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裡出來,走了一段青石板路,中間遇到了不少小路,也是青石板路面,不少地方還用水泥修補過。那些小道比林綺他們家面前的路更窄一些,但也更熱鬧。

那些小巷子裡有老人,有小孩,還有走路或者騎著腳踏車的成年人。

這些人看見林綺和徐鶴霄,無一例外,都露出了驚奇的表情,不知道是因為他們的長相,還是因為他們的四個孩子。

有個老奶奶好奇問道,“這四個都是你們的孩子吶?”

“嗯,是的,我們的孩子,四胞胎。”林綺回答。

“哎喲,那你們可真厲害!”老奶奶朝林綺豎起了大拇指,“這年頭啊,別說四胞胎,三胞胎都很少見,就是懷了,想生下來都難。你們能順利產下四胞胎,可見你們是有福氣的。”

林綺抿唇淺笑了一下,“是我身體比較好。”

老奶奶睜大眼睛,看著林綺纖細的身板,白嫩的臉蛋,嘖嘖稱奇,“你可一點不像生過孩子的。說你是高中生我都信。我就有一個正在讀高中的孫女,你看著比我孫女還嫩呢。”

“奶奶,你在說誰啊——”一個聲音從旁邊的房子裡傳出來,下一秒,一個剪著胡蘭頭,穿著軍綠色軍裝,手臂帶紅袖章的女生從門裡走出來。女生臉蛋微微泛紅,許是每天在外面奔跑,臉上的面板和嘴唇都有些乾裂,起了皮。

女生一眼就看到了林綺,腳步一滯,隨後皺了皺眉頭,“奶奶,外面壞人多,您不要在路上隨便拉著個人,就和人家聊天。”

林綺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女生的敵意,什麼原因,同性相斥?

林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女生的視線已經由自已身上轉移到了徐鶴霄身上,和對自已的敵意不同,女生看徐鶴霄時,眼中滿是驚豔。

林綺:“.......”

徐鶴霄察覺到女生的視線,皺了一下眉頭,他抓起林綺的手,“走吧。”

“奶奶,他們是誰呀?”女生的視線緊盯著徐鶴霄的背影,一臉迷戀。

“不知道,他們從那邊走過來的。”奶奶指了一個方向。

“那他們叫什麼名字啊?”女生又問。

“沒來得及問呢。”奶奶打量著自已的孫女,面露不贊同,“那麼冷的天,你怎麼不多穿點衣服,跟奶奶回去加件衣服。”

“奶奶,我不冷,時間來不及了。”女生說著就要往外跑。

恰巧這時,有幾個男生女生在不遠處喊道,“方麗雪,快來,我們要出發啦。”

“奶奶,大家喊我了,我該走了!”方麗雪頭也不回地朝自已奶奶招手。

林綺和徐鶴霄去了糧油商店,買了鹽和醬油之類的調料。從糧油商店出來,他們又去了百貨商場。

家裡的雪花膏快要用完了,林綺買了幾盒雪花膏,又買了幾塊肥皂。

“去二樓看看?”徐鶴霄的目光落在二樓一件大紅色呢子大衣上。

林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是說不建議穿顏色太豔麗的衣服麼?”

“沒嚴格規定說不能穿。”徐鶴霄道,綺綺面板雪白,那樣的顏色她穿起來肯定好看,“現在的天氣冷,等春天的時候穿。”

林綺不置可否,隨著徐鶴霄去了二樓。

結果到了二樓,她卻跑去看大棉鞋,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直接拿了兩雙厚底的藏青色大棉鞋。

“這裡太冷了,下雪的時候更冷,我們有必要多買兩雙鞋子。”林綺道。

徐鶴霄想到下雪,再去看那大紅色的呢子大衣,他當即改了主意,“那給你和孩子多買兩件棉襖。”

“都買。”林綺道,她從莫老大那裡換了不少全國布票和棉花票,足夠給一家人買一身棉襖。

“那你來選,下午的時候我再來買。”棉襖蓬鬆,太佔地方,他們抱著孩子,一會兒還要去國營飯店吃飯,帶著那麼多件棉襖,不太方便。

林綺和徐鶴霄在百貨商場逛了半個小時,走出百貨大樓的大門時,幾個孩子竟然有些不捨,指著百貨大樓裡面,啊啊啊地叫著。

林綺忍俊不禁,“他們這是被琳琅滿目的商品迷暈了眼呢。”

“也有可能是想看人。”這幾個孩子喜歡人多熱鬧的地方,在鑰縣的時候,他就發現越是熱鬧的地方,這些孩子越是喜歡。

“那就是飯店吧,飯店的人也不少。”林綺笑道。

“嗯,去飯店,順道給他們喝奶。”徐鶴霄道,他出門帶了奶粉,到時候用奶粉給孩子們衝奶喝。

百貨大門前人來人往,不少孩子跑來這裡玩耍。

當一個男孩子朝林綺撞過來時,周圍的人臉色都變了。

林綺哄著胸前的孩子,似乎沒發現撲過來的孩子。

“小心——”有人驚撥出聲。

林綺的前面是臺階,身後也是臺階,而調皮的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鞋底突然打滑,不偏不倚,撲向林綺。

