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喻然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已經把他們當朋友了,可是在他們看來不一定。

他好像就是不適合交朋友的人。

程棲晏以前是他最好的朋友,現在也因為他的原因把關係鬧得很僵。

兜兜轉轉十幾年,好像一個能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是挺失敗的。

顧喻然有點難受,又想吃藥了。

小花從後院裡走出來,看到他有點興奮,叫個不停。

範書意也是第一次見,覺得新奇:“小花好喜歡你啊,它就沒搭理過我。”

顧喻然沒心情擼貓,問範書意找了工具箱,打算修一修昨天被打壞的招牌。

他要找點事情做,才能讓自已舒坦一點。

到了中午奶茶三兄弟才回來,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看起來心情都很不錯。

應該是對調解結果很滿意,賠償到位了。

潘萊看見他蹲地上在修招牌,把手上的東西往地上一放,直接就撲到他背上:“兄弟,多虧了你,我們賺大發了。”

被突如其來的的重量一壓,顧喻然差點栽到地上,還好宋南希眼疾手快的扯了他一把,才不至於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怎麼了?”

潘萊笑意吟吟的解釋:“本來今天想叫你一起去的,還是蔣閣提醒說對方傷的都可能有點重,可能最後就扯平了。所以我們去了之後就說你被嚇得不輕,可能有點腦震盪,然後他們就罵我們,你猜怎麼著,罵得太髒了,警察叔叔忍不了,覺得他們沒有改過的意思,最後按我們的意見定的賠償。”

聽到他們沒有將自已排除在外,顧喻然心裡的石頭終於放了下來。

顧喻然跟著他們進了屋,潘萊迫不及待的和範書意分享在派出所的事情,還讓蔣閣配合自已直接透過角色扮演的方式重現出來。

宋南希從冰箱裡拿出水壺給每個人倒了水,最後一個輪到顧喻然的時候,他卻把水壺放了回去。

他還是在生氣。

顧喻然垂著頭忍不住的摳手指,指甲深深印在指肚上留下月牙形的紅印,疼痛能轉移注意力。

嘩嘩倒水聲在面前響起,顧喻然遲鈍地抬頭,一杯溫水推到了他的面前。

宋南希垂眸沒看他,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神色,看不出在想什麼。

顧喻然心跳得莫名的有點快,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詞語形容此刻的心情,甚至忘了說謝謝。

原來有些話不用說出口,也能有人知道。

原來也有人會在意他。

他伸出手握住杯子,暖意透過玻璃一瞬間流經全身。

他們幾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剛剛的話題,潘萊湊到他身邊,也恰巧看見了他手裡還散發著些許熱氣水杯,“怎麼就你的是熱水啊?冰水用完了?”

顧喻然解釋道:“我有胃病,不能喝涼的。”

去年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吃不下東西,就是勉強吃了一點也會吐出來,吃也難受,不吃也難受,後來去醫院檢查,說是胃病。顧驚瀾意識到不對勁,然後帶他去看了心理醫生。

之後他就不能吃很多很多東西了。

聽到他的話,範書意來了興致,也湊過來盯著他,“胃病啊,小說裡的霸道總裁都有胃病,然後會有一個溫柔體貼的女主照顧他,提醒他按時吃飯,還會在霸總胃病發作的時候親手做暖胃的白粥,甜死了。”

然後越說越覺得合理,“小說裡的霸總還多姓顧,又帥又多金,這不和喻然哥一個樣嗎?”

顧喻然皺著眉讓她別開玩笑。

他不是顧家的少爺,以後也不會成為霸道總裁,也不會有個溫柔體貼的女朋友。

他只會一直是一個人。

見他沒有想交談的意思,潘萊幾個又找到了新的話頭,沒再繼續打趣他。

聽著他們講的笑話,顧喻然慢慢把杯中的溫水喝完。

“還喝嗎?”

顧喻然聽到他的話,默默把水杯推過去。

宋南希又給他倒了一杯溫水,他看著從壺口流下的水柱,縈繞著稀薄的蒸氣,再一次和他道歉:“對不起。”

宋南希神色如常,平淡地開口:“為什麼道歉?”

“我昨天太沖動了……”

“還有呢?”

顧喻然想了想:“我不該先動手。”

宋南希看他想了一晚上也沒想明白自已到底錯在哪,有點無奈:“你想保護店裡沒有錯,動手也沒有錯,錯的是下手沒個輕重,還不懂保護自已。”

幾次都是他幫忙擋住了那些想從後面偷襲的人,顧喻然只有一對一的概念,不會注意周邊的情況。

他低著頭緊緊捏著杯子,不敢看他:“我知道了,宋老闆別生氣。”

乖巧的樣子和昨天兇狠得判若兩人,他也是慣會示弱,讓人無法過度苛責他。

宋南希嘆了一口氣,眼眸裡流露出一絲無力和無奈,“我沒生氣。”

也不知道是誰在生氣,昨天連晚飯都不吃。

奶奶還問他怎麼不一起吃飯,總不能說他因為賭氣吧。

顧喻然聽到他沒怪自已,終於放鬆了。

他是真的喜歡奶茶店,喜歡和這些人待在一起。

他第一次那麼想融入一個集體,他們不會因為他的身份過度關注,不追問他來到這裡的原因,不打探他的過去。

他們把他當成獨立的一個人,而不是顧氏的少爺,不是一個附屬品,也不是一個可以謀取利益的物件。不會巴結,也不會鄙夷。

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尤其是宋南希。

顧喻然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隨性張揚,自由如風,讓人猜不透,看不清,但有種神奇的吸引力。內心強大,猶如生機勃勃的火苗,照亮一方,溫暖一切,這樣的人從不缺朋友。

他對身邊的人友善,關心,體貼入微,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人。

可是自已是個劣跡斑斑的人,與他們相處,在覺得輕鬆的同時又覺得自慚形穢。

又會不自覺的擔憂,如果他們知道了自已的事,還會不會像現在一樣對他,是不是最後也會疏遠他。

宋南希看他雙眼無神,面露遺憾,用指節在吧檯的玻璃上敲了敲,“在想什麼?”

顧喻然回過神來,問他剛剛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