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矢的院落十分清寂,原本只住了他和尹二先生。

如今多了尹延君和齊麟,簫宗子特地帶人過來收拾許久不住人的廂房。

“二叔。”他同簫矢見禮,“父親請您到書房議事。”

簫矢同尹二先生對視一眼,預料到是江南府的事,便起身準備去書房。

“我過去看看,你安頓延君。”

簫宗子拱了拱手,同簫矢一起離開了院落。

齊麟跟著簫家僕人去收拾廂房。

堂屋裡只剩叔侄倆,尹二先生側了側臉,對上尹延君清潤專注的視線,不由面色一頓。

尹延君扯了扯唇,“叔父,簫先生走了,是不是可以說了?”

尹二先生溫淡眉眼微滯,黑瞳外染著清澤的深褐瞳圈輕晃了晃,語氣溫緩透著幾分無奈。

“有些事便是同你說了,你也未必就好跟你夫人如實相告…”

“叔父只管說,至於怎麼同邀邀交代,我自有分寸。”

尹二先生看著他,微不可聞嘆了口氣。

他沉凝片刻,徐徐開口。

“舊人已故,有些事倒也並非不能提,紅蓮仙子本名元酈,她的出身,要追溯到前朝皇室。”

尹延君瑞鳳眸微怔,“叔父說,遼皇室袁?”

尹二先生下顎微點,“當年前朝皇族袁氏,皇室宗親具都驕奢淫逸,殘暴不仁,還頻頻勞民傷財與旁國主動掀起戰亂,致百姓於水火,並不斷加重賦稅,脅迫諸侯王鼎力相助其征伐疆土。”

“之後各地諸侯王不堪受袁氏壓迫,齊力推翻袁氏統治,金氏故此登臨帝王之座,條件是瀾國一分為四,諸侯王自統境域,不再聽受皇室旨意。”

“當年血洗盛京城,我並未親身經歷,親眼目睹,只知袁氏皇族宗親具被屠殺殆盡,自此消失在瀾國史記中。”

“卻不知,袁末帝最小的帝姬當時因身懷六甲,那小帝姬生的傾國傾城,被你祖父瞞天過海帶回清麗,誰知她因生產而逝,留下一雙龍鳳雙生子,那雙生子,便是元酈和元燼。”

尹延君屬實沒想到,竟然還有著這樣一樁過往。

陶邀的母親,紅蓮仙子元酈,竟然是前朝舊皇族袁氏的血脈。

他驚愕過後,俊闊眉宇微蹙,“那他們為何又會去了簫氏?”

尹二先生搖搖頭,“你祖父那時是想替帝姬養大元酈和元燼,只是你祖母容不下,因為那兩個孩子,府裡險些鬧的翻天地覆,你祖父處於無奈,才將他們輾轉送到故淵府,託付給王老宗主。”

“故淵府王老宗主也明白這兩個孩子若是被金氏皇族所知,必然會惹出許多麻煩,所以將他們兄妹送給他最信任的簫老宗主養,對外只說是簫氏撿回來的孤兒。”

尹延君,“所以,他們是同簫先生一同長大的?”

尹二先生低嗯一聲,“不過簫氏刀法不收女弟子,所以元酈不算簫氏刀宗弟子,她的功夫是自學的。”

他說著頓了頓,由衷誇讚,“她是個極其聰敏的女子,不止自學武藝,還生的美豔,故淵許多年輕才俊都傾慕於她,當年簫矢他兄長,也曾對元酈有意…”

尹延君,“……”

他記得元酈鍾情的是簫矢。

可叔父現今卻說,簫矢的長兄,現今的簫宗主,當年去元酈有意。

兄弟倆中間夾著一個女人,這……

尹二先生掃了他一眼,淡淡牽唇點了點頭,“他們兄弟倆因為元酈,曾生過芥蒂,直到簫矢斷刀離宗,這芥蒂經年已久,才緩和。”

有關簫矢的過去,尹延君不欲多打聽。

他問,“那元燼呢?元燼後來如何?元酈又為什麼離開簫氏,離開故淵?”

尹二先生又是一聲淺嘆,“簫宗主那時很固執,簫老宗主又絕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娶舊皇族袁氏的女子,所以生出許多事端,想逼簫宗主娶妻,還想逼走元酈。”

“具體是些什麼事,我也不是太清楚,總之元燼還曾因元酈中毒,便是那年我和簫矢帶她們兄妹去清麗求醫的緣由。”

“後來他們回故淵的路上,卻遭遇不測,元燼為救元酈而死,元酈也自那之後徹底離開了故淵,再也沒跟故淵任何人聯絡,再也沒在江湖中露面。”

“至於究竟是遭遇什麼不測,又是誰殺了元燼,這件事,就連簫矢也說不清。”

兄妹倆一個已死,一個下落不明。

便是想查證,也是無從下手。

尹延君眉心微皺,“簫先生,就不曾懷疑過誰?”

尹二先生眸色清淡搖了搖頭,“我們懷疑過是簫氏的人,但也僅僅是懷疑,元燼的屍身不清不楚便被人抬到簫氏府觀外,元酈失蹤後,簫宗主也派出許多弟子去尋找,卻始終找不到,她生死未卜仿若人間蒸發,很多人都猜測她是已經遭遇不測,漸漸也就沒有人再去找。”

江湖中人多是來無影去無蹤,時常會有誰突然就消失數月,或消失幾年不見。

這對故淵人來說,已經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尹延君想,那時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對元酈打擊甚重。

但究竟是什麼,現在也已經無從查證。

他心下微沉,嘆息道,“她是湊巧救了我岳父,而後岳父便一心想娶她為妻,之後她便嫁做人妻,安居後宅,相夫教子了。”

叔侄倆相對沉默下來。

直到齊麟過來敲門。

“宗主,廂房已經收拾好了,可以安寢。”

尹延君嗯了一聲,起身同尹二先生告辭,便帶著齊麟回了廂房。

廂房裡有一張竹榻,主僕倆倒是可以宿在一間房裡。

關上房門,尹延君交代齊麟,“還是想辦法再打問打問元酈和元燼的事,儘量不可驚動旁人。”

當年元酈選擇離開故淵,定然是不希望再跟這邊任何人牽扯上。

既如此,尹延君寧可不打探那麼詳細,也不想讓故淵的人因此牽扯陶邀。

會害元酈的,故淵人的可能最大。

這晚,主僕倆一夜安眠。

主屋裡,尹二先生等到子時,才等回簫矢。

簫矢進屋,瞧見他坐在桌前等著,無聲嘆了口氣,將房門掩上。

“延君還是向你打聽了?”

“你不告訴他,他也是要查的。”,尹二先生牽了牽唇。

他帶大的孩子,他還是瞭解的。

“屬實沒想到,陶萬金竟然和元酈結為夫妻,陶邀是元酈的女兒。”

簫矢想了想,微微搖頭,“你我太久沒想起元酈罷了,仔細想想,陶邀生的同年輕時的元酈,的確有七八分像。”

尹二先生沉默幾秒,眸光溫潤看著他,“你覺得,元酈和元燼當年,究竟是遇上了什麼事,又會是誰做的?”

“我們是不是也應該查探查探事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