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交易

譚哥是鎮上的人，確切一點來說是吊在鎮尾，說是鎮上，他家又太偏，說是鄉下，他的口糧關係又在鎮上。

距離譚哥家不遠的地方有個小山坡，山坡下有個廢舊的草屋，以前是養牛的，後來房頂塌了，牛就搬走了。

這個草屋是譚哥的據點。平日裡，譚哥沒事就在這裡睡睡覺，聽聽廣播，有生意了就出門。

徐鶴霄到來時，譚哥正在修整草屋。一看見他，譚哥頓時眉開眼笑，“這次又有什麼好東西，拐棗蜜？”

“拐棗蜜沒有了。”徐鶴霄道。

譚哥不死心，“真的一點都沒有了？”

“沒有。”徐鶴霄道，“已經過了拐棗的季節。”

譚哥一臉失望，“那有什麼？”

徐鶴霄幫他一起修草屋，“新鮮的野豬肉要不要？”

“要要要，有多少要多少。”譚哥又笑了起來，前幾年餓狠了，現在全國哪裡都缺吃的，尤其缺肉。

“有兩百多斤。”徐鶴霄道。

“這麼多！”譚哥眼睛發光，“要票七毛一斤，不要票一塊錢一斤。選哪種？”

徐鶴霄略作思考，說道，“一部分要票，一部分換成物資，剩下的換成錢。”

“行。”譚哥答應得乾脆，說著，他突然動了動鼻子，“有酒味。你喝酒了？哪裡來的酒？”

以前村裡還有人釀酒，可現在糧食都不夠吃，哪裡來的糧食釀酒！這幾年，鄉下的酒幾乎絕跡了。

徐鶴霄嗯一聲，“葡萄酒，我們自已釀的？”

譚哥來了興趣，“味道如何？”

“比我以前喝過的葡萄酒更好，好上兩三倍。”徐鶴霄認真道。

譚哥挑了挑眉，徐家當初可是鑰縣的大戶人家，徐鶴霄連洋酒都喝過，他說好，那必然是好。

“我們只打算買二十斤。”徐鶴霄又道，“一斤三塊錢。”

“你這價格有點高啊。”譚哥皺眉道，“散酒才八毛，茅臺四塊，你這個野葡萄釀的酒，竟然要三塊錢一斤？”

徐鶴霄掀起眼皮，淡淡道，“品質和拐棗蜜不相上下，你如果不要，我們留著慢慢喝就是。”

“真有拐棗蜜那麼高的品質？”譚哥向徐鶴霄求證，那個拐棗蜜可不是一般的東西，除了好吃，吃了還能助眠。他奶奶痛風症狀嚴重，自從每天喝兩碗拐棗蜜糖水，竟然不疼了！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我騙過你？”徐鶴霄反問。

“一斤四塊錢，你賣我四十斤。”譚哥道，他收四塊錢一斤，賣出去能賣七八塊錢一斤，甚至更多。且如果那酒有拐棗蜜一樣的效果，他才捨不得賣。留一些給家人，再拿一些送禮，討好了上面的人，自已的生意才更順遂。

徐鶴霄有些為難，“數量不多。”

“四塊五一斤，不能更多了。”譚哥道。

“行。”徐鶴霄應下，“你找個能裝四十斤酒的罈子給我，我那裡沒有。”

徐鶴霄再次來到山洞時，太陽已經下山。林綺已經煉了滿滿一瓦罐的豬油，豬肉渣用來和韭菜拌餡，做了五十多個餡餅。

紅燒肉燉了一個多小時，色澤紅潤，軟爛多汁，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青菜沒來得及煮，林綺乾脆不煮了，去山洞外找了幾根黃瓜。

兩人一口紅燒肉，一口餡餅，吃得頭也不抬。

吃得十分飽後，又各自拿了一根黃瓜，慢悠悠咬一口，“譚哥送了我一個手電筒，以後我們走夜路就不用擔心看不見路了。”

林綺嗯嗯兩聲，沒告訴他，其實不用手電筒，她也能看見路。

“我剛才在山洞附近聽到了野雞的聲音，又有野雞跑這邊來了？”之前這裡有野雞，不過都被他們抓了煮了。

植物茂密，野物的警惕性又高，徐鶴霄來去匆忙，沒發現附近多了許多動物。

“不止是野雞，還有野兔，野山羊，野豬，獐子，麻雀......山裡能看見的動物，這裡大部分都有。”林綺幽幽道，雙目直視徐鶴霄，怕自已把人嚇著了。

徐鶴霄的確是嚇到了，這裡只是深山的邊緣地帶，並未深入，怎麼會有那麼多動物？

“我種的作物和瓜果蔬菜成熟了，那些動物是來偷吃的。”林綺道，她沒騙人，事實就是如此。

徐鶴霄：“........”

