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延君帶著陶邀匆匆趕到東外院時,安置故淵王氏的院子裡,已經圍了許多人。
不過大多是清麗府的長老,倒也沒驚動外人。
深更半夜的,關係到王四姑娘的清譽,王宗主和王宗子便將她中毒昏迷的事按了下來,只請了清麗府的人來救治。
夫妻倆先後進了屋,眾人紛紛見禮。
“宗主,夫人。”
守在王四姑娘房門外的王宗子見狀,也連忙快走幾步迎上前。
“尹宗主,宗主夫人。”
尹延君微微點頭,眸色溫潤難掩憂色。
“王宗子,裡頭狀況如何?”
王宗子緊緊蹙眉,搖了搖頭。
“尹二先生在為家妹診治,我父親和四公子也在裡頭,三公子已經去‘褚蒼閣’取藥了。”
說到這兒,王宗子握著拳頭一臉慚愧。
“尹宗主,實在抱歉,這樣的喜日裡,給清麗府添了如此麻煩。”
“怪家妹性子跳脫又實在貪玩兒,才趁人不注意私自跑去後山,結果被山裡毒物所咬,這才中毒昏迷,若非被簫先生湊巧遇到帶回來,後果不堪設想...”
試問一個年輕女孩子,在深山裡中了劇毒,若是那麼昏迷下去放任不管,恐怕找到人的時候,就已經為時已晚了。
眾人聽著,都是一陣後怕。
尹延君淺嘆一聲,牽唇搖了搖頭。
“不幸中的萬幸,真是多虧了簫先生。”
簫矢此時正斜臥在屋頂上對月獨酌,聞言,見眾人紛紛抬頭望過來,他握著酒壺的手不甚在意的擺了擺。
“唉~舉手之勞,他方才都已經謝過了,你就不用再提醒他了啊。”
他性情向來逍遙灑脫,眾人也都習慣了。
不過話已經說到這兒,王宗子還是抱拳再次道謝。
“救命之恩,只言謝怎夠?簫二叔,我故淵府又欠你一分恩情。”
簫矢清聲朗笑,擺擺手沒再開口。
陶邀左右看了兩人一眼,心下若有所悟。
故淵府王氏和簫氏是百年世交,一劍一刀攜手並進多年。
簫矢雖然已經被逐出家門,但王氏的後輩出門在外還是敬他為‘叔父’。
可見簫先生當年在故淵府的風光,的確令人敬仰難忘。
這樣一個少年英雄,為了尹二先生,著實犧牲許多。
真是可敬可佩。
院子裡,尹延君又安撫了王宗子一句。
“王宗子且放心,有叔父在,四姑娘必定會轉危為安。”
正此時,尹延疏大步流星地走進院子,快步來到尹延君身側。
“大哥,藥取來了。”
尹延君點點頭,又看向王宗子。
“藥既然取來了,容我們進去看看四姑娘的狀況,若有可能,也替叔父搭把手,確保萬無一失。”
王宗子自然求之不得,連忙側身請他們入內。
“宗主,三公子,請。”
尹延君提腳前,偏頭看向身邊的陶邀。
“夫人隨我一起,稍候王姑娘醒過來,還需勞煩夫人照料。”
陶邀自然義不容辭,連忙跟了進去。
房門開啟又合上,屋裡三人紛紛看過來。
卻見尹二先生正同王宗主立在床尾處低聲交談,而坐在床邊替王四姑娘診治的,卻是尹延修。
陶邀剛收回視線,幾個男人已經相互見禮寒暄完了。
尹二先生聲線溫淡的向尹延君解說一番。
“是花斑蝮蛇,此毒甚霸道,已經漫延開來,多虧簫矢提前封住了王四姑娘的心脈,還有一線生機。”
毒性漫延,可見已經凶多吉少。
王宗主的臉色簡直愁容慘淡。
這是他的嫡幼女,素來最得他嬌慣,這次帶來清麗,是為了促成與清麗府親上加親的婚事,誰料到會出這麼兇險的事。
“若是琤琤出個好歹,我可如何同夫人交代...”
想想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王宗主五大三粗鐵塔似的一個漢子,此時白著臉滿手冷汗。
尹二先生已經安慰了他好一會兒,這會兒聽他這話,又再次保證。
“有我清麗府在,王宗主切莫太過憂慮,竭盡全力也必能將四姑娘救過來。”
王宗主神情恍惚的點點頭,眼睛焦灼的盯著床上的人,一刻也不敢放鬆心情。
陶邀安靜的站在床頭的方向,瞧見王四姑娘原本朝氣蓬勃的秀麗面容,此時烏青黯淡,唇色黑紫。
她躺在那兒毫無反應,彷彿是已經沒了生息。
這麼年輕的一個少女,簡直看的人揪心。
尹延疏已經將丹藥給她餵了下去,而後退到一旁。
尹延君上前親自探過脈,隨即轉臉看向坐在床邊埋頭忙活的尹延修,聲線低沉的問他。
“毒性延展太烈,也唯有以毒攻毒了,如何?你有幾分把握?”
尹延修眼都沒抬,淬了毒的黑色銀針陸續刺入王四姑娘身上的穴位,開口的音腔低冷淡漠。
“八成。”
那便是沒問題了。
尹延君心下鬆了口氣,不再打擾他,轉身走回尹二先生和王宗主身前。
“延修有把握,王姑娘定會無事,等延修施完針,我再開些湯藥佐以清除王姑娘體內的餘毒,會萬無一失,王宗主且放心。”
先前,尹二先生也是這麼說的。
現在連尹延君都這樣說,王宗主心底總算有了底。
接下來,屋裡眾人便耐心靜靜等著尹延修施針布毒,以毒攻毒。
院外乾等著的族中長老,等了片刻,看幫不上忙,也就陸續離開。
反正宗主和尹二先生都已經在裡頭了,清麗府的態度十分嚴謹,也不差他們這些老傢伙在外頭站崗。
陶邀坐在一旁的桌邊,素手托腮漸漸開始有些睏倦。
強撐到天色微亮時,床上總算傳來了動靜。
王姑娘痛嚀低呼的聲音聽著就有些嚇人。
陶邀也跟著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忙站起身。
王宗主是最先湊上去的,“琤琤,琤琤?”
王姑娘還未睜開眼,但勃頸上的青色血管十分清晰,面容猙獰痛苦,在王宗主焦灼的呼喚聲下,‘嘔’地一口黑血從嘴裡湧了出來。
旁邊的尹延修眼疾手快,一手將她翻過身側躺,一手將王宗主推開。
烏黑的血跡瞬間噴薄在枕榻上,十分駭人。
王宗主目眥欲裂,“琤琤!!”
陶邀長到這麼大,除卻先頭在盛京城的刑部大牢裡,自己被人琢磨的傷痕累累。
還沒再見過這種大口大口嘔血的駭人場面。
也是被嚇得心口一跳,下意識掩住唇。
尹延君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錯步上前將她攬進懷裡,轉了個方向,聲線溫和的提聲開口,順便安撫焦慮不安的王宗主。
“沒事,毒血吐出來就好,延疏!喂藥!”
“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