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車的間隙,她隱約可以透過後擋風玻璃看清車內的一家四口。

兩個孩子在中間鑽來鑽去,時不時被一雙大手舉起來。

祁鈺捏緊照片的指關節不停地發抖。

照片上的兩個孩子就像季霆秋的迷你版。

尤其是氣場鎮定沉穩的樣子在同齡孩子中十分出眾。

“叢榕,原本我能讓你們娘仨死個痛快,你偏偏要把孩子生下來,現在帶著兩個質子回到青城送人頭是麼?

挺好,我也讓你嘗一嘗這六年來眾叛親離,求死不能的滋味!”

她從後視鏡中看看自己。

化妝品可以遮住眼角的細紋,卻沒有東西可以可以掩飾雙目中的疲憊感。

從認識季霆秋到現在十六年,

一個女人一生中能有幾個十六年。

如果沒有華安月和叢榕,

她和季霆秋應該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現在的她應該坐在前面那輛越野車上,而不是卑微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像一個見不得人的小偷。

六年來的每一個夜晚,對她都是煎熬。

季霆秋不知叢榕還活著,

她知道。

她揣著這個定時炸彈膽戰心驚地過了六年,夜不能寐。

派出去的殺手一波接一波,殺死她們母女三人本輕而易舉。

可沒想到,

叢榕身邊竟然有那麼多保護她的人。

“呵,季臨淵你可真夠深情,你猜叢榕知道了你過去替我做的事會不會原諒你,所有背叛,拋棄我祁鈺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祁鈺緊咬了牙關,她現在嫉妒得快要瘋掉。

如果沒有季霆秋在車裡,她恨不得加油門直接撞上去。

“孩子?呵呵。”

祁鈺盯著視線內的越野車,心中打定了主意。

擁堵解除後,車子終於能正常提速,後座的兩個小傢伙鬧累了一起枕著季霆秋的大腿睡了過去。

為了讓孩子睡得舒服點,他一直保持著抬腿的姿勢。

十幾分鍾後,他的大腿開始痠麻直到失去知覺,宛若找回了從前參軍時的肌肉記憶。

叢榕看著男人苦撐著僵硬的姿勢,有一瞬間的觸動。

這還是六年前那個季霆秋麼,

“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小孩子麼。現在裝什麼父女情深啊。”叢榕輕嘲道。

呵呵,

一切都得他說了算。

提結婚的是他,離婚的還是他,不要孩子是他,喜歡孩子的還是他。

她與季霆秋之間從來不是平等的關係。

這個男人自始至終就是霸道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真心愛一個人是尊重而不是強迫。

“我本來就沒打算和別人生孩子,你不是別人,是自己人。”季霆秋語氣無賴地說。

“這六年,你吃了多少個封躍?”叢榕無語地白了他一眼。

“一天不給我氣受是不是完不成業績?”季霆秋低喝道。

強來,

他怕把這女人的硬骨頭屬性激發到最大。

哄著,

又不知何時能讓她放下芥蒂心甘情願地復婚。

現在,他和封躍的處境沒什麼區別。

那天笑話封躍太早了。

叢榕聽著他的埋怨輕笑了一聲,

“受不了就別勉強,我本來就是這種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你!”

季霆秋憤憤地看著她,無奈身上掛著倆孩子不敢動。

這女人竟然拿他說過的話來嗆他。

他沉默了兩秒,輕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

“叢榕,六年前我去京城之前說好了,你答應我會復婚的,為什麼說話不算數?”

“問你自己!”

叢榕感覺好累,也不想和他扯皮。

有些事不是事後開幾個玩笑就能過去的。

或許等到有一天,

她願意把臉上的疤痕做鐳射去掉時,

才算真正放下那段不堪的回憶。

女人明顯不想再搭理他,季霆秋又急又惱,心裡問候了封躍一百遍。

封躍說,“老季,女人的心海底針,要想哄開心咱得把臉皮練得厚一點。她扎任她扎,要不怎麼能讓人把氣兒理順了是不……”

這下好了,非但沒讓叢榕解氣,厚得自己都噁心。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錶,

按時間家裡的客人也該到了。

車子到達季家別墅已經是下午一點多,汽車剛停,花月和花雨就醒了過來齊聲哇哇大哭。

季霆秋納悶地問叢榕,

“她倆身上有啟停感應?怎麼一開車就睡,一停就醒。”

“她倆從小就是這樣,是你自己的原因錯過了孩子最需要你的六年,不知道的習慣還有很多,我建議你自己多去觀察,不要什麼事都來找我。”

叢榕沒有理會他接過孩子輕聲拍著。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生氣,像吃了火藥一樣,心裡好煩。

可花月和花雨的起床氣一直很重。

哪怕是她這個當媽媽的都很難哄好。

那幾年,也只有季臨淵能使出渾身解數安撫兩姐妹。

提到他,叢榕心生愧疚。

這兩日,她只顧著照顧孩子又被季霆秋纏著,都沒有抽出時間來給季臨淵打電話。

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後背的傷有沒有復發。

忽然車門開啟,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孩子已經被來人接到了手中。

“淵叔叔!”

花月和花月眼睛齊放光,立馬撇開季霆秋的大手撲了過來。

“季臨淵,你怎麼來了,我正想著給你打電話呢,這兩天感覺怎麼樣?”叢榕連忙抱著孩子開門下車,滿眼驚喜地說道。

從第一次遇見他到現在六年了,季臨淵救了她很多次。

最後一次重度燒傷感染昏迷留下了永不逆性後遺症。

說不感動是假的。

只是她的心太累了,已經住不下任何人。

這份恩情只能當做家人一般放在心中。

“小騙子我不找你,你也不找我,我只能厚著臉皮自己來咯,再說了我還得找倆大閨女給我養老呢,嘿嘿。”

季臨淵接過花雨寵溺地頂了頂她的肚皮。

花雨最怕撓癢癢,立馬咯咯地大笑起來。

“我也要,我也要,淵叔叔你為什麼只愛妹妹不愛我。”花月嘟著小嘴不滿地說。

“誰說我不喜歡我們家花月啊,來讓我試試花月這兩天有沒有好好吃飯變重一點。嘟嘟嘟嘟~”

季臨淵將花月舉高高發出搞怪的蒸汽火車聲。

一時間兩個孩子退去了起床氣哈哈大笑。

汽車內,被冷落拋棄的男人還端坐在那裡,他的腿還有點發麻沒有恢復知覺。

季霆秋的臉色很難看,陰沉沉的。

被叢榕懟了一路,他已經攢了滿肚子的火氣。

現在倒好,親生女兒也不要他。

這種挫敗感讓他分外受傷,眼底生出一股不易察覺的落寞。

好像他們四個才是一家人。

而他

則是一個沒有存在感的外人。

餘川沒有下車,感受到自家爺騰起的殺氣,手心捏了一把汗。

爺受了六年的苦好不容易盼回了媳婦。

這倒好,

被人連花帶盆端走了。

這小少爺今天算是撞到槍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