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拍了整整半年,劇組追求高質量的成片,所以頗費心力的一遍一遍打磨。從春天到秋天,到我殺青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份。南國金色的秋天來臨之前,簡嶧城來到這個城市,當時我在片場看到他的時候滿臉不可置信,可是工作人員說,他是來探班莊茗昕的。

雖然是私人行程,但小道訊息那裡,堂而皇之打的探望圈裡很要好的姐姐的旗號。

簡嶧城的經紀人好像對我很熟悉,她留著一頭中性的利落短髮,一眼就是精明能幹的女強人型別,她跟我說晚上簡嶧城要和莊茗昕一起吃飯,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我說不了,我晚上還要回去背劇本。

他經紀人聞言輕輕皺了下眉頭,看了我一眼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其實我那天晚上沒有事,第二天的劇本我早已背過了,可是這種被淪為配角的滋味並不好受,況且主角還是和我關係很不怎麼樣的人。

當晚簡嶧城發來訊息,問我怎麼沒過來,我信口雌黃,把莊茗昕推出去當擋箭牌,我第一次感謝我和莊茗昕之間是這麼惡劣的關係。其實我沒想到,簡嶧城竟然和莊茗昕有過交集,而且他倆的關係還是很不錯的那種。原來他們之前在一部戲裡演過姐弟,那部戲莊茗昕是女主,他是客串。這都沒什麼,關鍵是簡嶧城他之前聽我透露過劇組裡有個關係和我很不好的女演員,還安慰過我不要和這種人置氣,這回倒真弄了個大尷尬。

第二天我在片場看到簡嶧城,當時我正坐在休息椅上,看他往我這個方向走來。我滿心歡喜,面上卻還故作高冷準備晾一晾他,結果就看到他擦過我的邊,邁著大步朝莊茗昕走了過去。後來那幾天,基本上我倆沒有說過幾句話,人多眼雜,我一靠近簡嶧城,他就立刻躲的遠遠地,後來我乾脆都不想理他了,只管專心拍我的戲。川哥他們只知道我倆是高中校友,後來說起他一直在旁邊認真的看我拍戲,小璇就在一旁犯花痴。

“傳聞真不如見面,本人比照片還帥。”

“我看到他今天站在那裡,哇,玉樹臨風,我都不好意思靠近他,好想問他要一張簽名啊,不知道明天他還會不會來。”

“阿若,你們竟然是校友噯,好幸運啊,實名羨慕你。”

我心裡微微發苦,抑制住朝她不以為然道:“有那麼誇張嘛”

“當然有!”小丫頭一臉崇拜,轉而好奇道:“你們既然是校友,應該比一般人要熟一點吧,可我看你們,怎麼那麼陌生啊?”

川哥一旁吟了口茶道:“和他,還是保持距離好啊。”

連川哥,也這麼覺得嗎……

“你們走吧,我想休息一會兒。”我疲倦道。

“好,那你好好休息吧,小璇,我們走吧。”川哥拿起他的外套出門去,我突然又叫住他,“川哥?”

“嗯?”李浩川轉身看我,“還有事?”

我搖搖頭,突然感覺渾身乏力,乏力到一嗓子眼裡的話,都沒有力氣再說出來了。

簡嶧城私下來劇組探班,無疑又給劇增了一個巨大的爆點。

有一些節目採訪的時候,為了吸引流量,很多時候會丟擲“簡嶧城來劇組探班有什麼感受”之類的問題,其實如果我和他完全不認識,他來就來我還真沒什麼感覺,可我們明明是那麼親近的人啊,卻只能裝作不太熟悉的樣子幾句話敷衍過去。

問的人多了,到了後期我就有點不想回答了,可是望舒姐說,不行,你必須好好回答。你的一言一行都會被媒體放大了看,然後從中找出你的毛病,放到標題上去吸引眼球。

丁點的不妥,就有可能成為日後的大患。

其實劇組裡也有很多趣事,大家都是小朋友,所以也很能玩在一起。八月份最熱的時候,我們劇組特意叫了冰車,大家擼起沉重的戲服,各種姿態的躺在亭子裡拿冰解暑,還有各種解暑神器,綠豆湯、自制大空調輪番上陣……