總覺得不太真實。

“你別嚇到它們，我打算養著它們，以後吃肉就方便了。”林綺道。

有種異想天開的天真。

“怎麼養？種菜種瓜種糧食？現在是深秋，準備要入冬了，糧食已經不合適種植，冬天能種的蔬菜也少。”徐鶴霄道。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有辦法。”林綺道。

徐鶴霄欲言又止，最後深深嘆了一口氣，“這裡動物多了，會把那些猛獸引來嗎？會不會有危險？”

“不知道，或許會吧。我不會有危險，倒是你，以後來的時候小心一些。沒有必要的話，別離山洞太遠。”林綺道。

徐鶴霄一噎，不服輸道，“我打不了猛獸，但警惕性不差，遇見它們，我會跑。”

“這不是怕你跑不過麼。”林綺道，“不過你放心，如果發現猛獸，我會驅逐的。”

天徹底暗下來之後，林綺和徐鶴霄才各自背了一個揹簍，手提著一個籃子，從山洞離開。

林綺拿著手電筒走在前面，她走過的地方，地面出現了細密的青草，把那些泥巴掩蓋得嚴嚴實實。

徐鶴霄明顯感覺到腳下的路變好走了，不滑了，也沒有黏膩的泥巴了。他只當太陽曬了一天，路幹了，並未多想。

“往左邊，我和譚哥約好了，就在那邊三岔口，那裡有一塊大石頭。”徐鶴霄道。

林綺記得那個山岔路口，那是另一條去鎮上的路，沒有經過安良大隊，路程也更遠。

三岔路口就在前面，徐鶴霄拉住前面的林綺，“等等。”

林綺不明所以，停在原地。

下一秒，徐鶴霄的嘴裡發出兩長一短的布穀鳥叫聲。

“這是我和譚哥之間的暗號。”徐鶴霄道。

他的話才剛說完，石頭的另一邊傳來一長一短的夜鶯叫聲。

“是譚哥。”徐鶴霄牽著林綺的手朝巨石走去。

譚哥也架著驢車從巨石後出來，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林綺，“她是誰？”

“是我的朋友，拐棗蜜和葡萄酒都是她做出來的。”徐鶴霄道。

譚哥有些驚訝，一個小丫頭，有這麼大本事？

譚哥雖然好奇，但沒有多問，“我相信你，你既然帶她過來，她肯定是可靠的。”

“自然。”徐鶴霄語氣篤定。

豬肉足足有兩百四十五斤。徐鶴霄和譚哥在一旁算錢，算票，徐鶴霄時不時看一眼林綺，問她需要什麼物資。

“譚哥的車上有，你要不要去看看。”徐鶴霄問。

林綺點頭，“好啊。”

譚哥的車分上下兩層，上一層只是一些雜物，下層才是貨物。下層的空間不小，能裝不少東西。裡面有吃的，比如米麵，有用的，比如肥皂牙膏牙刷，還有穿的，衣服褲子和鞋子都有。除此外，林綺還看到了一個鐵鍋。

“要麵粉大米，肥皂牙膏牙刷，還要這個鐵鍋。”林綺道。

嘶——

譚哥吸口冷氣，無奈笑道，“你專挑貴的好的東西拿呀！”

林綺點點頭，“從錢款裡面扣。”

“行！”譚哥道。

最後，林綺到手的錢只有十張大團結，票更是一張都沒有。

“鐵鍋都拿走了，你們還要什麼票！”譚哥沒好氣道，說完，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子，“你要的懷錶，全鋼外殼，手動上弦，全針金字，壓膜錶盤。能防磁防震防水。是如今海城最好的手錶之一。”

徐鶴霄將手錶接過，“譚哥用心了。”

“是花費了我不力氣，所以今後有好東西，比如那個拐棗蜜，要記得你譚哥我。”譚哥道。

徐鶴霄點頭，“自然不會忘記譚哥。”

回到村裡時，已經月上中天。

知青點的門已經關上，林綺也懶得叫門，三兩下翻上牆，再縱身一躍，如貓咪一般，輕盈落地，沒發出半點聲音。

徐鶴霄看得目瞪口呆，那可是三米的圍牆，她一蹦就上去了！

所以，現在他面前，她連遮掩都不屑了嗎？

知青點內，簡同一一樣目瞪口呆，他不過是上個廁所，哪知卻看到了這駭人的一幕。

“你要殺人滅口嗎？”簡同一喃喃道。

林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我遵紀守法。”

說完，她頭也不回朝房間走去。

大隊把稻穀、玉米、花生和黃豆之類的東西收完了，但紅薯和芋頭還有不少在地裡。

不過大隊也不急，大雨剛過，土地溼黏，現在還不是挖紅薯和芋頭的好時候。這幾天，大隊的主要任務是晾曬糧食。

這一天，羅豐臉色沉沉，“上面又安排知青下來了。”

“秋收都過了，怎麼還有知青？”副隊長臉色也不好看。

城裡工作崗位不夠，難道他們鄉下土地就夠？

“等紅薯和玉米收上來了，繼續開荒吧，把那幾個山頭都開出來。山上土地不夠肥沃，種黃豆和紅薯應該沒問題。”羅豐道。

副隊長抹了一把臉，“只能這樣了。”

“如今讓我比較頭疼的是他們的住宿問題，如今馬桂枝、甘甜都不願意和林綺一個房間。那個倉庫不大，若是再來兩三個女知青，只怕住不下。”羅豐頭疼道。

副隊長羅志堅擰了擰眉頭，“如果林綺搬出知青點呢？”

“搬出知青點？怎麼搬？搬到哪裡？”

“如果有人想娶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