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姚清思索片刻,還是婉拒道:“雷州太遠了,在下不日就要回轉夏州,怕時間上來不及。”

畢竟情況太不熟悉,當初斟鄩城下佛頭陀所說“破爛腐朽之地”云云,也讓他對金剛宗有些猶疑,至少要打聽一番才有考慮的餘地。

更何況隨著修為日漸深厚,他已經不需要尋求太多外力,只時間足夠,他就可以成為最大的外力。

最重要的是,眼前這個貌似忠厚老實、實在讓人生不出任何敵意的大耳和尚,一點都不老實。

本義和尚笑笑,沒有在意,視線落在姚清手中的書上:“原來施主也喜歡貧僧這本書?”

“這本《西行手札》是你寫的?”姚清倒是驚了,果然人不可貌相,大和尚竟然去過那麼遠的地方。

“貧僧修行佛法二十有餘,大部分時間都在外界遊歷,西行對貧僧來講,也極為有意義,足足花費了近五年時間,經歷上百城邦部落,所見所聞皆是所得,是以才能成書示人。”本義和尚雙手合十道。

“那邊是否有高鼻深目濃須之人?還有漆黑如炭之人?”姚清好奇道。

“施主所知竟如此廣泛?貧僧書裡可沒寫這些。”本義和尚有些意外道,“人種上是有些不同,雖然是蠻荒之地,但也有少數賢人,有些學問。”

姚清了然,不同氣候定然會形成不同人種,這是必然的,哪怕這是個超凡者世界。

“大師可通曉那邊的語言?”

“自然,語言之障,對我等修士來講,不值一提,要是有‘顯聖’之境,也就一個念頭的事。”

還有這好事?姚清很遺憾,想起前世要死要活的各種考試,可惜不知修行。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施主修為若想精進,理應四處走走,四處看看。”本義和尚若有所指道。

“世界廣大是不錯,在下倒覺得你們這些宗門應該去西邊去傳道,免得一直跟中原過不去。”姚清笑道,同樣若有所指。

“看來施主對宗門的某些做法很有意見?”

“談不上意見,只是覺得,修士修得是大道,目光何必一直盯在凡人身上。”姚清擺擺手道。

“有些事情,就是宗門自身,亦身不由己。”本義和尚低聲道。

身不由己?姚清看了他一眼,感覺這個大和尚又不老實了,都開始甩鍋了,搖搖頭沒有再說話,兩人暫時都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說再多也是無用,姚清只是順著對方的話頭吐槽一下。

本義和尚直接跳過這個話頭,轉而道:“不知施主對我金剛宗有何印象?”

“不是很瞭解,不過倒是見過佛頭陀大師兩面。”姚清出聲道。

“破爛腐朽之地?”本義和尚哈哈大笑,“師弟說得有一定道理,宗門大了,總有一二不孝子弟,不然為何涅槃?我金剛宗就是要割肉祛毒。”

“這麼嚴重?在下觀大師行事風格,貴宗理應走得是苦行苦修一派吧?”姚清問道。

“施主所言極是,我金剛宗真正的真傳弟子,皆為苦行者。持戒除貪,不沾五欲,戒能生定,不惹眾惡,定而生慧,遠離紛擾,此為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本義和尚說道,“所以最重要的還是持戒,忍苦為修,常苦為行。”

“但還是有做不到這一點的對吧?”姚清問道。

“不錯,修行修行,若不修佛法,只追求修為,則會陷入力欲之迷,捨本逐末,如此永遠無法進入煉神之境。反過來,修為不長,又無佛法護心,則生貪嗔痴之念,此一二子即需涅槃重修。”本義和尚道。

姚清聞言,不由暗暗嘀咕,什麼涅槃重修,不就是來個肉體消滅,免得丟人現眼。

不過這金剛宗還真有想法,敢把刀砍向自身,要知道在虞朝,不說“化氣”之境,就是“合氣”修士,皇帝都願意給你兜著,只要你肯賣力。

這就是手裡掌握資源多少所帶來的行事風格不同,也在某種程度上應了那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在下觀無量山下,行商雲集,宗門據此才有人力物力保持良性運轉,不知貴宗如何保持日用所需,畢竟低境界修為弟子才佔大多數。”姚清趁機問道。

“自給自足,不如此,又如何體現苦修苦行!”本義和尚道。

姚清了然,苦行僧的修為方式也決定了他們不像前世那些僧院,侵佔良田無數,不事生產,最後變成地主老爺。

“那其他宗門呢?”姚清又問。

“施主不妨親自去看看,免得貧僧所言失實。”本義和尚笑道,卻是不多說。

姚清撇撇嘴,就說這大和尚不老實,滑頭得很。

“看來施主宗門習慣隱居世外,坐看世事變遷,所謂讀萬卷書者亦要行萬里路,施主尚且年輕,更應該四處走走看看,以增長見識。”本義和尚道。

“大師說得有理!”姚清點點頭,“不過在下還有一問,涅槃法會應該只是金剛宗內部之事,為何要邀請旁人見證?”

“我佛涅槃,眾生應知,所以貧僧才認為施主代表虞朝比葉姑娘更為適合。”本義和尚雙手合十道。

這是趁機弘揚佛法?進一步提升宗門形象?姚清忍不住給他們豎個大拇指,不過依然沒有鬆口。

本義和尚面色如常,又聊了幾句,才告辭而去。

接下來幾天,本義和尚幾乎天天都來,少則一個時辰,多則還要混個齋飯,大有不拿下姚清誓不罷休的意味。

姚清自然不在意,樂得跟他打聽一些宗門見聞,豐富自己對整個天下的瞭解程度。

這些天下來,兩人之間的關係急劇上升,互相也談得來,猶如多年老友,可惜姚清就是死活不鬆口,來來去去多了,即便本義和尚佛法精深,亦有點沉不住氣。

眼看時間流逝,再定不下來的話,可能要趕不上法會。

這場法會對金剛宗極為重要,如果少了見證之人,不免美中不足。而到目前為止,姚清也是他認為最合適的一個人,所以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說動對方。

於是,本義和尚開始耍賴,坐在姚清的院子裡不走了,非等到姚清答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