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戲我和梁以晏再續前緣,老搭檔,入戲格外快。他整個人脫胎換骨了一般褪去了青澀,唯一不變的還是他那張嘴,和三年前一樣的貧。他至今還記得我們倆熬龜湯給老戲骨們喝的場景,其實當時我還好,他差點沒把酒店廚房給炸了,從此以後他就拒絕使用高壓鍋了。
我倆淨顧私下裡聊得歡了,結果導致這以後看到對方就想笑,有一場戲頻頻笑場NG四十多次,簡直快要拍不下去。而且我倆的笑還傳染了其他工作人員,我倆有時候沒笑場,倒看見收音師先繃不住了,杵著吊杆麥克在我倆頭頂一晃一晃,這誰忍得住,然後我倆直接崩潰。
然後我倆還要拍感情戲,特深情的那一種,梁以晏老說對著我他實在是下不去嘴,最怕是吻著吻著笑場了,然後這條吻戲還得重來,我說我也是。然後我倆各自給對方打氣,爭取一條結束決不再戰。
我們兩個人把從上一部戲結下的深厚友誼帶到了下一步戲裡,本來我們都覺得沒什麼,可是漸漸的,網上風言四起,說我和梁以晏因戲生情,藉著公費談戀愛。本來都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傳言,可在一個大號爆出一張我倆和睦在廚房裡做湯的場景後,再加上一些有的沒的所謂劇組人員的爆料,和風細雨變成了狂風驟雨,甚至到最後我們兩方的公司都發宣告出面澄清,可依然沒有堵住悠悠眾口。
就在這時候,有人在微博發了一段影片。影片不是很清晰,一男一女捱得很近,男生把女生抵在牆壁上,女生不知怎麼回事直直栽在男生身上,過了一會,男生把女生抱了起來,然後往出口走去,影片由此結束。
雪上加霜的是,影片裡的人,發影片的人堂而皇之的寫了我的大名。
原意是找來影片反駁的我們,在我看到影片的那一瞬間,偃旗息鼓,因為我第一眼就認出來那兩個身影。
那是冷時洲和我。
一時間,所有的大眾都把焦點對在了我的身上,原本是懷疑我們炒作戀情,這一次直接把這兩件事聯合在一起,說我左擁右抱,勾搭小鮮肉不算,連自己的老同學都不放過。很多梁以晏的粉絲來微博罵我,說他們的偶像被我這種人牽連上真是倒了八輩子黴;網友也罵,我剛發的微博,沒一會就破萬,開啟全是罵我的,說我水性楊花者,罵我婊不要臉,還有的連我很早之前拍的一組妖冶寫真都扒出來了,直接在網上瘋狂轉載,說,看啊,這個女人從這麼小開始就這麼騷了哈……
我忍受著汙言穢語,我的微博直接不能看,一開始望舒姐還把我的微博評論給關了,私信也關了,結果這些網友還是轉發著罵我。在這個動動嘴就能暴力一個人的時代,很明顯一個玻璃心的人是沒有辦法正常地活下去的。我好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經歷過不少,還能冷靜的聽望舒姐給我分析當時局勢。其實我們都知道,無風不起浪,我和梁以晏確實走得太近是一回事,有人在背後使絆子,坐收漁翁之利也是一回事。
最讓人火大的還有,那個廚房燉湯的照片是三年前的,我們甚至都不知道,誰在那個時候就拍了張照片留到現在才黑我。
除了網路上的,現實中也開始有人在門口堵我,朝我扔各種東西。我有時候也會偷偷開啟微博,搜尋我的關鍵詞,在一片罵聲中看到幾個依然忠心維護我的粉絲髮的評論,還看到他們發文和網友對戰。我心裡感動,卻也覺得很對不起他們,雖然出了這種事情,但是劇還是要拍,劇組不可能為了我拖延劇的進度,我每天都是咬牙堅持,一回到酒店就難受的想哭,而且我不知道簡嶧城看到那些新聞會怎麼想,他會和網友一樣,覺得我水性楊花嗎?
我只要一想到這個,整個人就如同窒息一般喘不過氣,我那時不知道他在國外錄歌,眼見著他一直沒動靜還以為他真的相信了網上這些東西。後來他回國當天第一時間給我打了電話,聽到他聲音的一瞬間,我的眼淚就湧了出來。
當天晚上,我的酒店房門被人敲響,望舒姐和川哥都早早回公司處理事情,苗苗姐和小璇也不在身邊,我突然就有點害怕,因為我在劇組拍戲是公開的事,如果是哪個狂暴的網友打聽到我住的酒店也不是難事。我撿了根高爾夫球杆作為武器,慢慢靠近門口,往貓眼處一看,一個身穿黑色風衣戴著黑色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的人站在門口,我心裡更慌,這是僱上黑社會來找我了嗎?
