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杜汐想太多了。

尹延昳只不過是餓的實在受不了,想到府里人再怎麼過分,也不可能削減尹二先生那邊的吃用吧?加之簫矢常常去後山打獵烤野味,所以想去碰碰運氣。

當然,順便的話,他還是想請叔父去勸勸他母親的。

尹延昳趁著月色,疾步匆匆的往尹二先生的院子趕,誰知在半路,遇見了剛外出覓食回來的尹延疏。

“三哥!”,尹延昳眼睛一亮,隔著幾步遠,都聞到一股子香噴噴的烤雞味兒。

他健步如飛地奔上前,口水都溢位來了,直勾勾盯著尹延疏手裡的紙包。

“三哥這麼晚,你剛回來啊?”

尹延疏也沒料到他這麼晚還出來瞎晃盪,先是懵了兩瞬,這會兒再看他饞狗似的模樣,還有什麼不懂的?

他苦笑扯唇,將手裡抱著的烤雞遞給他。

“想吃啊?”

尹延昳一點兒不客氣,一把接過來嘻嘻笑說,“謝啦!”

尹延疏看他迫不及待地拆開紙包,就那麼扯下只雞腿大口大口撕扒起來,活像是餓了好幾天的難民。

他嘖嘖搖頭,好心的替他拍了拍背,“慢點兒,又不跟你搶?”

尹延昳瞬間眼熱,差點兒都想流淚了。

“你是不是也餓的受不了,才跑出去覓食?你真是,你出去怎麼不帶我?下次喊我,我請你啊。”

尹延疏挑著眉,笑的不置可否,“你請我?你兜裡還有銀子嗎?”

尹延昳一噎,“......”

他已經有兩天兩兜空空了,出個門還得跟杜汐拿零花錢。

尹延疏看他一臉囧態,悶聲不吭地啃雞腿,好笑地搖了搖頭。

要不是他先前管生意,也存了一筆私房錢,現在也沒那麼豪闊天天跑出去覓食。

尹延疏嘆了口氣,掀袍在一旁的圍欄邊坐下,“你這麼晚在府裡瞎溜達,是要去哪兒?”

尹延昳嚥下嘴裡的肉,跟到他旁邊挨著坐下,囫圇道。

“我去找叔父。”

“這麼晚,你去找叔父?”

尹延昳當然不可能跟他說,自己是想滿懷僥倖,想去叔父院子裡蹭口吃的。

他含糊說道,“母親和大嫂鬧得這麼僵,這府裡除了叔父,誰還敢勸?”

尹延疏信以為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拍著大腿嘆息一聲。

“還真是隻有叔父能壓住老夫人,只是你這麼晚去,也不合適,簫先生還住在叔父那兒。”

尹延昳嘬著雞骨頭嗯了一聲,“也對,那我明天再去。”

這麼輕易就改了主意?

尹延疏側過頭瞥他一眼,看他抱著那半隻燒雞啃得認認真真,開始懷疑他根本不是要去找叔父談什麼勸老夫人的事兒,純粹就是出來找吃的。

他咂咂嘴,雙臂環抱著搖了搖頭,“五弟,你這念頭很好,明日記得去找叔父...”

“叔父!”,尹延昳突然站起身。

尹延疏愣一下,忙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見尹二先生白衣絕塵衣袖飄飄,身旁跟著黑衣挺拔的簫矢,兩人正穿過曲廊朝這邊兒來。

他也跟著站起身,“叔父,簫先生!”

簫矢手裡還掂著酒壺,瞧見兩人眯眼笑了笑,“嗯。”

尹二先生看了看兩人,“這麼晚,你們不回自己院子睡覺,在這兒做什麼?”

尹延昳手裡還捧著燒雞,額了一聲沒法解釋,只能暗暗踢了下尹延疏的腳後跟。

尹延疏垂手相握,氣定神閒地笑說,“五弟有些煩心事兒,大哥和四弟都不在,他便約我出來聊聊,不知叔父和簫先生這麼晚,是要去何處?”

