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兩週後,七林終於出院了。

如果不是父母還在B市,宇宙肯定直接將七林拉回家照顧。可惜,目前條件並不允許。

將他送回宿舍後,宇宙還是放心不下。

她皺著眉頭,在宿舍走轉右轉:“真的可以嗎?你這太不方便了.....”

七林輕笑:“沒事,我和雷磊師兄一個宿舍,你就放心吧。”

一聽雷磊這個名字,宇宙有些沒來由的心虛。

“這麼晚了,快回去吧。”七林催促道,“這些天你忙前忙後,回去好好睡一覺。”

“我又沒什麼事.....”宇宙小聲說,“他們三個今天剛回來,休息幾天再開工。”

“所以,你也應該好好休息幾天開工。”

見他狀態確實不錯,肉眼可見也確實沒什麼事情,宇宙還是聽了七林的話。

“那我走了,有任何事情都給我打電話。”

“嗯。”七林掛著清淺的笑意,點了點頭。

宇宙背起揹包,轉身向外走去。

“等等!”

“嗯?”

宇宙剛轉過身來,就被七林一把抱進懷中。

她嚇了一跳,也不敢掙扎,只得驚呼道:“喂,你的胳膊——”

“沒事。”七林低聲說,“只用了左臂,放心。”

宇宙的下巴抵在七林肩膀上,痴痴地笑了起來。

這個擁抱很輕柔,又很溫暖,但讓宇宙沒來由的有點悲傷。

許久之後,七林松開左臂,在宇宙眉心印下一吻。

“謝謝。”

“跟我謝什麼?”

七林勾唇,慢慢地說:“嗯.....謝謝你照顧我,謝謝你的律師,還有——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切!”宇宙撒嬌似的斜了七林一眼,“走了!”

“回去跟我說。”

“好!”

當宿舍門閉合的瞬間,七林臉上的笑意應聲消失於無形。

宇宙回家後,發現只有父親宇平在家。

“爸?我媽呢?”

宇平取掉眼鏡,疲憊地揉了揉眼睛,“你媽回家了。”

宇宙原本想著回家再好好和劉女士聊聊,畢竟上次交談她有些衝動,卻沒想到等到了這樣的結果。

“回家?這麼突然?”

“嗯。”宇平拉過女兒的手,嘆了口氣,最終什麼都沒說。

第二天一早,宇平也搭乘最早的一班飛機離開了B市。

看著父親已經有些佝僂的背影,宇宙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父母和子女就是這樣,無論因為什麼原因吵得再兇,血濃於水的感情永遠是牽絆。

直到宇平的身影消失在安檢口,宇宙這才轉身,往停車場走去。

B市機場是一如既往的忙碌,行色匆匆的旅客,送行的親友,大廳裡自然是人潮湧動。

路過值機櫃臺,宇宙隨意掃過長隊,不經意間看到了一個很像七林的背影。再定睛一看,卻是找不到絲毫蹤影。

她笑著搖搖頭,掏出手機給七林發了個微信。

「剛在機場路過值機櫃臺,看到一個和你超級像的背影,連發型都很像,但再仔細看就找不到了。你真的沒有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嗎?」

七林沒有第一時間回覆,宇宙估計他還在睡覺,也沒放在心上,開車便往市區駛去。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宇宙接到了小杜的電話。

“喂,怎麼了?”

“老闆,你在哪呢?”

“我?剛去了趟機場,現在快到家。”

宇宙開啟右轉向,拐進了小區。

“啊,那我在你家門口等你。”

“嗯?”宇宙奇怪道,“一大早跑到我家來,有什麼事嗎?”

小杜神神秘秘道:“你來了就知道了。”

宇宙一頭霧水,把車停好後從地庫坐直梯上樓,果然在家門口看到了一臉姨母笑的小杜。

“昨天不是才回來,怎麼不休息?”

小杜蹦蹦跳跳地說:“因為我身兼重任啊!”

“重任?”宇宙完全不懂小杜在說什麼。

開啟門進了屋,小杜這才從揹包裡掏出了一個精美的禮盒。

“鐺鐺!”

宇宙合理推測:“你——從Y省給我帶的禮物?”

“不是——雖然我確實帶禮物了,但不是這個!”小杜的嘴角快要咧到了耳根,“這是你男朋友託我帶給你的。”

“我哪裡來的男——”宇宙眼神突變,“你說什麼?”

小杜嘟囔道:“你和七林在一塊也不跟我們說,我也算是媒婆吧!”

