些人篩選,逐一遞進,直到篩選出最優秀的幾人,才有資格進入一甲,獲得陛下親自主持的殿試資格。只要進了殿試,不管是不是前三名,都會當庭封官。
那對這些考子來說,便是越過了龍門。
李自修趕忙扯出一張新的宣紙,手指在上面點點,說道:“那劉哥你寫下來吧,你也知道我複述不來,你寫下來我帶過去考他們。”
“多些點。”李自修補充道。
劉朋義沒有多說,提筆便唰唰寫了起來,不多一會兒,便寫了滿滿一張。
他停了筆,李自修殷勤地開啟摺扇衝著字跡輕輕扇動,加速墨跡乾涸。
等李自修確認所有墨跡都幹了以後,小心翼翼地捧著這張宣紙,就要出去。
輪椅就擺在門口,劉朋義攙扶著李自修走過去坐下,推著他往宰相的書房走。
李自修仰著臉看劉朋義:“哥你不是說今日友人有約嗎?送我過去後你就去吧,記得早點回來。”
劉朋義沒敢看李自修,李自修太魅惑了,像個妖精一樣。每次這樣從上往下對上他水汪汪的眸子時,劉朋義總想彎腰吻上去。
劉朋義目視前方,專心看著路,回道:“今日恐會在外留宿,明早我早點回來。”
李自修的臉垮了下來,委屈巴巴地問他:“為什麼?我可以派人去接你。”
“今日友人有喜,是要喝酒慶祝的。”劉朋義解釋完,又補充道,“一身酒氣怕燻著你,而且我醉酒嗜睡,也無法照顧你。今晚你先讓旁人陪著,明日我梳洗乾淨,換了衣服再回來。”
李自修一想到晚上劉朋義不回來了,心裡就湧起一股強烈的失落感。劉朋義跟他夢裡的一樣,每當他陷入夢魘,劉朋義總是能及時將他喚醒。雖然還是分床睡,但是一睜眼就能看到劉朋義,李自修已經很滿足了。
“ 我派人跟著你吧,你醉酒也有人照顧。晚上還是回來,我安排你去其他屋子。”
見劉朋義張嘴,李自修唯恐他說出拒絕的話,趕緊又接了一句:“哥,你知道的,我離不了你。”
這話說的委屈急了,如果劉朋義低頭,就會發現李自修眨眼間又擠出了幾滴便宜眼淚。
一彎八繞的語調說得劉朋義小腹痠麻,未出口的話直接轉變成了無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