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漾出了院,沈宴也一直陪著他,朋友們幾乎每天都往沈宴家跑,沈宴說:“門檻都要被你們踏爛了。”
沈宴照顧林漾和工作兩不誤,沈父也確實暫時沒有干涉他的私生活,之前幾人暗中收購股份的事情也停止了。
林漾牽手關閉了自已工作室,解散了團隊,只是那層樓被沈宴買下來了,工作室的牌子沒有摘,只是那扇門永遠都不會開了。
林漾在某天清晨躺在陽臺的沙發上,看著窗外的玉蘭花,他想,自已應該是看不到它開花了。
他的意識開啟了一場疾馳的時光之旅,眼前彷彿掛起了一盞古老的走馬燈,原來人死之前真的會回憶過去。
腦海中一幕幕畫面飛轉起來,幼年的福利院,自已親手創辦的工作室,自已設計的珠寶,身邊的愛人,朋友,每一幀都在腦海中閃過。
他的一生就像一個電影在眼前重現,那些記憶變得如此清晰,又如此遙遠。走馬燈的畫面逐漸歸於黑暗,耳邊愛人的呼喚逐漸消失,意識渙散,他緩慢閉上眼睛,他的生命就此結束。
沈宴跪在地上,哭了很久,一遍又一遍的叫著他的名字,沈拉著他的手,直到林漾一點一點沒有了溫度,沈宴喃喃自語:“沒有人愛我了…”
這一年的冬天實在是太冷太漫長了,林漾終究還是沒有熬過冬天,永遠地留在了二十七歲,沒有等到他最愛的玉蘭花開,這一年,春天實在是來的太晚了。
林漾沒有親人,他的葬禮是沈宴和朋友操辦的,所有人一起,親手在墓碑前種下一棵玉蘭樹,明年,應該會開花了吧。
不過林漾啊林漾,玉蘭花的花期太短了,下輩子別喜歡玉蘭花了。
所有人都離開後,沈宴一個人蹲在墓碑前,林漾的照片是他生前親自選的,他說不要現拍,要以前的,所以墓碑上的照片裡,他意氣風發。
南熙辭坐在墓園的臺階上,看著遠處說:“我好像從來沒有留住過任何人,我想留住媽媽的,可是她鬆手了,後來是爺爺,現在是林漾,我誰都留不住。”
傅璟深給她披上外套:“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的。”
南熙辭擦去臉上的淚,沒有說話。
傅璟深送她回家,進了門就狂吐不止,南熙辭最後變成乾嘔,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裡的自已,難過時還是會有應激反應。
傅璟深給她拿了藥,睡夢中,南熙辭一直在做噩夢,夢裡的每個人都在離他遠去,她伸手,卻抓了空。
傅璟深照顧她一直到凌晨,直到南熙辭開始睡的安穩。
第二天醒來,南熙辭嗓子啞了,說不出話,也吃不下東西,傅璟深想給她喂點粥,剛喂到嘴邊南熙辭就開始乾嘔。
南熙辭不願意看醫生,不願意去醫院,他只好一直陪著她,直到南熙辭從床上站起來的一瞬間暈倒了,傅璟深才把他送到了醫院。
南熙嶼趕來醫院的時候,南熙辭正在輸液。
傅璟深低頭對南熙嶼說:“對不起,我還是沒有照顧好她。”
南熙嶼沒有怪他,他知道自已妹妹的脾氣,她自已不願意來看醫生,如果強迫她只會適得其反,“你不用對不起,她生病不是你造成的。”
南熙辭連續幾天吃什麼吐什麼,有時候晚上上不來氣,連續輸了幾天液身體稍微好轉,她沒有讓傅璟深告訴其他人,林漾剛走,誰的心裡都不好受。
南禾給南熙辭做了飯,南熙辭只是喝了幾口湯,她說想讓孟禾陪她一會兒,於是讓傅璟深和南熙嶼都離開了。
病房門關上,南熙辭突然抱著孟禾哭,孟禾輕輕拍著她的背,孟禾對她說:“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
南熙辭十九歲認識林漾,林漾設計的作品,只要南熙辭喜歡,這個世界上就僅此一件,平時也會設計一些小首飾給南熙辭,讓她開心,對於林漾來說,南熙辭是朋友,也是妹妹,這是他給南熙辭的偏愛。
林漾知道自已的生命在倒計時,去做了很多沒有做過的事。
去跳傘,沈宴恐高,是蘇梓安陪他跳的。去滑雪,是南熙辭陪著他滑的。人生第一次騎馬,是陸岑教的。第一次賽車,是季延教的。去潛水,是傅璟深和莊寒之陪他去的。甚至還和祈清時學了架子鼓。
沈宴帶他去了地球的最北邊,看了極光,他記得那天的場景,倆人牽著手,站在極光之下,綠色的帶狀光束忽明忽暗,他希望時間永遠定格在那一刻。
林漾去世以後,沈宴按照對沈父的承諾回了沈家,聽從沈父的安排,每天按時上班下班,生活很規律,公司和家兩點一線,只不過回的是他和林漾的家。
沈母好久沒有看到兒子回家吃飯,去公司,想和兒子一起吃個晚飯,沈宴卻說忙 沒空。
南熙辭出院的時候南熙嶼讓他回老宅一趟,“秦姨說他在收拾林漾房間的時候發現他留了東西,應該是給你們留的,你回去看吧。”
南熙辭回了老宅,管家將林漾留下的東西遞給南熙辭。
是一本畫冊,畫冊第一頁,是所有人的漫畫形象,畫裡他們所有人站在一起,後面每一頁都是設計圖,是給他們每個人獨一無二的設計。
那天林漾說萬一他哪天不設計了,原來不是玩笑,是他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他還是用生命最後的時間給每個人都留下了禮物。
南熙辭把所有人都約了出來,沈宴一言不發,坐在角落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
南熙辭把林漾留下來的設計稿對應地遞給每一個人。
夏顏拿到的那一刻,強忍著沒讓眼淚流出來,設計稿上面寫著:
To:夏顏,生如夏花。
他給夏顏設計的是一對耳環,耳環上的設計是瑪格麗特花。夏顏曾經給他送過一束瑪格麗特花,說可以占卜愛情,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沈宴和他在一起了。
給季延的設計是一對戒指,雖然不知道他的真愛有沒有追到手。
每個人都有專屬的設計,南熙辭看著自已手中的設計稿,一個王冠。
畫冊最後一頁林漾寫了字:
各位,抱歉啦,時間有點倉促,只有設計稿,成品的話你們給沈少說點好聽的,他耳根子軟,會幫你們做的。
山水一程,不負遇見。
下面畫了兩個表情包,一個鞠躬,一個飛吻。
很難想象林漾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寫下的字,一個人面對死亡,很難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