宇宙直覺不妙,立刻問道:“你說,這個是七林讓你給我的?什麼時候?”

“昨晚啊!”小杜撓撓頭,“他說有驚喜要給你,但又不好意思當面給你,所以特意拜託我。”

宇宙一把接過盒子,三兩下拆開,看到裡面的東西時臉色難看得可怕。

盒子裡是工工整整的一沓人民幣,和一封塞在信封裡的信。

宇宙急忙拆開信封,連手都在抖。

展開後,她看到了熟悉的、很有七林風格的字跡。

「我走了。

那天你母親來醫院,我擔心你們爭吵所以跟了過去,不小心聽到了談話內容,實在是不好意思。

我從小到大,一直是一個性格孤僻不合群的人,除了子梅村的夥伴外沒有什麼朋友,人生中只有學習、看書和賺錢,想想都很無趣。

好像從來沒有和你說過,第一次見到你時,我腦海中閃出的念頭竟然是——今天天氣怎麼會這麼好。但是那天,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應該是一個陰天才對。

我覺得我很幸運。摩托車隊裡有十輛車,你怎麼偏偏坐在了我的後座,又恰好喜歡看書、喜歡我當時看的那本書。

秋天的那短短兩週,我沒想過我們還會有故事、還能有故事。送你離開的時候,我知道我們大機率再也不會見,那就祝願我喜歡的這個女孩子未來皆是坦途。但可能貢嘎神山並沒有聽到吧.....

今年年初在網上看到你的訊息後,我不由自主地擔心。我忍不住設身處地去想,如果是我處於你的境地,我會怎麼樣、我想怎麼樣。猶豫再三後,我向你發出了來子梅村小住的提議,沒想到你竟然立刻回覆並且說了好。

冬天的那兩個月,看著你慢慢從鬱鬱寡歡再次變得活潑起來,我才放下心來。那會,我依然沒想到我們會走到今天,我無時無刻不在告誡自己,你總是會離開的,總要回到自己的生活去的。卻沒想到,你自己在山路上騎摩托車,竟然還敢載人。

我實在是氣昏了頭,竟然把藏了這麼久的心思直接說了出來。我更沒想到,你竟然回應了我的表白。雖然你的步調有些超速,但既然是你的步調,那我自然願意配合。沒想到第二天起來發現,你竟然會不告而別。

我阿爸告訴我你走了的時候,聯絡不上你的時候,我其實特別生氣。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冤大頭,你到底怎麼想的直接告訴我就好,為什麼一聲不吭一句話不說兀自切斷聯絡。

我想了很多辦法聯絡你,讓我室友找你拍情侶寫真是我最後能想到的辦法。其實當時我已經心灰意冷了,畢竟你的工作室那麼火爆,即使你在S省也不見得看到這封郵件。但你偏偏回復了。

再次見到你,我能看出你的隱忍和掙扎。奇蹟般的是,我一點都不生氣了。看著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自己的顧慮,肯定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原因。

當導師問我願不願意提前進組跟專案、去B市實習三個月時,我覺得這就是命運。我不求結果,只求能多陪伴你一些時間——當然,如果有結果那是再好不過的。

我看到你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樣子,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但看著你那麼拼命,我又不自覺地擔心你的身體。後來,當網路上再次出現不好的聲音時,當我知道你確診恐慌症的時候,我其實特別生氣,氣這些沒有腦子的人隨便發表言論傷害一個這麼努力又這麼優秀的女孩。

說實話,想到那天晚上你遞給我的耳機、耳機裡的旋律和你走向我的眼神,我還是覺得像做夢一般不真實。現在看來,也確實是不真實的。

那晚的意外,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你母親說得很對,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個地點,所以你不要覺得我骨折是你的責任。

父母深愛子女謂之計深遠,你母親的思慮是理性、現實的,她的話讓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天真。無論是經濟、距離還是未來,我沒有底氣做出能讓你父母滿意的承諾,也不想因為我的存在耽誤你的人生。

我們或許就是在彼此人生中閃閃發光的過客,只適合陪彼此走過一小段旅程。雖然令人無奈,但這確實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能陪伴你克服對恐慌症的恐懼心理,我非常榮幸。以後如果再遇到恐慌發作,就想一想便利店熱乎乎的烏龍茶,讓你覺得奇妙的春夜,還有云上三千米、能眺望貢嘎雪山的子梅埡口。」

這句話下面,有一行被抹掉的痕跡,然而隨著眼淚一滴滴落在紙上,那些印記也愈發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