這些在劇還未播的時候,製作成了花絮在網上播放,又引發了廣泛關注。而漸漸因著這部劇的影響力,終於也開始有人拿著新鮮的劇本來找我,我一步一步按照望舒姐規劃好的路,一點一點靠著自己的努力奮鬥著,除了拍戲,更多的時候我會待在學校裡上課。從大二寒假到大三整整一年,我和簡嶧城只在過年那幾天真正的待在一起,無數分開的日子裡,我和他各自忙碌。他始終也沒有再提及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對簡嶧城的心,也從日復一日訊息往來中,慢慢失望,有時我甚至悲哀的想,我們還沒開始,好像,就快要結束了。

《輓歌》終於在萬眾期待中開播,那個冬天,朔風凌冽,冰封雪蓋,卻因為劇集的熱度,好似提前迎來了流金鑠石的七月。一時間,劇中所有主演的人氣迅速攀升,霸佔人氣搜尋新星榜數月,雲資料下各大平臺新媒體指數勢如破竹持續走高,總劇集網路播放量總彙三榜登頂,拿下驚人成績。對我而言,從那時候開始,無數的代言接踵而至,數不清的品牌方和節目組朝我發來邀請,我的片酬一下子翻了數倍,粉絲數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持續增長。

熱度最高的那段日子裡,我甚至一度不敢走出家門,因為每時每刻都有狗仔在家門口等著拍你。望舒姐她們早已做好了所有的公關工作,有條不紊不浮不躁的給我安排著接下來的工作。我也早早搬進了公司安排的藝人公寓,那一年我同時獲得了最具人氣女演員獎和新人女演員獎,那晚簡嶧城也出席了頒獎典禮,他的獎項早已頒發完畢,要趕飛機去下一個頒獎禮,可他還是靜靜的坐在臺下,直到等到我上臺領獎的那一刻。我站在臺上感謝了一圈要感謝的人,最後看著他的方向,他坐在群星之間,眉目深邃,我心滿意足,向著所有的觀眾深深的鞠躬。

老爸老媽在頒獎禮後第一時間向我打來電話,說在家裡和乾爸乾媽守直播看完了,看到我和簡嶧城,他們四老都很欣慰。我爸比較破壞氣氛,我媽誇完我,他就說別把閨女誇上天驕傲了,要能沉得住氣,謙虛才使人進步。

我忙笑著回,您閨女悉聽教誨。

後續接拍的幾部作品也趁著大好形勢及時跟上,雖然對於乍紅的名氣我剛開始還有點收不住,但慢慢也就習以為常了。期間多虧了望舒姐一直在旁邊提點,望舒姐說娛樂圈本就是一個人心浮躁的地方,站得高固然很好,但站得高就意味著摔得慘,所以一切以平常心最好。

平心而論紅了以後的最大好處,就是我和簡嶧城碰面的機會越來越多。因為活動方同時邀請我倆的機會較多,每次走紅毯前,若是有合適的時機,我會溜上他的車。他的司機還是那個有點微胖的琦哥,見我一來,很會意的就先下車了。他在車外守著,外面也看不到我們,但我們倆在車裡還是很純潔,不過就是我幫他理理領帶,他給我檢查一下背部裙子有沒有什麼問題。

其實他穿西裝是真的帥,整個人都散發著魅力,可是我要硬把我的色心收起,然後好一身正氣的去走紅毯,內心不可謂不煎熬。

有一次,他穿了一身裁剪合體的高定深紫系絲絨西裝,坐在車裡,五官立體,身形頎長。翻領的扣子解了一顆,襯衫底下隱隱窺見硬朗的肌肉線條,馬上快入場了,我給他系,手指有意無意的就碰到他凸起的喉結,我不知怎麼就有點口乾舌燥,連帶這手也不好使,快把他釦子揪下來了也沒扣上。簡嶧城覆過我的手輕輕放到一邊,然後隻手輕鬆就扣了上去,我微窘,他還故意低頭看我表情,朝我悠悠吹一口氣,語氣戲謔:“我怎麼感覺你臉紅了?”

