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精神病院,地處青蘿北外環線一個靠近主幹道的山坳裡。
馬路直通到醫院門口,交通十分方便。
今天醫院來了一個身份特殊的男人。
一名市精神康復中心派來送溫暖的精神療愈師。
任嘉換上白大褂,在醫院午間值班醫生吳醫生的引領下,跨過三道鐵門,沿著冰冷的走廊,一直往前走,又拐了個彎,在一個單人病房面前停了下來。
吳醫生開啟房門。
一個背影苗條的女人正安靜的坐在窗戶前,一動不動的對著窗外。
“從進來之後,就不愛說話,也配合治療,但效果不太明顯。”吳醫生對任嘉說。
任嘉:“沒關係,我跟她聊聊。”
吳醫生點點頭,對裡面的女人喊了一聲:
“於明佳,有人來看你了!”
女人回過頭。
白淨、五官秀氣,但兩眼無神。
吳醫生貼心的把門帶上,離開了。
任嘉拉開房間靠牆角的一把椅子,坐在桌子對面。
“於明佳,我們聊聊吧。”
他一邊說,一邊按下了袖口裡貼著的訊號干擾器。
於明佳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又把頭轉了回去,給他一個背。
“我知道你沒病。是在裝病躲人。你也別管我怎麼知道的。我今天來,是為了你丈夫侯廣傑的事來的。有人說,他不是意外墜樓,是被人蓄意謀害的。我想聽聽你的說法,畢竟他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是你。”任嘉說道。
於明佳毫無反應,依舊背對著他。
“周愷已經從青蘿調走了。我跟你保證,不久之後,他肯定會被抓起來。你丈夫的死一定會真相大白。你難道真的無動於衷?預備在這個鬼地方躲一輩子嗎?”
任嘉說到這裡,於明佳的肩膀抖了一下。
她垂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於明佳,我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來這裡看你的,我沒那麼大本事,醫院也不會隨便讓一個陌生人來接近你。你應該懂這個吧?我既然能坐在你面前,背後自然是有人支援的。這個人,周愷根本不是對手。所以,你應該珍惜這難得的機會,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於明佳終於把頭轉了過來。
她看著任嘉,他的面相,就是一個三十左右的普通小青年,確實不像什麼有本事的人。
“你是暗訪的警察嗎?”她終於開口,問。
“不是,我是受人之託,來見你的。警察以後會找你,但不是現在。”
“是王思為告訴你我在這裡的吧?”
“是的。”任嘉點頭。
“她現在怎麼樣?”她問。
“她現在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你放心。”
於明佳沉默了一會兒。
她終於抬起頭,對任嘉道:“好。我說。我告訴你。”
“我們一共有七個人,曾經被周愷強暴過。有一個性子烈的,非去報警,後來就被關起來了,現在不知道放出來沒有。王思為流過一次產,大出血,差點沒救回來。但她因為她爸的事,不敢亂說話,所以,我來這裡之後,就跟她沒啥聯絡了……”
“沒有人能動的了周愷,他在青蘿就跟活閻王一樣。連公安局長跟他在一起,都要敬他三分。我原來根本不認識他,我是跟侯廣傑結婚後,跟他住到同一個小區,在小區裡無意間跟他打過幾個照面,被他盯上的……”
“你怕他躲他,不僅僅只是因為這個吧?”任嘉皺起眉頭,邊思索,邊問。
於明佳低下頭,半晌沒有吭聲。
只有肩膀不受控制的抖著,洩露了她此時的恐懼緊張。
任嘉靜靜地等著她平復心情,開口。
“他喜歡拍影片,他跟每個人,都拍。影片都是故意把女的臉露出來,看不到他。他跟我那個……的時候,也拍了很多。因為那些影片,我不敢對他說不。因為他說我要敢反抗,他就給我傳到成人網站上去。讓我身敗名裂,一輩子沒臉見人。那一次,我老公回來,正好撞上了。他們倆就打了起來,我老公打不過他,被他綁了起來。他就在我老公面前,他把我……”於明佳說不下去了,她捂住臉,哭了起來。
任嘉聽到這裡,一股怒火直往頭頂衝,拳頭攥的咔咔響。這個禽獸!
