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身形單薄的女孩朝自己走來,季霆秋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是看起來很艱難。

他的眉尾微挑,莫名覺得心情很好。

初次遇見,他在叢榕的眼底只看到了一潭死水。

很多時候,

她冷漠得彷彿周圍一切都與她無關。

可剛剛從她眼中偶然間流露出的驚慌,看起來就像一隻迷途的小野貓。

季霆秋輕咳一聲,隨意地拉了拉被角貼著床邊睡下。

“你如果感冒了,我母親一定會怪我,別對自己那麼自信。”

他翻了個白眼,身下卻開始莫名煩躁。

叢榕此時已經立在床邊,雙手不停地絞著衣襬,

“我絕不會和月姨告狀的,能不能不扣我錢,錢太難賺了……”她低頭小聲嘀咕著。

最後半句話彷彿咽被進了嘴裡含糊不清,模樣異常可愛。

突然她被一隻健碩的胳膊一把拉向身後的大床。

“啊~”

跌落的瞬間她不由失聲,

“躺好別廢話,我對你沒興趣”,季霆秋低喝。

他霸道地提著叢榕的腳踝往床內側一扔,然後倒頭就睡。

黑夜中,男人就那樣保持著一個姿勢緊靠在床側,沒再有什麼動作。

叢榕終於慢慢放鬆了緊繃的身體。

呵呵,是她想多了!

她這種不堪的女人,有什麼資格幻想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

單是男人的語氣就充滿了嫌棄。

“叢榕,踏踏實實扮演好自己的身份,一絲多餘的想法也不要有。”這樣想著,她輕輕地闔上眼睛。

床的另一側,季霆秋假寐著久久不能入睡。

多年前,他以為能躺在自己身邊的終會是祁鈺。

愛祁鈺好像早已變成他的習慣,

他們之間,掌控全場的似乎也永遠是祁鈺。

祁家捧在手心的大小姐不嫌棄他落魄失勢,陪伴了他最黑暗的十年。

後來祁家的閉門不救,母親的身體……

他才不得不暫時放棄。

月夜中,兩個人各懷心事,中間像隔著一條楚河漢界。

第二天一早

叢榕下樓後發現不僅華安月不在,連帶著保姆阿姨一起消失了。

她頓時理解了月姨的用心良苦。

肚子叫囂地咕咕叫,她只好挽起袖子走進了廚房……

當季霆秋醒來時,看著眼時間他鬱悶地揉了揉寸發。

過去十年,他活得心驚膽戰一直睡眠很淺,很多時候需要靠藥物助眠。

可今早他竟然比平時足足晚了四十多分鐘才醒來。

懷揣著鬱悶下樓,他在餐桌看到了一張紙條。

“季先生,廚房有面條,別扣我錢!”

季霆秋“……”

沒有人告訴他,吃著這頓早餐時,他常年緊皺的眉心全程自然舒展。

上午,工作室。

“叢榕,下月初景氏少公子的訂婚宴找我們合作了。”

“一會給花換完水,咱們確認一下手打鮮花的花材和配色,賓客人手一束量有點大,咱們提前準備方案。”

肖雅說完遞過去一袋麵包和牛奶。

聽到景氏的婚禮,叢榕停下了給花束打刺的動作。

阿澤?

叢榕的心裡湧上一股酸楚。

兩家長輩在他倆小時便訂了親。

爸媽橫遭車禍後容家一夕間易主,一切都變了味兒。

在景家長輩眼裡,娶她已是毫無價值。

兩年前景氏集團股票突然被有預謀地做空,

景氏瀕臨破產之際……

“榕丫頭,你爸爸的病情全靠我花錢用藥物維持,你是不是也該做一點實質性的表示?”

容華看了她一眼,話裡有話。

“你也知道你姐姐很喜歡景澤,我覺得相比較你倆目前的條件,很明顯是靜嫻更適合景澤。”

叢榕知道,

容華想用爸爸容升的性命要挾她放棄景澤。

“你如果不答應,你爸的醫藥費你自己想辦法吧,我的錢得花在刀刃上。”容華冷冷地扔下一句話。

緊接著,

景家以她有案底為由當眾揚言拒絕她踏進景家的大門。

為了娶落魄的她,

景澤和整個景家對抗過,可最終只是落得軟禁的下場。

她亦深知自已不能給景澤帶來價值,放棄是最後能為他做的事,後來她用最絕情的話,斷了景澤的念想。

兩人的關係終於在那場大雨中止步……

回憶間,叢榕不知覺得紅了眼眶。

叮鈴~

店門口的風鈴被風吹響,有客人來了,叢榕放下剛啃了兩口的麵包匆匆繫上工作圍裙走過去。

看到來人時她愣了一秒,鼻子酸得生疼,眼底已經一片溼潤。

“阿澤,咱們訂婚就是用的這家花店,好巧,妹妹在這上班呢,有熟人更好。”

容靜嫻說完嬌羞地依偎在男人懷裡,嘴角漾開了花。

本以為逼叢榕親口甩了景澤,已經斷了他的念想。

把叢榕送進監獄後,

她更是天真地以為兩個人之間的溝已經被填平,也滿心歡喜地等待著踏入婚姻。

但是,這個男人對自己始終客氣疏離。

幾天前,

景澤深夜買醉後破天荒地對著她一臉深情,她當即激動得淚如雨下。

可下一秒,

她做了兩年的美夢被摔得稀巴爛。

“叢榕,不要離開我……”景澤胡亂囈語著。

回想著那一晚,容靜嫻的指甲嵌進了肉裡,她看著店裡的鮮花強行掩蓋住眼裡的恨意。

“喜歡什麼自己挑。”景澤表情敷衍。

他的視線不自覺地投向不遠處的女孩。

一條簡約的森林綠無袖長裙襯得她面板更加白皙無比,女孩安靜地佇立在繁花中,此刻竟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景澤怔了神,彷彿又看到了活在他青春裡的女孩。

“小姐,您看紫色海洋之歌可以嗎?”

察覺到男人在看自己,叢榕拿起一束淺紫色的玫瑰。

她徑直走到容靜嫻身邊將自己擋住。

“寓意永恆的愛情!”

叢榕抬頭迎上男人的目光,這是她的心裡話。

可多年輾轉流離,

此刻她只能祝福這個男人。

她坐過牢,失了身子,還懷了孕,哪個男人會大度到娶她這種不堪的女人。

“那520朵手札花束吧,謝謝!”

容靜嫻嘴上掛著甜美的笑容,眼底一片陰冷。

這兩個人到現在還在眉目傳情。

玫瑰刺多扎手,手扎做成巨型花束後,花藝師的手也會慘不忍睹。

不屬於自己的別拿,拿了一定扎手!

這是給叢榕的一點教訓。

“先生,一共一萬零八千元。”叢榕果斷遞上POS機。

她不能和錢過不去。

季氏的合作還沒有拿下,工作室不能錯過任何一個客戶。

肖雅從倉庫出來,見到來人也是一愣。

似乎察覺到三人氣場不對,她連忙跑過來解釋。

“容小姐,純手工做520朵需要點時間,明天拿可以嗎?”

“可以!”景澤搶先一步回答,說完便強行拉著容靜嫻離開。

他知道身邊的女人在故意難為叢榕。

但,今日能見她一眼已經知足了。

兩人走後不久,叢榕的手機傳來振動。

是那串不能再熟悉的電話號碼。

手指在刪除和開啟鍵之間猶豫,掙扎了兩秒後,她最終還是點開了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