“胡說,我才沒有。”話雖這樣說,但我的臉埋得更低了。

我和莊茗昕也遇上過好多次,但她每每看向我的眼裡都是那麼傲慢,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和川哥弄成今天這個樣子。其實我看得出來,川哥心裡有她,而她對我一直沒什麼好臉色,想來心裡也是有他的。我有一次還是忍不住多管閒事了,我偷偷問的苗苗姐,我說,以前川哥和莊茗昕為什麼分手了?

苗苗姐被我的話嚇了一跳,她和川哥也是很早就認識了,立刻就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我故意道,川哥說了啊。

她說,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

我不以為然道,切,不就是因為有誤會嗎,我又不是不知道。

苗苗姐說,他真什麼都說了啊,不過也不能說是誤會,川哥他心裡什麼都明白。

我心裡激動,但表面不動聲色道,那照你這麼說,我倒想聽聽你的見解和我有什麼不同。

我那傻白甜苗苗姐就開始講述了。

經紀人與自家藝人相戀,有一個俗稱叫“禁忌之戀”,因為兩者之間本來應該是純粹的工作夥伴關係,卻在摻雜了愛情以後變得公私不分,受害首當其衝的就是藝人,川哥和莊茗昕就是如此。那是在三四年前,有媒體曝出當紅女明星戀上自家經紀人,當時他們所在的公司花了好大一番氣力才將這件事情壓下去,但已經有很多人知道是莊茗昕。因為這件事情,莊茗昕被負面新聞纏身,整個人事業也受到了很大打擊,陷入了低谷。川哥最後為了她,向公司遞交了辭呈,一己承擔了外界所有的指責,包括有人說他利用其上位的傳聞,然後跟莊茗昕提出了分手,莊茗昕當時哭著求他不要拋下她,川哥跟她說他從來沒有愛過她,是她自己死皮賴臉非要黏上的他,現在事情鬧大了,他不想跟她再玩下去了,然後就離開了她。這三年來,川哥一直沒有工作,四處旅行,直到後來做了我的執行經紀。

後來我召集簡嶧城和我一起行動,才把這件事情原原本本又告訴了他,我是真心希望川哥能得到幸福,我不想看他明明把錢包裡的照片視若珍寶,面上卻還對那人冷言相向;我也不想看見川哥每次都找藉口離開片場,卻在陪我去服裝間時一遍一遍摩挲著那人的戲服。

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該是多麼令人難過的事情。

我想幫川哥,就好像,在幫我自己。

因為不知道讓誰主動好一點,所以我打算兩個人都試一次,我先讓簡嶧城先拿莊茗昕開刀,簡嶧城聽到我讓他給莊茗昕發的訊息之後,用手指猛地敲了敲我的額頭。

“想什麼呢你,你這是在幫忙嗎,你這不是在咒別人?”

我用力一推他,“你怎麼廢話這麼多啊,不下點猛劑,怎麼能起到效果啊!”

簡嶧城對我無計可施,但還是直搖頭,“不行,這話我說不出來。”

“你不說,那我說。”我欲奪過他的手機,他擋住我道:“昂好了好了,你知道我和茗姐姐平時都怎麼說話的嘛,露餡了你。”

然後他苦著臉醞釀了一下,打了一行字,我倆盯著那一行字好好的看著,生怕出現差錯。

“茗姐姐,你聽說沒有,咱們圈裡有一個李姓經紀人得癌症了。”

嗯,我來來回回看了數遍,很好,這回可以靜待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