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和二十四年,三月二十五,九歲的少年天子江明昭正式登基,改年號昭和,大赦天下。
尊先太子江恆為太上皇,先太子妃為忠敏皇太后,墓穴遷入皇陵,而軒和帝為無上皇,遷至虞都外西山行宮,頤養晚年。
登基事宜完後,江瑾和江明昭逗像陀螺一樣在皇宮裡連軸轉了好些時日,沐嬌嬌在攝政王府也沒有閒著。
宮裡那流水的賞賜,不要錢似的,不重樣的日日往攝政王府送,都是江明昭這個小皇帝,在宮裡發現什麼漂亮,什麼精貴,就命人送到攝政王府來。
據日日跑腿的德元公公說,陛下說了‘這個攝政王妃應該喜歡!’。
至於曾經軒和帝身邊的衛全福,這次則跟著軒和帝去行宮修養,其實他自始至終都是夏皇后的人,後來效忠江恆,江恆沒了之後,便時常給江瑾傳達訊息。
此次別人不知曉江軒擎的身子情況,他心裡門清,估計江軒擎撐不了多久了,待他身子裡的噬魂蠱再次徹底爆發之日,便是命隕之時,他如今跟著過去伺候,也算是全了這麼多年的主僕情誼。
在無上皇江軒擎在離宮前,還最後下了兩道旨意,一是江懿貶為庶人,曾經的賢妃唐氏賜死,唐氏一族男子流放晉州,女子入奴籍;
二是江祁貶為庶人,賜死,相關人員大大小小的都獲罪不小,即便是大赦天下,這江懿和江祁都未能倖免。
值得一說的是,江祁最後不是被江軒擎派去的人處死的,而是被舉報做證有功的祁王妃許姍姍一支桃木髮簪送走的。
據當時看守的獄卒所說,許姍姍在下旨賜死他的前夜說夫妻一場,臨死前要來看看江祁,只是這一看雙方都沒能活著走出來。
只記得當時許姍姍淒厲的聲音,和決絕的話語:
“江祁,我許姍姍乃世家貴女,端莊典雅,出嫁前父母疼愛,本以為出嫁後得夫君相護,是我許姍姍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沒想到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受你矇蔽。”
“我發現了你那些醃髒骯髒的事情,你便想置我於死地,在我身上下藥,想要我不知不覺中香消玉殞,你江祁有沒有想過我許姍姍不是讓人拿捏的軟柿子,我也有與你玉石俱焚的勇氣!”
“江祁,這隻髮簪是你五年前送我的定情之物,如今我還給你,詛咒此後餘生,茫茫來生與你永不相見。”
“砰!”
“賤人!”
隨後等獄卒發覺不對勁兒衝進去的時候,便看到許姍姍嘴角流出黑色血液,倒在一旁,顯然受了嚴重的撞擊,引發了舊疾,而江祁則是背靠牆面,衣衫凌亂,心臟處插著桃木髮簪,血流不止。
“哈哈哈……”
許姍姍倒在地上,看著自已曾經真心愛重的男人,眼裡是瘋狂和嘲笑。
“江祁,我誕下明辰後,你眼看後繼有人,想要我死的時候,想沒想過今天?”
江祁聞言,一手捂住胸前,呼吸已經有稍許困難,看著許姍姍臉色猙獰,眼裡都是憤怒和不甘,要不是這個女人,他何至於此?
他掙扎著站起身來,走到許姍姍身前,看著地上衣著樸素,臉色蒼白的女人,眼裡狠厲閃過,“早知如此,我不該心軟,留你活到今日!”
他一邊說著,一手便掐上許姍姍的脖子,瞬息之間,送她上了黃泉。
獄卒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準備衝進去救人,可惜最後已經無力迴天了,許姍姍本來就命不久矣,藥石無醫。
而江祁則不管獄卒和官兵的兵荒馬亂,將人甩開,挪到牆邊,從衣衫上艱難的撕下一塊布,用手拔掉了木簪,沾著了心口流出來的血液,在上緩慢的落下兩行字,待字最後一筆完後,依靠在牆邊,沒了呼吸。
訊息傳出來後,是在宮變中一直沒出現的平王江域來刑部大牢裡,幫江祁收的屍。
他在獄卒們點頭哈腰的簇擁中走進來,看著牢房裡穿著一件白色裡衣,頭髮凌亂,胸口處是早已經乾枯的大片血跡,手裡握著血色布條。
江域面色自始至終平靜異常,他緩緩走近靠在牆上沒有呼吸的人,從他緊握的手裡,顫抖著手指,費力拿過布條,輕輕展開,鮮紅的字映入眼簾。
平宜:
此生身不由已,無愧天地眾生,唯獨有愧於你。
“嗚嗚嗚……”
江域看完後,臉上平靜的情緒被打破,眼睛猩紅,淚水流出,他咬緊唇瓣,手緊緊拿著布條,捂在胸前,發出嗚嗚哭聲後罵道。
“混蛋!”
“你活該去死!”
此事發生後的第三日,江域向宮裡小皇帝遞了摺子,言明自願放棄皇家身份,從此山高海闊,他想去看看,希望陛下成全。
江瑾在陪著江明昭處理奏摺,看到這摺子的時候,想了想便允了,江域很明白,如果他還是大虞的平王,大機率這輩子都離不開虞都的,他既然想過普通人的生活,江瑾就成全了他。
江域走得決然,在摺子批覆下來的第二日,便揹著一個骨灰罈,騎上一匹黑馬,孤身出了虞都,消失在了茫茫天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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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太子妃最喜愛的梅園裡,一個雙人合葬的墓穴前。
江瑾和沐嬌嬌帶著江明昭和江明霄,一家四口,身著素色黑衣,定定站在墓穴前,他們身後跪著幾人,赫然是先前被貶為庶人,判了流放的江澈,以及莫名消失的蘇柏乾和蘇長尋一家。
和沐嬌嬌見過幾面的鶴雲羽,搖著扇子,帶著一批黑衣人,百無聊賴的守在不遠處。
這蘇家當時從地道逃離開來,其實就是他帶人在城外守株待兔的,夜黑風高的,即便蘇丞相豢養死士,府中護衛功夫底子不錯,自是也奈何不了暗樓樓主的親自出手。
江瑾看著雙人墓穴,眼尾發紅,語氣低沉,帶著幾分悲痛的說道:“太子哥哥,嫂嫂,淮之攜妻沐嬌嬌,還有兩個小侄子來看你們了!”
沐嬌嬌聞言,心裡湧起一陣疼惜,伸手握住江瑾的手,輕輕捏了捏,以示無言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