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華舊事。

“華姐姐,你看起來似乎不是很開心?”

“怎麼會那?”

“華姐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顧華拿起茶杯的手輕輕放下,“自然可以,就是不知道我們的小神醫如今也有自已的煩惱了。”

季安安臉上帶著苦澀的笑容“華姐姐,若有一個人自以為所行正義,但是自已卻是造成其他人苦難之人的孩子,這個孩子所反擊、所傷的人才是原本該獲得幸福的人,那麼她還有存在的必要嗎?她這一生還有意義嗎?”

她不知道,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自從在永州回來後她就完全相信了季溫婉說的那些話,這些天她不敢和別人說,也不敢去質問,甚至不敢面對曾經的仇人。

委屈的淚水落在衣襟上,她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

縱然這些日子她再自我安慰,但是也無法消除她不該存在的事實。

“安安……”

溫柔的手指為她拂去淚水,顧華捧起對方的臉頰,季安安的眼前一片模糊,她甚至有些害怕聽到華姐姐會說出什麼回答。

“這些天很困擾吧,辛苦了,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別壓抑了。”

聽到這句話的季安安再也忍不住大聲的嚎哭,她很害怕,如果是以前她大可以不在乎,畢竟她一無所有,但是她現在有朋友,有良師,她不想失去現在的一切,她真的很害怕再一次被拋棄。

“華姐姐……季溫婉說了一個很複雜的故事,我不敢信,但是她卻沒有騙我的理由,後來我去了她說的地方,是真的,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做的這一切……都沒有意義,我才是那個……傷害別人的人。”

顧華抱著季安安,感受著對方的崩潰,這些天雖然季安安還是和以前一樣嬉笑,但是顧華感覺的到,她一直在壓抑,但是她不說,她便不問。

人人都有秘密,人人都有難以說出口的故事。

季安安有,封稷有,就連她也有。

等到季安安哭完,關於自已的身世的事情也陸陸續續的說完了,聽完故事的顧華一臉無奈。

“安安你覺得你是誰?”

“我是誰?”

“對,你是誰那?你可以是任何你想要成為的人,你可以為了你的身世而哭泣,但是絕對不能因為你的身世而完全決定了你的未來。”

顧華為季安安一點點擦乾淨淚水,“身世是我們無法決定的事情,甚至對我們的人生有著絕對的影響力,但是這並不是全部,你後面要如何做,成為怎樣的人是靠這裡。”

顧華指向季安安的心,“若這裡有路,那麼無論過去如何,你都會向著你的方向前行。”

“路?”

“是,你的人生我不曾走過,也無法評判,我不是你,無法說出你要怎麼辦,但是若是我,我便不會屈服,我有自已要做的事情,過去所虧欠的我會還,他人欠我的我也會連本帶利的收回來,但是這些都不能阻擋我想要前行的道路,我說的你可懂?”

“華姐姐,我想不明白,這對我來說真的好難好難。”

“安安,其實想不懂也無所謂,你便是你,我們認識的是你季安安,是和我們相遇的季安安,而不是未曾見過的季安安。”

“謝謝你,華姐姐。”

“客氣,不過關於你說的永州宗政家,其實你大可以當做不知道,他對你而已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名頭罷了。”

“可有可無?”

顧華將茶捧起,“是啊,除了你自已,其他都是可有可無的。”

剛剛說完這句話,顧華的猛然捂住自已的胸口,刺痛感從胸口傳來,讓人咽不下吐不出。

“華姐姐你怎麼了?”

顧華想要擺擺手說自已無事,但是血腥味卻先一步進入口中。

隨著一口黑血的吐出,雖然順氣了幾分,但是卻整個人卻完全脫力,就連椅子都顫顫巍巍的扶不住。

“華姐姐!”

季安安連忙把脈,卻被顧華阻止,“不必了安安。”

但是往常對顧華言聽計從的季安安卻是一把抓住顧華的手,“怎麼會!明明只是不足之症,為何現在卻是中毒之相,這毒……”

季安安越看越覺得心驚,這毒她見過,在木家小姐身上,雖略有不同,但是卻是同出一脈。

不可置信的季安安抽出腰間的匕首,打算用剛剛吐出的血一探究竟,但是卻被顧華拉住。

“你想要知道什麼直接問我就好,何必去碰那些汙穢之物。”

“華姐姐,抱歉這一次我不能聽你的話。”

用匕首挑起地上的鮮血,普通人的鮮血大多數都是紅色的,但是顧華卻是帶著黑色,季安安拿出之前為木家小姐蠱毒而使用的藥粉,輕輕一撒血液便出現了白色的灼燒煙霧。

“果然,華姐姐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嗯,自出生便有了,所以不必擔心,畢竟這些年也活下來了不是。”

“顧華!”這個東西明明就是蠱毒,但是……不對之前顧華姐姐也可以看到銀線,那就意味著她身上也有蠱蟲!自已怎麼會忘記這一件事情!

聽到自已本名的顧華一愣,隨後還帶著血跡的嘴唇微微勾起,像是一朵開在戰場的荼蘼之花。

明明該不染凡塵的,卻墮入人間。

“好了,季小神醫不要發脾氣了,我現在胸口疼的厲害,你快幫我看看。”

“胸口痛?”

季安安的火氣立刻降了下來,連忙上前檢視,“下蠱的人是誰?”太子嗎?

“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傢伙,不過沒關係他也因為這蠱付出了不少代價。”

“師父的醫書上多次記錄關於夜柯國善蠱,多祭祀,或許會有辦法。”

“夜柯多山,常入內不得其路,瘴氣縈繞,百物不生,縱入其中難有能返者,傳聞夜柯以女子為尊,喜銀飾,善蠱,人皆貌美,你若要去不怕回不來?”

“不怕,你說過,世間人心之處可怕可懼不可往,但幸之為人,不碰不見,難立世,夜柯雖然傳聞可怕,但是隻要有人可以存活,我就可以去,我是醫者若可以知曉另一種救命之法,也算立世。”

顧華看著一臉認真的季安安,想起之前見到她的模樣,不知道為何竟然有一些欣慰,“安安,你成長了很多。”

“華姐姐,無論如何,你最近都不能過於憂思了,必須靜養。”

“好,聽你的。”

“殿下……知道嗎?”

顧華搖了搖頭,“她只知道我是身體不好,並不知道蠱毒一事,她自幼喜愛兵法武學、治國之道,對於醫書向來一問三不知,更不用說是蠱毒這種稀罕玩意。”

聽到這個回答的季安安嘆了一口氣,“我知曉了。”

顧華還想說什麼,季安安就已經開始收拾自已的醫藥箱,“你要做什麼?”

“去夜柯,找蠱醫。”

“你瘋了嗎,夜柯距離這裡有近千里,你且放放,等到一切事了我會與你同去。”

季安安轉頭看向顧華,“華姐姐,何時事了?”

“大概……”

“你的脈搏已經有紊亂之相……你可知這是什麼意思,你我都等不了。”

“安安你聽……”話。

話還沒有說完顧華就被銀針刺暈。

季安安連忙上前接住顧華,抱歉,你和殿下的蠱我都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