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裡,直到天色暗下來,裡屋房門也只因著送晚膳開了一次。

用過膳後燈便熄了,裡頭連碗碟都沒喊人進去收。

這一晚折騰了幾次熱水,值夜的滿秋是一宿沒睡。

天方亮時,尹延君拎著個簡單的包袱從府裡出來,沒驚動任何人,帶著尹延修和齊麟輕裝簡行的出發了。

府裡的人是過了兩天,才知曉宗主去了盛京城。

安寧齋裡,杜汐得知這件事時,還不禁心生黯然。

尹延昳看她如此,只得說,“不然我去請三哥來,三哥的醫術也還不錯,只是把個脈罷了。”

杜汐想了想,便點了頭。

尹延疏被請到安寧齋來,當著尹延昳的面替杜汐把了脈,而後不是很明白的看向尹延昳。

“弟妹身子安好,不知是怎麼不適?”

“安好?”

尹延昳看了眼妻子,對上她暗示的眼神,沉凝了一聲,尋了個藉口。

“這些日她睡不安寧,母親那邊不是一直在叮囑她服藥嗎?我尋思是不是好端端的服那藥,反倒弄的身子不好了,所以讓三哥來給看看。”

杜汐忙點頭,緊接著靦腆笑著接話。

“三哥,我這身子,真的沒什麼事?母親讓我服的藥,沒什麼影響?”

她眼巴巴看著尹延疏,不管是什麼影響,好的壞的,總得說出個一二三吧?

這總該明白,他們夫妻是什麼意思了。

尹延疏左右看了眼兩人,隨即恍悟。

他心下好笑,面上不顯,想了想,還是委婉提示。

“五弟妹身體康健,脈象來看並無疾症,只是呢,是藥三分毒,不管是良藥還是補藥,五弟妹還是不要隨隨便便服用,有些藥在體內侵染的多了,過猶不及,反倒會壞事。”

“若是實在覺得影響了歇息安眠,倒是可以停了那藥試一試。”

這番話,像是說了什麼,又像是什麼也沒說。

杜汐眼神黯淡,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什麼。

等尹延昳將尹延疏送了出去,再返回來時,便見她滿腹心事的坐在那兒走神。

他皺了皺眉,過去輕聲同她說,“你也聽見了,三哥都說了,讓你將藥停了,你明日起就別再喝,母親問起來,我去說。”

杜汐欲言又止,看著他咕噥了一句。

“停一陣兒試試倒也無妨,只是五爺,三哥他...該不會是怕得罪母親,所以才沒提我身子的真實狀況,怕說了給我開新藥,母親會不高興...”

尹延昳嘖地一聲,眉心皺的更緊。

“你魔怔了?他都說了那藥一直服,久了會傷身,這叫怕得罪母親?”

他語氣重了幾分,“杜汐,你憂思這憂思那的,這些日子來我可都依著你了,該說的話我也說盡了,現在三哥也給你看過脈了,你要別再執迷,我真受不了了!”

杜汐臉色一變,張嘴想說什麼,尹延昳卻已經拂袖離開。

怔怔盯著他飽含不悅的背影,她抿抿唇,臉色白的嚇人。

齊媽媽隨即從門外走進來,見她如此,也是忍不住嘆了口氣,上前溫慈勸說。

“奶奶,差不多了,五爺他畢竟年輕,性子又不穩,您再這麼唸叨來唸叨去,他早晚要不耐煩,年輕小夫妻間,本該是你儂我儂歡喜快樂的時候,您將心事放一放吧,心思太重早晚要傷身子,到時豈不是得不償失,便宜了別人?”

杜汐黯然神傷,白著臉跌坐回去。

“媽媽,我也累,我也要被這樁事磨得沒力氣了...”

齊媽媽上前扶住她肩,“您這些日實在有些過了,不怪五爺說您魔怔了,老奴都看不過眼了。”

“沒辦法左右的事,只能看開些,子嗣緣法到了,自然會開花結果的。”

“您聽老奴的,反正五爺撂了話給您,在您有嫡子前,不抬那位進門,那您就更不應該急了。”

“趁著年輕,正是該籠絡丈夫心的時候,您抓著大把的時間,先將五爺的心攏住,這夫妻情深了,子嗣不成問題。”

杜汐苦笑扯唇,“攏他的心?他的心就是太好攏了,我根本就不用費功夫,還不如把心思放在旁的事情上。”

齊媽媽震驚,“奶奶!您怎麼這麼說...”

“我這麼說,我說的不對?”,杜汐笑的像是在哭,抬眼看著她,卻也壓低了聲兒。

“我跟他睡在一起這麼久,我還摸不清?媽媽在杜家待了一輩子了,幫著我母親處理了多少同房外室,又豈能看不清一個年輕爺們兒?”

“五爺的心,我能攏的住,薛氏能攏的住,改日換個人睡在他枕邊,不出十日半月,也就能攏的住了。”

齊媽媽皺了皺眉,神思複雜。

“奶奶...”

杜汐說著眼眶紅了,卻是壓根兒不掉淚。

“先前他都同我說了親,被那薛氏一折騰,立馬就先我前頭定下她做側房。”

“我以為他們表兄妹青梅竹馬,早生情誼,嫁過來時一直因此事提著心,溫柔小意哄著他,他倒是很吃這一套,待我那樣好,半點不像是心裡有人,覺得愧疚薛氏。”

“我又覺著他對薛氏的情誼沒我想的那麼深,剛放鬆下來,他就被人家哄著,回來鬧騰要儘快將薛氏抬進府,半點不顧及我這個正妻的臉面了。”

“那日他跟我誇薛氏什麼,您聽著嗎?他說薛氏溫婉柔弱,沒有城府,是個好相處的人!”

“哪家好相處的姑娘,會工於心計算計別人的婚事!還那麼豁地出去清白名聲的?”

“我算是看清了,那薛氏哄五爺,不就同我哄他是一個套路嗎?低低頭掉幾滴淚,在他面前成管用了!只要捧著他哄著他,犯再大的錯他都能揭過片兒!”

齊媽媽聽不下去,握著她肩揉了揉,好聲兒勸她。

“奶奶快別這麼說,您跟薛氏怎麼能一樣?她就是個上不得檯面兒的東西...”

杜汐呵地冷笑一聲,“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搶同一個男人麼?”

“奶奶!”

“我沒說我跟薛氏比,我說他尹五公子呢,他就是個吃軟又怕硬的,半點子主意都沒有,如我跟薛氏或者別的女人這般的,能哄他,便能攏的住他的心,換成老夫人,一通鞭子也能讓他收心。”

“媽媽,我都犯不著在他身上花心思,這等誰來都哄得住的男人,我能盼他什麼?”

“我只盼他給我個嫡子,就這一點可盼的。”

齊媽媽不好再說,只是愁著眉嘆了口氣。

——

尹延君帶著尹延修一走,府裡許多大事雖然有尹二先生來裁決執管,但生意上那邊只剩了尹延疏自然是不行,陶邀是不得不擔起來。

以至於尹明霜動身回故淵的時候,都沒好意思提前知會,怕招惹他們親自去送,再耽誤了正經事。

等陶邀回府後知道故淵府的人無聲無息地就離開了,還心裡頗過意不去。

秋收的清麗郡,上上下下都過得十分忙碌充實。

轉眼十月過半,陶邀收到了第一封從盛京城來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