“你老公就是那天晚上墜樓的嗎?”他問。
於明佳點點頭。
“我當時昏過去了,醒過來的時候,那個惡魔已經離開了。我也不知道我老公去哪了。我也害怕面對他。就沒敢出門。但過了沒多久,物業來砸門,說有人跳樓了……後來我才知道是我老公。”
“警察當時找你怎麼問的?”任嘉問她。
“問我是不是跟他吵過架,是不是打過他,我說是的,吵架了,我還抽了他幾個耳光。但我沒想到他會跳樓。”
任嘉已經理解她為何這麼說,不禁嘆了口氣。
“所以結論是家庭瑣事爭吵後,去樓頂吸菸,意外墜樓?”
“嗯。”於明佳點點頭。
“在不久的將來,你會有一次翻供的機會。你不用再背這個黑鍋。”他說。
於明佳囁嚅了一下嘴唇,眼睛紅了。
因為這個黑鍋,她承受的壓力超乎想象。沒來這裡之前,侯廣傑的父母和弟弟幾乎每天都到她家門口叫罵。有時候,她出個門,他們會突然衝出來,幾個人往死裡打她。而周愷這個魔鬼,也一直不肯放了她。
她生不如死。無路可走。
她只是一個懦弱、膽小的小女人。不知道偷偷哭了多久,心裡好像有一團火,燒的她胸口裂開般的痛。但她抓不到救命的稻草。
這個醫院是她最後的避難所。
任嘉心裡五味雜陳,只得勸她:“你在忍耐一段時間。很快就會有好訊息了。”
於明佳又點點頭。
任嘉開車離開青蘿精神病醫院的時候,心裡十分窩火。他完全沒有料到,周愷的囂張,竟然到了如此喪心病狂的地步。他那個姨媽李曉雅,真的到了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步了。
他一邊開車,一邊琢磨,拐上國道後,正打算給肖夏打個電話,突然,發現後視鏡裡跟上了一輛黑色越野車。
任嘉覺得不對勁。
這輛車,他有點眼熟。
好像在哪兒見過。
警報瞬間在他大腦中拉響。
他暴露了。
被人盯上了。
他一踩油門,加快車速,試圖將後面那輛車甩掉。
~~~
文楚楚猛的一個急剎。
黑色大眾吱一聲,穩穩停在路邊。
她和副駕駛上的張若星幾乎同時從車上跳了下來,身形矯健的朝路邊的斜坡跑了過去。
斜坡下十幾米遠,一輛白色日產騏達四腳朝天,正躺在一片莊稼地裡。
一個男人的聲音,哼哼唧唧的從車裡傳過來。
她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那輛翻了個個的汽車前,伸手拖拽了一下里面卡住的男人,大聲問:
“你怎麼樣?手腳能動彈嗎?”
“能!能!”任嘉回答。
他抓緊文楚楚和張若星的手臂,被她倆拖了出來。
一出來,他坐到地上,哎吆媽呀的叫起來。
“不行了,腳扭了!哎呀媽!疼死我了!”
他那副呲牙咧嘴的樣子,不是裝的。
張若星檢查了一下他的左腳踝,輕輕轉了一下。
他正皺著眉頭嘶嘶吸氣,她突然手下用力,咔一下,把他微微變形的腳踝正了過來。
任嘉發出一聲嚎叫。
嚎叫了沒一會,他便跟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抖了一下腳,眼睛一睜。
“竟然不疼了!你也太厲害了吧!”
他用崇拜的表情,看著張若星。
這才發現,張若星居然美貌驚人。
長得,簡直跟女明星一樣。
那利索的栗色短髮,襯的她一張鵝蛋臉明麗無雙。他從來沒見過這麼颯的女人。
一時間,看呆了。
一邊的文楚楚戳戳他。
“哎!你別發呆了!好好的,你把車開溝裡幹什麼?不想活了?”
任嘉回過神來。
他對文楚楚道:“姐,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願意以身相許……”
文楚楚啪的打了一下他的腦袋,說:“老孃已婚。說人話。”
“我被人跟蹤了,我不自己開下來,估計也會被人撞死。你們剛才看到那輛飛過去的黑色越野車沒?要不是你們的車斜刺裡上了國道。我麻煩可大了。”
文楚楚和張若星互相對望了一下。
沒想到來青蘿出個任務差。還沒到地方,就遇到這種事兒。
青蘿這個地方,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