我怎麼也沒想到,門外的人會是簡嶧城,明明下午他剛回國和我打過電話,從BJ到上海,真不知道他是怎麼趕過來的。我在屋子裡始終不敢做聲,直到手機響了響,簡嶧城給我發訊息。我開啟門,他閃進來,連外套都來不及脫就一把摟住了我,靠在他剛從外面進來還有些涼的懷裡,我卻覺得特別溫暖。我把頭埋下去,手指緊緊揪住他後背衣服,直到他察覺到我不對勁,強行鬆開我後發現我在哭。
簡嶧城的臉色也不是很好,他剛結束工作回國,時差都沒倒過來,眼下微微有些發青。他跟我說別怕,一切都會過去的,他會想辦法幫我。
我不知道他能有什麼辦法,就連望舒姐也被這件事弄得焦頭爛額。我們和發影片的博主交涉數日未果,那人無論開出多少條件都表示怎麼樣也不會刪掉影片,被人僱傭黑我的意圖已經非常明顯了。對於我們兩方之前發出的宣告,因為影片這件事,被網友說是強行洗白,望舒姐找了專人去調查這件事,還是想從影片源頭切斷整件事。直到冷時洲來找我,跟我說,他會主動出面說明這件事。
而且他還說,發影片背後的人他知道是誰,如果徹底終結了這件事情,問我們就不要再和那人鬥下去了吧。
其實他來找我的當天,望舒姐已經查到發影片背後的人是誰了。望舒姐厲聲說了一大堆他們惡意請水軍又造謠等諸多罪狀,表意很明顯,我們一定會追究到底。可我看著他的眼睛說,我說好,我答應你。
望舒姐想阻撓,被我打斷,我說我心裡明白。然後我看著冷時洲,我說,“阿洲,我對你始終是歉疚的,可到此刻我才明白,也許在你的生活裡,我並沒有這麼重要。不過從現在開始,我終於不欠你什麼了。謝謝你,阿洲,我們永遠是朋友。”
“桑若,我……”冷時洲著急的想對我說什麼,被我打斷,我轉頭對望舒姐說,“望舒姐,之後的事情你來做決定吧,發宣告也好,召開新聞釋出會也好,我都可以,只要能把這件事情做個了結就行。”
望舒姐嘆一口氣,上前來道:“好。”然後轉身和冷時洲說起他將要做什麼,我已經沒有心情去聽回了房間。冷時洲的媽媽,她真的做到了沒讓我稱心如意,她從好事者那裡取到了影片,然後僱水軍在網上一次又一次的造謠帶節奏,勢要徹底摧毀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都離開他了她還是不肯放過我,直到有一回我在街上看到她和冷時洲,他們身旁還站著一位女孩。冷時洲從餐廳裡出來,冷冷的揮開那女孩拉著他衣袖的手,冷酷的離開,他媽媽從後面輕輕拉著女孩的手,彷彿對哭著的女孩在說一些安慰的話。
然後我想,大概就是他媽媽把對冷時洲的怨氣,統統撒到我身上來了吧。畢竟冷時洲是她順遂人生裡,唯一不讓她順心的那個。
因為冷時洲不是公共人物,所以沒有采用露面澄清這種方式,而是註冊了一個微博賬號,發了一條博文。在博文裡,簡明扼要地闡述了那天晚上的事實,而且他多加了一句,我們不只是簡單的同學關係,我們還是遠方的表兄妹。這件事在我們班裡是公開的秘密,看客若是不信儘可能向我們當時的班主任和同班同學求證。
此文一出引起軒然大波,所有的吃瓜群眾迅速聚集到他的微博底下,有兩個評論被轉發多次,上面說他們兩個是我們的高中同學,我可以作證,他們的確是兄妹。
然後我點進評論的主人,笑了,是楚意和鄭禹這兩位。
陸陸續續又有一些同學加入作證的行列,輿論的風氣瞬間倒戈,梁以晏方也舉出佐證力爭我倆的清白,那些老戲骨也出面說明,當初我和梁以晏熬湯給他們,是劇組裡的青年演員照顧他們,是好事情,怎麼還反而說關係有問題之類的。最有力度的力挺,我沒想到是來自於莊茗昕,她說,和穆桑若合作過,小姑娘一直誠誠懇懇,踏實努力,不存在任何品行不純的作風問題,很明顯,是被人利用了,大家自有定奪,相信清者自清。
網友們瞬間可憐起我,有人說,貴圈真亂,好好的一個小姑娘被你們說成了這麼不堪的樣子,還能這麼吃苦耐勞的堅持拍戲,路轉粉了,往後她的戲我一定看。
還有人說,好像除了這回的事,小姑娘一直是清清白白,娛樂圈難得身上沒有黑歷史的人啊。年輕小閱歷淺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心疼一波。
