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聊完,陶邀被閒事分了心,自然賬了理不下去。

屋裡熄了燈,外室裡值夜的穀雨坐在小床鋪上打了個哈欠,晃晃悠悠起來,準備去小解後回來睡下。

她揉著眼睛,撩開垂簾跨出門,不經意一抬眼,冷不丁瞧見抱劍杵立在廊柱前的高大黑影,嚇得一聲驚呼捂在嘴裡,瞬間清醒。

齊麟面無表情看著她,不及他肩頭高的小丫鬟,捂著嘴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珠子。

每次看見他,像見了鬼。

他不是個會拐彎抹角的人。

逮著機會,困擾許久的事兒得問一問。

於是皺眉,“你做了什麼虧心事兒?”

穀雨圓溜溜的杏眼兒一派茫然:???

齊麟眉心壓的更低,“沒做虧心事兒你怕什麼?我吃人?”

穀雨,“......”

咕咚一聲嚥了口口水,放下捂著嘴的手,她垂下頭轉身就想快步離開。

齊麟臉色更冷,有點不悅。

“站住。”

穀雨走的更快了。

齊麟冷淡語調慢下來,“有本事別回來。”

穀雨一僵,整個人立在原地,腹中憋尿的感覺都淡了。

看她那縮的跟個鵪鶉似的樣兒,怪沒出息的。

齊麟心下嗤笑,握著劍提步走過去,從她身邊擦肩而過,淡淡扔下一句。

“你過來。”

穀雨捏著手,看著對方漆黑高大的背影,欲哭無淚。

她不想過去,但腳步還是磨磨蹭蹭跟上。

兩人到了廊下拐彎處,遠離了主屋。

靜夜裡,庭院清冷,四下無人。

齊麟抱住劍,居高臨下睨著一臉心虛露怯的小丫鬟,徐徐運了口氣,開口說。

“我做什麼惹你了?你怎麼見我就跑?把話說清楚。”

穀雨心底裡十分澎湃掙扎,心跳咚咚咚地,磨磨蹭蹭吱吱嗚嗚,就不敢看人。

齊麟擰著眉打量她兩眼,“什麼意思,你倒是說,連旁人都瞧出你躲我,這很令人不適。”

他自來獨善其行,最膩歪麻煩。

跟在宗主身邊做事,若是夫人身邊的侍婢都對他躲閃不及,還背地裡絮叨議論,這就令他感到很麻煩了。

從而可見,日後還會因此引起更多的麻煩事。

很不方便。

半天問不出個屁,齊麟有點兒浮躁不耐。

“說話,我就那麼嚇人?讓你怕成這樣?”

他殺人那會兒,也沒讓著小丫鬟親眼瞅見吧?

還能幹了什麼,讓她怕成這樣?

穀雨埋著頭,不自在地咳了兩聲,知道自己也沒膽量就這麼跑,斟酌了半天,才小聲說。

“對不起啊...”

對不起?

齊麟滿眼莫名,緩緩挑起眉梢,“對不起什麼?”

穀雨乾巴巴扯了扯嘴角,磕磕巴巴解釋。

“是...是那時在江南,錦繡芳華住的時候,我,我不分青紅皂白,就誤會了齊侍衛嚇唬平哥兒...,所以,對不起。”

齊麟,“......”

有這回事嗎?

齊麟腦子裡在回想,卻半片兒影子都模糊不出來。

穀雨沒聽見他說話,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他。

他生的太高,眉眼都隱在廊簷橫切下的陰影裡,她看不出什麼情緒和反應。

默了幾秒,冷風吹的穀雨一縮脖子,連忙又快言快語的解釋。

“我知道自己做錯事,是想跟齊侍衛道歉的,不過一直沒找到機會,我我...”我也是在不好意思,不敢往你跟前湊。

齊麟想了半天想不起來,乾脆也不想了。

不過聽這小丫鬟說‘一直沒找到機會道歉’,心下還是不由嗤笑一聲。

就憑她這近來四處躲避他的反應,像是個誠心要道歉的樣兒?

他懶得跟個毛丫頭一般見識,冷著臉嗯了一聲。

“這事兒算了,你也不用因此心虛,我並未在意,反倒是日後,不要再這麼無端端躲著人,平白讓旁人徒生揣測,很麻煩。”

穀雨,“...哦。”

齊麟睨著她搖了搖頭,“回去吧。”

他轉身就要走,今夜晚離開這麼一會兒,就是為著抓這小丫鬟問個清楚。

現在事情說開了,雖然有點無厘頭,但屬實也沒什麼影響。

他準備就這麼算了。

誰知剛走開幾步,身後又傳來弱弱的一聲喚,“齊侍衛...”

齊麟立住腳,握著劍側過身,冷冷盯著她看。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穀雨更看不清他臉色了,只覺得這人怎麼比夜風還涼。

她吞嚥了口口水,捏著手指頭小步挪上去,立在兩步遠外,小聲吭嘰著說。

“還有件事。”

齊麟心下嘆氣,怎麼這麼多事兒?

他轉過身與小丫鬟對視,“還有什麼事。”

“是...”穀雨看起來更心虛了,心口咚咚咚的更急促,“是,我先前不小心,聽到齊侍衛...齊侍衛和...紫菱...”

齊麟一聽到‘紫菱’,微怔一瞬,隨即瞬感無語。

他無聲哈笑,偏頭掃了眼靜夜庭院,聲音聽起來越發涼薄。

“你講話能不能說清楚,說連貫,不要吞吞吐吐磕磕巴巴,你結巴嗎?”

知不知道這樣講話,被人聽到,更容易引起旁人遐想?

穀雨一噎,掐著手指頭垂下臉,腮幫鼓鼓嘟噥道。

“我夜裡起夜,不小心聽到齊侍衛和紫菱談話,還...還不止一次。”

她一鼓作氣,對著齊麟深深鞠了一躬,加快語速,“我真不是有心偷聽你們講話,也並非...並非...,總之我我,我真對不住,實在對不住!”

她嘴裡一邊兒‘對不住’,一邊兒鞠完躬,扭頭轉身,撒丫子就跑了。

齊麟愣愣立在原地,“......”

什麼就對不住了?

聽就聽唄,都多久遠以前的一點小事了。

至於麼?

立了半晌,齊麟歪了歪頭,無聲哈笑。

看著落荒而逃的架勢,最終不還是怕他麼?

真是莫名其妙。

齊麟搖了搖頭,沒再糾結,還是準備先回去睡覺,於是轉身離開了主院。

翌日清早,他再過來時,瞧見正值夜完準備回房補覺的穀雨。

兩人對上面,穀雨一埋頭,跟滿秋說到一半的話都止住了,慌不擇路又抬腳跑了。

齊麟,“......”

滿秋,“......”

兩人齊齊盯著穀雨的背影消失,又先後對視一眼。

滿秋眼睛眨巴眨巴,“齊侍衛,你是不是又做什麼,嚇唬她了?”

齊麟皺著眉臉頰冷繃,滿心都是一言難盡。

他也很莫名其妙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