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母子煞十七

“妮子，憋住氣，用力！”接生婆在一旁指導，用微燙的毛巾給江恆擦著汗。

無數的小鬼圍在江恆身邊，在江恆用力的時候，一起推著他的肚子。

生產很順利，子時剛過，孩子就出來了。

貓頭鷹咕咕的叫聲像被突然斬斷，外面連一絲聲音都沒了，天地間只剩下剛出生的女嬰哇哇的哭聲。

江恆的婆婆佝僂著背，縮在牆角盯著面板透白的女嬰，喃喃低語：“陰年陰月陰日陰時……”

接生婆忽然打了個冷顫，她將懷中的嬰兒擦拭乾淨放到江恆懷裡，皺眉瞥了一眼江恆的婆婆，小聲在江恆耳邊寬慰：“不要聽這些，什麼時候出生都是條命，孩子是自己的，可莫要做糊塗事。”

江恆臉色慘白，隱隱透著灰敗之色，他輕輕地點頭，衝接生婆道謝。

屋子裡密密麻麻擠滿了小鬼，她們層層疊疊地圍著女嬰，咯咯笑著逗弄剛出生的寶寶。

江恆帶著笑，輕輕揮開臉前的小鬼，將自己女兒摟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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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裡的男人們回來的時候，江恆正抱著孩子在外面曬太陽。小鬼們怕陽光，老老實實地躲在屋子裡。

喧鬧聲逐漸靠近院子，李亮一條腿剛邁進了院子，就被他娘拉到了外面。

李亮再次進來時，步伐裡帶著怒氣，不止他，就連村長都跟在他身後進來了。

“把孩子給我。”李亮沉著臉衝著江恆伸出手。

村裡的講究江恆是知道的，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女嬰是極陰之體，會帶來不祥。這個時候出生的女嬰會被封在陶罐裡架在火上烤，然後會被埋到經常過人的路上，讓萬人踩踏，永世不得超生。

江恆抬起頭，小鬼們夜裡老逗女兒，江恆一晚上醒很多次，白天又要帶著孩子幹活，長期睡眠不足讓他瘦了很多。

他很白，陽光照在他臉上，讓他的臉看起來更白了，像易碎的玉器一般。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裡，那雙漆黑的眼瞳像是黑洞，隨時會把人吸進去。形狀姣好的唇紅潤潤的，像是剛吃完生肉的猛獸還沒來得及舔掉唇上沾著的血跡。

江恆摟著懷裡的女兒，手一下一下隔著襁褓，輕輕拍在女兒背上。他平靜地望著李亮，輕輕起唇：“亮哥，你發過誓的，你說會對我好，你說男孩女孩你都一樣愛。”

有根弦在江恆腦中拉緊，他覺得這一幕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李亮的目光太冰冷，村長走過來，手搭在李亮的肩膀上使勁捏了一下。

江恆心裡泛起恐懼，他摟緊了女兒，因為摟得太緊孩子被疼醒了，皺著小臉哇哇哭出聲。

江恆帶著哭腔跪在地上，他空出一隻手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李亮的褲腿搖晃著祈求，企圖喚回他一點良心，放過女兒：“你想想，好好想想，你說過的，你發誓說要是有一句假話就讓老天劈死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得好死。哥，你想想，就在去年，就在池塘邊。天上的神明都看著呢，你不能不承認。”

圍觀的人群開始喧譁，交頭接耳地議論著，都沒有想到李亮會對一個女人發這樣的誓。

就連村長都放下了搭在李亮肩膀上的手，很不滿地看著他。

李亮失了面子，一巴掌甩在江恆臉上。

他按住江恆，一把拽出江恆懷裡的女兒甩給後面的人群。

“不——！！不要！！！”

江恆的聲音淒厲，有另一道詭異的尖銳聲音與他同頻。

他被鎖在屋子裡，聽著女兒間歇的哭聲。

小鬼們飄在他周圍，徒勞地拽著拴著他的鐵鏈試圖讓他自由。

“有哪裡不對……”江恆咬著指甲，眼珠在眼眶裡轉來轉去，“我女兒，我得找我女兒。”

他站起身，淡紅色的仙氣染著縷縷黑氣在他周圍環繞，拴著他的鏈條憑空消失。

江恆低著頭從牆上穿了出去，漫無目的地開始尋找。

小鬼們找遍了村子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女兒。

“不對……不對……”

江恆啃著指甲，無意識地低囔：“我明明聽到了，聽到孩子在哭。”

他回憶起聽到哭聲的時候，從窗戶縫隙看到的從院外路過的行人。最近聽到孩子哭，是李亮出門走過院外的時候。

江恆忽然眼睛一亮，跑回院外開始挖地。

挖到地下三寸時，他摸到了實木的箱子。

箱子被開啟，他的女兒，他日日夜夜期盼著她的降臨，捧在心尖上哄著疼愛的女兒，被人用釘子釘穿手掌和腳掌，釘死在箱子裡。

她的眼眶是空的，嘴裡塞著符紙，抽掉符紙後江恆看見了缺失了舌頭的口腔。

她的顱頂露出長長的鎖魂釘的一截，另一端穿透了她的下顎，在下巴和脖子交接處冒了頭。

江恆眼中血紅一片，周身戾氣暴漲。

刺耳的桀桀聲與他撕裂的聲音混在一起，響徹整個村落：“我詛咒你們——永生永世不得好死！生生世世在這裡迴圈——”

“我詛咒你們再也生不出女兒——只要女人懷孕你們就會死！”

“我詛咒你們時時刻刻都活在恐懼裡——！！”

一聲聲的詛咒聲中，豔紅的神力直衝雲霄，怨氣和煞氣所化的灰黑色實體纏繞在神力周圍，在村子的上方驟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