眼看就要撞上,旁邊的人面露不忍,這要是撞倒了,不管是往前摔,還是往後摔,都必將有一個孩子受傷。

就在男孩距離林綺只有二十公分的時候,一條大長腿突然橫在男孩面前,擋住了衝撞過來的男孩。

男孩撞在長腿上,身體往後退了兩步,被石階絆倒,砰的一聲坐在地上。

呼——

周圍的人鬆了一口氣。

“要玩去其他地方玩,這裡人來人往,可不是你們玩耍的地方。剛才就差點把人撞著了,還不向人家道歉。”一男子道。

“又沒真的撞上,不用道歉。我沒撞上她,我自已還摔倒了呢,他怎麼不向我道歉?”男孩子指了指徐鶴霄,看到徐鶴霄冷下來的臉,他悻悻收回自已的手指,又對那男子道,“我媽媽在百貨商店,讓我在這裡等她呢,我要是去了其他地方,我媽媽找不到我,你負責嗎?”

男人擰起了眉頭,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這裡好玩,熱鬧。”另一個孩子道。

“紅袖章都沒規定這裡小孩子不能來玩,你多管閒事。”

“.......”

牙尖嘴利的孩子,讓男人啞口無言,他嘆了一口氣,甩袖離開。

林綺和徐鶴霄對視一眼,跟上男人。

“這位兄弟。”徐鶴霄喊住男人。

男人沒意識到徐鶴霄在叫自已,直到徐鶴霄三兩步跟上他,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剛才多虧了兄弟仗義執言。”徐鶴霄一臉真誠道。

男人一愣,然後苦笑搖頭,“我就說了一句話,便被那些孩子堵得無話可說,仗義執言什麼的,我可不敢當。”

“兄弟有這份心意就難能可貴。我叫徐鶴霄,剛搬來首都,住在復興巷8號。”徐鶴霄主動道。

“我叫曹正,住在興旺衚衕27號。你們剛來首都,是想向我瞭解什麼,還是想讓我給你們做個嚮導?”曹正道。

徐鶴霄勾唇笑了笑,“我們夫妻剛到這裡,人生地不熟,方才曹哥你出口教育那孩子,我們覺得曹哥你為人不錯,可以結交,這才主動上來打招呼。”

曹正瞭然,不過還是面帶懷疑,“我看你們夫妻兩人眉宇間清明,衣著乾淨整潔,布料軟和,一看就非富即貴,不該在這裡沒有朋友才對。”

“我們從別的省份過來,到這裡沒有幾天,的確沒認識什麼人。現在也到了午餐的時間,我們做東,曹哥賞個臉,一起吃個飯?”徐鶴霄發出邀請。

曹正本想拒絕,可他已經兩天沒吃飯,餓得前胸貼後背,眼前陣陣發黑,看著一臉誠懇的徐鶴霄,他厚著臉皮答應了下來。

曹正今年二十八歲,是京城土著,爸媽都死了,家裡只有一個奶奶。曹正之前有工作,但是因為跟一個資本家的小姐曖昧不清,工作也丟了,如今他靠四處打零工為生。前兩天因為給曖昧物件買了件棉襖,錢用光了,飯也吃不起了。

一路上,曹正向徐鶴霄和林綺介紹京城的各個地方,其中包括一些可以接零活的地方。

“我最近接了糊信封和糊火柴盒的活,糊五個一分錢,天氣太冷,願意接這個活的人沒幾個,倒是便宜了我。”曹正苦中作樂。

林綺和徐鶴霄默默聽著,不予置評。

“曹哥可知道哪裡有賣石灰的地方?我們現在住的房子年久失修,長了青苔,掉牆皮,我們打算給房子刷大白。”徐鶴霄道。

“石灰在城東那邊有賣,距離這裡比較近,價錢也便宜。你要是明天有空,我可以帶你過去。”曹哥熱心道。

“那就麻煩曹哥了。”徐鶴霄道。

曹哥擺擺手,“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客氣。”

徐鶴霄心想這曹哥爽朗大氣,他耽誤對方的時間,給對方錢,對方肯定不收,不如到時繼續請他吃飯。

“前面就是國營飯店了。你們來過國營飯店——”曹哥指著前面,眼睛不知掃到了什麼,突然就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喊,“你們在做什麼,住手!”

“啊,流血了,她不會有事吧?”

“受傷也活該,她一個壞分子,活著也是浪費資源!”

“她暈過去了,不會真的低調吧,怎麼辦?”

“我們快跑!”

下一秒,一群男生女生一鬨而散,朝著小巷子跑去。

林綺眯了眯眼睛,她在那群人裡看到了方才那個奶奶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