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內。

季安安看著剛剛從物資裡面翻出來的信件以及差點當成雜草的青蒿。

“秦大哥究竟是……”

算了,救人要緊。

季安安不斷的嘗試,隨著一次次的失敗,周圍人的倒下,她不敢休息也不能休息。

姬商也被她關在了外面,如今瘟疫越來越難控制,除了必要人員,她不需要過多的人。

“季姑娘休息一下吧,不然你也該倒下了。”

旁邊的醫者剛剛拍了一下季安安,還沒有碰到對方,季安安就帶著剛剛配好的藥倒在了地上。

“季姑娘!”

原本剛剛的休息中的醫者連忙趕過來,一個年輕醫者扒開季安安的眼睛,果然開始發紅,又摸了摸對方的額頭,“開始發燒了,快拿薑片來,但願只是赤眼。”

“許大夫,我這就去配藥,你先帶季姑娘去休息。”

許言直接將人打橫抱起。

昏迷一整夜的季安安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只有許言在看顧。

“許大夫……”

聲音極其沙啞,許言連忙倒上水,“先潤潤喉,你的症狀比較輕,及時用藥的話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現在除了眼睛難受還有什麼其他地方嗎?我需要排除你的病因。”

季安安捧著熱水一笑,“不用了,我現在感覺很冷,應該是……”

“季姑娘!”

“許大夫,我的藥還在嗎?”

許言一愣,“是那個青蒿汁?”

“對,好不容易配好的,之前還擔心沒有人試藥,如今倒是便宜我了。”

“季姑娘你可知道你自已在說什麼,你大可以先用老藥方壓制,何必如此。”

季安安微微一笑,如同暖陽般釋然,“許大夫你我皆是醫者,若你是我你會怎麼選?”

“我自會照顧好自已。”

“您前兩天為了一個孩子而試藥的時候可不是這麼做的,醫者仁心,我雖然算不上一個真正的醫者,但是卻想要青州的劫難早些過去,許大夫我覺得你是懂我的。”

“季安安醫者應該先保護好自已,若你連自已都保護不了,何談醫治他人,這件事不光我,其他醫者也不會同意的。”

季安安手腳開始抽搐,她連忙抱住自已,“許大夫,我天生體弱,就算是病狀輕也很難扛過去,不如就讓我賭一把,而且我覺得會成功的。”

看到季安安竟然開始抽搐,許言立刻將帕子塞到對方口中,“怎麼會這麼快開始抽搐!”

“季安安你還能聽到我說話嗎!季安安!”

其他醫者看著已經調配好的藥汁,那個早早倒下的老大夫就躺在旁邊,雖然還保持清醒,但是面色卻是慘白的。

“讓我和季姑娘試試吧,左右不過是生與死,好歹都是一半一半的機率不是嗎?”

“許老!這哪裡是一半一半啊!”

“外公!”

“許言,你長大了,這些天的努力我都看在眼中,那個藥方我也曾看過,不如一試,記住你是醫者,斷不可因外物而擾亂心神。”

年輕的醫者緊握的手終究是放下了,“是……老師。”

下午的時候許言就拿著藥進入了病房,季安安看著那碗湯藥想起書信裡秦將軍所寫的。

【若遇瘧疾,可嘗試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此藥是我家鄉的一名德高望重的醫者所用,後有一位艱苦卓絕的女醫師用之,並且拯無數百姓,餘離家鄉已久,雖無製作之法,但是確為良藥,願能使君渡過難關。】

“許言,我覺得我們會活下去,等到外面的人撤走,我請你去皇都。”

許言拿藥的手微頓,隨後看向那個他不看好的女子,明明是一個弱女子卻是公主伴讀,本以為只是一個沽名釣譽之輩,原是他膚淺。

對著季安安鄭重一拜,“姑娘大義,許某等著共遊皇都。”

旁邊傳來老人的笑聲,“小姑娘不錯啊,我那木頭一樣的外孫竟然願意出門遊玩。”

“外公。”許言連忙前去扶起剛剛醒來的老大夫。

“阿言,將藥拿來,若可以渡過這次疫症,老夫也算不枉此生。”

季安安隔著簾子看向老大夫的方向,“許老先生大義,小女子這般先幹了。”

“哈哈哈,小丫頭對我性子,若不嫌棄叫我一聲許爺爺,老夫還沒有孫女那。”

“好,許爺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病症的原因,她現在竟然有一絲興奮,若是以往絕不會如此大膽行事。

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她規規矩矩的躺在床上,季安安原本極為懼怕死亡,不然她也不會一次次的拼命活下去,可是在如今的場景,依舊很怕,但是卻不懼。

封稷站在圍欄高牆之外,姬商也是一身的灰土。

“阿姐,安安她會沒事的吧。”

女子看向那在夜晚以及燃著燭火的醫館,“會的。”

就在姬商發呆的時候,封稷不知道丟了什麼東西給他,姬商下意識接住,“這是?”

“藥膏,擦擦你手上的傷口,這幾天引洪辛苦你了。”

姬商露出笑容,“阿姐才是,這段時間一直在處理那些屍體,幫助百姓清理廢墟,過兩天咱們的糧草就來了,只要安安那邊壓制住,也算告一段落了。”

“但願吧。”不知道這次來的人會是誰?

三天後,季安安的體溫終於降下去了,而後續嘗試藥物的人也有大半治癒。

雖然不是全部,但是已經成功了大半。

“許大夫,可以了,可以把新藥給百姓了!”

季安安體力恢復了些就跟著其他醫者熬藥湯,照顧患者。

許言握著藥方,顫抖的將其記錄,“太好了,太好了。”

就在他跑著想要告訴許老大夫這件事情的時候,卻發現原本每天關心病人的小老頭今日有些過分安靜了。

雀躍的腳步如同被凍住一般,他放慢了腳步,但是又故意發出聲響,但是床上的人卻一點都沒有反應。

許言走到老人身邊,輕輕的推了推對方,“外公,藥方成功了,你要看看嗎?”

聲音很輕,似乎怕吵到正在安睡的人。

季安安拉開隔檔病人的簾子,原本冷靜自持的許言此時跪在地上,一雙顫抖無比的手嘗試找到老人的脈搏。

“外公,你不是最喜歡這些藥方了嗎?醒來看看啊。”

季安安這幾天都在隔著簾子和徐老大夫聊天,老先生知道的很多,見過的病例也很多,說話也總帶著風趣。

明明昨天他們還在討論自已的身體,明明那麼有生氣的人,怎麼會。

季安安輕輕拉起老人家的另一隻手,很溫暖的手,但是脈搏卻已經消失了。

季安安也忍不住落下淚水,腦中滿是許爺爺的笑聲和兩人的交談,但是生命本就如此脆弱。

“許大夫,節哀。”

原本的少年醫者在此時無助的如同溺水了一般,縱然看過很多人的離別,但是落在自已身上時痛苦絕對不會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