有煩心事兒卻正抱著燒雞啃得不亦樂乎的尹延昳,“......”

簫矢下頜微揚灌了口酒,十分事不關己。

尹二先生也只眉目溫淡的掃了眼尹延昳,無聲嘆了口氣。

“東外府那邊出了些事,有醫徒違反宵禁,深夜躲在煉丹房裡烤番薯,被人發現,還因此起了爭執動起手來,我過去看看,你們倆若是無事可做,也跟著來吧。”

言罷,尹二先生當先抬腳疾步離開,簫先生緊隨其後。

尹延疏同尹延昳對視一眼,也連忙跟上去。

走了一段兒,快到東外府與內府相通的甬巷時,尹延昳將一包啃剩下的雞骨頭團了團,丟到花壇角落裡,卷著袖管兒抹了抹嘴。

“唉,三哥。”

“嗯?”

他壓低聲,“東外府該不會也跟內府似的,被卡了進項?那些學徒吃不飽,才餓的半夜偷偷烤番薯?”

尹延疏噎了一下,溫吞笑著解釋。

“內府進項是被卡住了,庫裡沒銀子可撥,東外府倒是沒卡進項,就是大嫂掌著東外府,她病著,那些管事的沒法找她蓋印撥款,錢撥不出來。”

一個是沒錢可撥,一個是有錢卻撥不出來。

簫先生內功深厚,耳聰目明,即便隔著幾步遠,還是聽到了他這句話,不禁捏著酒壺失笑出聲。

尹二先生眼尾輕掃他一眼,無奈搖頭。

簫先生捋了下眉梢上垂下的鬢髮,笑涔涔悠然說道。

“你說延君媳婦兒多有趣?使個花招兒都使得讓人又想哭又想笑,這麼可愛的小婦人,你那長嫂真是沒福氣,非要將人逼成這樣。”

尹二先生眼眸溫淡,“你少說兩句。”

簫先生哧哧笑著,心情很好的飲了口酒。

他全然像是個湊熱鬧的,只覺得如今整個清麗府的人,都被尹延君這媳婦兒擺弄的既可憐又好笑。

偏偏那使花招兒為難人的,還讓人恨不起來,你說有不有趣?

一行四人趕到東外府裡,就見兩幫小醫徒吵得不可開交,有幾個臉上還掛了彩。

幾個負責管教醫徒的宗親長老隨後而到,看到這場景,也是又氣又無奈。

一視同仁的將一幫醫徒全教訓了,罰他們今晚不許睡覺,將東外府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清掃一遍。

餓著肚子還要做苦力活兒,一眾小醫徒頓時哀聲漫天。

可看著長老們一個個陰沉沉的臉色,又有苦說不出,只能認命受罰,磨磨蹭蹭地去清掃院子了。

從東外府出來,跟在尹二先生身後的幾位長老,也是忍不住唉聲嘆氣。

四叔公實在沒忍住,向尹二先生問詢。

“二先生,這宗主此去盛京,也有個把月的時日了,可有訊息,何時才能歸來呀?”

這自古以來,婆媳不合便是千古難題。

這老夫人和宗主夫人婆媳之間的鬥法,還得是指望宗主才能擺平不是?

尹二先生不是不知道他們想什麼,只是,他也沒收到確切的歸期。

故而,搖頭淡聲道,“不知。”

不知?

眾人面面相覷,又是一陣苦不堪言搖頭嘆氣。

而與此同時,萱室這個夜晚,也不太好過。

尹老夫人之前動了氣,頭疼的厲害,這好容易剛歇下一會兒,就被一道咋咋呼呼的哭訴聲給驚醒。

“胡姑姑,胡姑姑!您快去稟告老夫人,小公子夜不能寐,方才更是吐奶了,正難受的在哭!”

穀雨急急忙忙的奔進屋,揪著袖子急的眼眶都紅了。

胡姑姑大驚失色,還沒等轉身進屋,就聽屋裡尹老夫人驚聲喊問。

“熠兒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