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今年的冬天來的格外的遲，聖誕節當天才下了第一場雪。
顧喻然把圍巾多繞了一圈，手套雖然不方便，也不敢輕易摘下，笨拙的把包裝盒組裝好。
“你不是從小就在這邊長大的嗎？今天也不算特別冷，還是說亞洲人天生會更怕冷一點？”伊昂手套都沒戴，只穿了件呢子大衣，對他的全副武裝很不理解。
伊昂是加州本地人，金色的捲髮配著張娃娃臉，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看起來像個洋娃娃，顧喻然第一次見他還以為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顧喻然聳聳肩，把下巴也藏進圍巾裡，“冷，我們一定要今天出來售賣嗎？”
“還不是你抽到的蘋果，也只有你們中國人平安夜送蘋果，我們今天再賣不出去，就等著和教授求情吧。”伊昂說到這個就來氣，本來這麼重要的節日應該好好去玩的，現在只能在雪地裡擺攤。
這是一門專業課的小組作業，抽籤決定售賣的物品，售價不能低於市場價。顧喻然抽到的是蘋果，一個完全沒有優勢的水果。
他們選的是留學生公寓樓下，旁邊就是學校南門，平時人流量還算不錯，只是今天是聖誕節，大家都有安排，留在學校的人少之又少。
雪有下大的跡象，顧喻然撐開傘，遮住露營車裡的蘋果。
伊昂拍了照片發社交軟體賣慘，“你這樣別人更不知道我們是幹什麼的了。”
他搓搓被寒風吹得有些僵硬的臉，吐出白氣：“在中國有一句話叫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伊昂搖著頭表示不懂，“今年你要回中國嗎？過你們那個春節。”
“是的，我要回去看看我的家人。”
失憶後他有三年沒有回國，爸爸說他從小在加州長大，和家裡親戚也不熟，儘管失憶也沒什麼影響，只是打算回去看看大哥，還有給媽媽掃墓。
伊昂頭一歪突然靠近，壓低聲音問道：“你覺不覺得那個人有些奇怪。”
顧喻然看過去，斜對角方向的柏木下站著一個人，蓬鬆的羽絨服也掩蓋不了修長的身形，撐著一把傘完全擋住了臉。
不用等顧喻然回答，他接著說：“這麼小的雪也撐傘，我覺得像亞洲人。難道說，這就是你口中的魚？”
“可能，要不你去問問？”顧喻然沒戴眼鏡出門，眯著眼想看清那人的臉。
苦等一個多小時也沒開張，伊昂急了：“怎麼不是你去？猜拳決定，快點，不然他就要走了。”
這種運氣的遊戲，顧喻然很少贏。
他拿著兩個包裝好的蘋果禮盒往樹下走去，離那人還有兩米左右的距離停下，用英文說了一句聖誕快樂，是否需要買蘋果。
男人把傘往上抬了抬，整張臉露在夜燈下，那是一張極具衝擊力的臉，獨屬於中國人的劍眉星目，眉宇間蘊藏著萬般情緒。
顧喻然被這張臉驚豔到一時失語，然後用上了許久沒說過的普通話：“中國人？”
“聖誕節快樂。”男人一開口就證實了他的猜想。
顧喻然把兩個禮盒拎在面前，積極推銷：“聖誕節快樂，要不要買個蘋果，很新鮮的。如果你要買，可以買一送一。”
男人盯著他看了很久，顧喻然覺得心裡有些發毛，擔心別人覺得他奇怪，專門做老鄉的生意，然後又因為都是國人不好拒絕。
他剛想說些活躍的話，就見男人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多少錢？”
“九塊九。”
顧喻然馬上放下蘋果，把手機收款碼拿出來，能移動支付真好。
錢到賬，他又把兩個盒子拿起來：“非常感謝你的支援。”
男人從他手裡接過一個盒子，準備離開。
顧喻然晃晃手裡剩的那個蘋果，“說好的買一送一，還有一個沒拿呢。”
“送你。”男人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顧喻然回到伊昂身邊，沒把那個蘋果放回露營車，和他說了剛剛那個奇怪的人。
伊昂聽完他的話，隨手挑了一個蘋果吃起來，“奇怪的人？有年年給你發生日祝福那個人奇怪嗎？”
伊昂說的那個奇怪的人每年夏至都會給他發生日祝福簡訊，其他的資訊都沒有，他也不記得這個人是誰。
如果是他的朋友，也很奇怪，他的生日明明不在夏至，最後只能歸結為是發錯資訊的。
他也回覆過，解釋過那天不是他的生日，可是沒有收到對面的回覆，在下一年繼續給他發生日祝福。
顧喻然對比不出來：“都奇怪。”
最後發動同學人脈，有驚無險的完成了小組作業，完美完成學期考試後，顧喻然踏上了回國的航班。
儘管從小生活在國外，但他對國內也不陌生，自已一個人也能應付過來，除了會迷路。
透過多次轉機終於落地江市，大哥的助理已經等了他很久。
助理開車把他帶到了一個高檔小區，“顧總還在出差，已經安排好小少爺住繁園，如果有別的需要可以聯絡我。”
房子收拾得很乾淨，傢俱和生活用品都非常齊全，顧喻然沒有別的需要，謝過助理後開始收拾自已的行李。
他只拿了些常穿的衣物，還有一些專業書，收拾起來並不麻煩。
書桌抽屜一開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抽屜裡有很多東西，包裝精美的鋼筆，遙控小汽車，盒裝飛行棋……
甚至還有一個被放了氣的鯨魚氣球。
顧喻然看著氣球有些出神，這些東西好像都是他的，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他摸上鎖骨間的項鍊吊墜，也是一個類似的小鯨魚，不記得項鍊是怎麼來的，只知道戴了很多年。
他沒動那些東西，原模原樣的放了回去，起身去廚房喝水。
櫥櫃裡有兩個藍色的手工陶瓷杯，和別的廚具格格不入，也有著莫名的熟悉感。
他拿出其中一個，開啟被提前填滿的冰箱，下意識的拿出一盒牛奶倒進杯子裡。
好像這個杯子天生就是用來喝牛奶一樣的順其自然，理所應當。
牛奶幾口喝完，沖洗杯子的時候，他發現了杯底有字。
準確來說是字母，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