更有人說,好好的拍個戲,也能被你們說成戀情炒作,真是服了。三年前的照片也能挖出來,一箇中戲一個上戲,還能玩三年地下戀不成,這屆網友的腦子真是丟到家了。
我那組妖冶風的寫真也被人重新編輯了文案,這次不罵騷浪賤,而是讚譽風情萬種,小小年紀便露風骨卓絕,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和網路輿論一同倒戈的,還有我那些因為負面新聞而終止合作的代言,此時輪流找上門來,要求繼續合作。望舒姐這次斬立決,毫不客氣的把他們都統統轟了出去,然後拍拍手說:“我家的姑娘,還輪不到你們想走想留隨意對待。”
我說,望舒姐威武,望舒姐霸氣。
威武霸氣的望舒姐反而警告我,“這次知道事情的的厲害了吧,以後和梁以晏,公開場合離遠點,私底下你們愛怎麼玩就怎麼玩,”我剛鬆一口氣,她又一指我道,“別被媒體給抓到。”
我連連點頭,之前很多好友都發資訊慰問過我,不論是圈內的還是圈外的,只是我那段時間心情煩悶,一個人也沒回復。就連我爸媽問起來我也只是報喜不報憂,說很快就沒事了,只是小的風波而已。現在事情基本上解決了,我就一一給他們回了訊息,告訴他們沒什麼事情了。到後面,我又一一感謝了所有明裡暗裡發文力挺我的人,尤其是那些老戲骨們,沒有想到還能過來幫忙撐個腰。當然還有莊茗昕,我想了想,也沒有她的聯絡方式,就給川哥說,讓他幫忙道一聲感謝。
川哥老不承認了,他說關他什麼事。
我說你看著辦,反正謝意我是送到你這兒了,你要是不想讓我在她心裡有個知恩圖報的形象,你就不說唄。
川哥看我一眼,氣得說不出話,但最終他肯定是去說了,因為他後來跟我說,莊茗昕讓我不用覺得她特別想幫,她不過是受人之託才勉強說出那番話來的。
受人之託?我想了半天,心裡覺得不會是簡嶧城吧,莊茗昕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不問閒事。他倆之間關係這麼好,要是簡嶧城求她幫忙,她倒也真的很有可能會答應。
簡嶧城最近一直在籌備他的演唱會,今年他又是拍戲又是錄節目,耽擱了不少時間,所以準備演唱會的時間變得少而緊促。為了呈現最好的舞臺效果,他盡力壓縮了自己的睡眠時間,日夜在練歌房和舞蹈室裡加緊訓練。我不忍心打擾他,也不敢和他發訊息,怕因此分散了他的精力,所以也一直也沒有機會問他。
這一拖就拖到他今年兩場演唱會結束,回到BJ,我偷偷溜去找他,本以為是個驚喜,結果簡嶧城跟我說,這個公寓以後不要再來了,四處都是狗仔,一旦被拍到,後果不堪設想。
我問他就這麼在乎他的名聲嗎,是不是因為我先前出了這樣的事情,所以他更不願意和我扯上關係。他說不是的,他只是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又是這個說法,我快要受夠了,幾年了,橫在我心裡的刺看似好像和我的血肉長在了一起,但它始終還是一根刺。不觸碰的時候,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兩樣,可是隻要稍稍一碰,它就渾然立起,挑開血肉,成為我和簡嶧城之間那道永遠跨越不去的鴻溝。
我紅著眼眶說,我知道,你就是沒那麼愛我,我和你的事業,還是事業比較重要,對吧。
他痛苦地閉上眼,他說,不是你想的這樣,我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我笑著說,不,你是為了你的將來。
那天開心而去,歸來卻是傷心欲絕。我根本不想再聽簡嶧城解釋,也不想再看他假惺惺的挽留我,我說你不是不讓我待在這裡嗎,那我走,永遠不會再來了。我狠狠甩開他,他攔不住我,我心意已決,下樓招了個計程車就往機場趕。
去機場的路上,一派春意盎然之景。我想春天到了,也許是該結束這一切了,這些喜悅的、悲傷地、錯綜複雜的。
所有的,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