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嚎叫聲,女孩和她的爸爸也被驚醒了。
起初,男人並沒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半夢半醒之間,迷迷糊糊地埋怨躺在另一張床上的女人:“大半夜的,你為什麼尖叫啊?把人都吵醒了…”
女人已經嚇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用溢滿淚水的雙眼…無助地看著丈夫。
兩人見女人沒有答話,很快地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他們凝神看向女人…
這一下,差點被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太婆嚇得魂飛魄散!
“你幹什麼?!不要碰她!”
“嗚嗚嗚…媽媽…你放開我的媽媽!”
他們哭喊嚎叫著,奮力掙扎,想起身營救女人。
但很快便發現…自己的身體脫離了掌控,完全動不了!
“有事你衝我來!別傷害她!”
男人看見心愛的人即將面臨危險,睚眥欲裂地吼叫,鼻涕連帶著眼淚齊齊向下流。
這道撕心裂肺的聲音,成功地吸引了老太太的注意力。
她把臉微微抬起…像是暫時放過了女人…
老太太耳朵微動,那雙猶如鬼魅般的眼睛…朝著聲音的朝向…緩緩轉了過去…
噠噠噠…
噠噠噠…
她邁著細碎的步伐…行動遲緩地來到男人身邊…
出人意料的是,她沒有再次低頭與對方來個“貼面殺”,而是停在了…床腳的櫃子邊。
男人鬆了口氣,顫抖著聲音開口:“老人家,你怎麼了?還記得我嗎…我們是107號寮房的室友,昨晚一起參加了誦經大會的啊…”
雖然他此刻也十分害怕,但在老婆孩子面前,仍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氣,試圖喚醒老人的意識。
而老太太卻充耳不聞,彷彿大腦已自動遮蔽了外界的聲音…
她渙散的瞳仁吃力地聚焦…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眼睛看不見…寶寶的眼睛…還沒長好…”
她邊找,邊用嘶啞的嗓音…自顧自地說著些,讓眾人都感到毛骨悚然的話語…
終於…她看到了什麼…停下了聳動的脖頸…
“找到了…”
然後,低下頭…重重撥出一口長氣…
“呼——”
桌上的長明燈…滅了!
劉三躺在黑夜裡,默不作聲地盯著老太太的一舉一動。
直到這時,他才突然明白,對方一直尋找的是什麼!
男人顫顫巍巍的訴說,在長明燈滅的一刻,也隨之戛然而止!
劉三心臟一顫,連忙偏頭去看男人!
只見他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寂靜的空氣中彌散開來…漸漸變得呆滯…
母女倆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只覺得快要窒息,恐懼在心底無盡地蔓延!
這個男人,好像在她們的眼前,被活生生地…抽去了靈魂…
不!他在嘗試著自救!
三個仍舊清醒的人眼中,同時散發出希望的光芒!
只見男人的瞳仁不斷地收縮、聚分…
好像有某種強大的東西正吞噬著他的神識…而他一個人…在深淵巨口中沉淪著…掙扎著…
…無力地…掙扎…
不多時,他眼裡的最後一絲光芒消失殆盡…神情轉為了一片的死氣沉沉…
他變成了…和老太太一樣的“人”!
“嘻嘻!嘻嘻!”
這時,神情麻木的中年男人口中,竟然發出了…如孩童般銀鈴的笑聲…
在昏暗的房間裡…激起了劉三一身的雞皮疙瘩!
接著,男人僵直地站起身…提起那盞熄滅的長明燈…
他竟徑直朝劉三走來!
輪到他了嗎?!
劉三倒吸一口冷氣!
他眼睜睜地看著男人越走越近…終於停在了他的長明燈旁…
然後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子…
但是,他只能躺在床上,絕望地目視著這一切…什麼都做不了…
另一邊的兩人快要把牙咬碎了,她們在床上無助地流淚…
一個…又一個…
今晚,這間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都會變成這副行屍走肉的模樣嗎?
“你的媽媽呢?”千鈞一髮之際,劉三突兀地開口,“你不去找媽媽嗎?”
“媽媽…”
男人被問住了,空洞的眼睛茫然地轉了好幾圈,好像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世上難解的問題。
似乎真的有用!
儘管心臟已不受控制地快要跳出胸口,劉三仍舊盡力保持著溫和的語調:“媽媽在房間外面…後山的小竹林裡…”
“你們不去抱抱媽媽嗎?媽媽一個人好冷啊…”
“…媽媽冷…去竹林找媽媽…”
男人慌張地直起身子,雙手張開,無措地在空中抓取著什麼…像極了一個求母親照料的小孩!
只是…這副樣子出現在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上…還是不禁讓人膽寒發豎!
在劉三希冀的目光中,男人踉蹌著走遠,漸漸遠離了他的長明燈!
他提著一盞毫無用處的燈,照著身前路,晃晃悠悠地…朝門口走去…
老太太亦步亦趨地跟在男人身後,嘴裡也不斷念叨著:“媽媽…媽媽…”
兩個年齡相距三十多年的陌生人,以一種荒誕的姿態,共同走上了尋找“母親”的道路!
在兩人跨出房門的一刻,劉三感覺到…身上無形的枷鎖,鬆了!
他猛地從床上蹦起來,鎖上了門!
然後,又咬牙把櫃子拖過來,抵在門後!
做完這一切,他才卸下心頭的一股力,失魂地跌坐在床上…
差一點…
只差一點…他的長明燈就要滅了!
打破規則,不僅是【寒緣寺】中的他,連帶著怪談世界中的自己,也會死!
母女倆哆哆嗦嗦地抱在一起,捂著嘴巴無聲地哭泣。
女孩揚起小臉,哭著說:“媽媽,爸爸怎麼了?被邪祟上身了嗎?”
“都是媽媽的錯…是我的錯!”女人不斷地拿拳頭敲打著自己,追悔莫及,“聽你爸爸的話,白天早早下山,現在也不會變成這副鬼樣子了!”
劉三在她們的悲泣聲中,冷靜開口:“他…應該還有救。”
說實話,他不太喜歡這個自私,又固執己見的女人。
但是女孩的父親,卻是個難得一見的真漢子。
女人聞言,連滾帶爬地下床,跪在劉三跟前:“求求你!求求你告訴我,怎麼才能救他!”
劉三想了想,說:“我也不確定有什麼辦法。但是,今晚事情的源頭是那個老太太…而我總覺得…老太太的瘋魔和嚴青香那個離奇失蹤的孩子…有關係…”
女人失魂落魄地說:“所以你…讓他們去找媽媽…”
“是。如果他們真的受到…那個死去的孩子的冤魂脅迫…最渴望的…一定是素未謀面的,媽媽的關懷…”
直到這一刻,劉三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的關節:
“我們明天要做的…和他們一樣…”
“…找到嚴青香!一切都會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