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顧清影怔怔的看著陳默。
她站在逆光的位置,霓虹燈柔和的灑在她身後,整個人一片朦朧,只看得到一雙如月亮般清冷的眼睛。
“見不到的人,是因為他們已經離開了。我之所以給小妹妹紙人,是因為我在她身上看到的陰氣。她的婆婆對她放心不下,還沒有走。”陳默緩聲解釋。
“我的父母離開了?”顧清影的雙眸暗了下去,垂下頭,纖長的睫毛顫了顫,“他們就不惦記我嗎?我這雙眼睛能看到鬼魂,卻看不到他們......”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就像我爺爺去世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夢裡也沒有。”陳默自嘲的笑了笑。
“但我相信,不管他們是走還是留,都是為了我們好。”
“是嗎......老瞎子也這麼說......”
顧清影看著陳默,突然也笑了下,心情似乎好了一些,邁步朝前走去。
“這叫英雄所見略同。”陳默也笑。
“老瞎子可不是什麼英雄,狗熊還差不多。”顧清影輕哼。
陳默卻道:“英雄太縹緲太高高在上了,能做個狗熊也不錯。”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想當狗熊。”顧清影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揚。
“就算是狗熊,咱也可以當個最快樂的狗熊,對吧?當英雄很重要嗎?也許對別人很重要,但我只想保護好我的家人。”陳默的表情認真,不是隨便說說。
“家人......”顧清影若有所思。
“對了,還有件喜事忘了告訴你!”陳默突然一拍腦門。
“嗯?喜事?”顧清影愣了下,心裡莫名的咯噔一跳。
“我找到我的失散的親人了,雖然只剩一個妹妹......但不管怎麼說,在這個世界,我再也不是孤兒了。”
“妹妹?”顧清影鬆了口氣,馬上替陳默高興起來,“那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真羨慕你!”
“她叫陳詩晴,還在上課,過幾天放暑假,我帶她來見你。”陳默笑容燦爛。
顧清影笑容美麗,笑著笑著,忽然輕聲問:“見我......為什麼?”
“啊?我們不是朋友嗎?”陳默撓了撓頭。
“嗯,是朋友。”
顧清影不鹹不淡的點了下頭,似乎有點失望,但沒說什麼。
“對了,我能不能問問,你和雷前輩吵什麼呢?小魚兒說,你們老吵架。”陳默什麼都沒注意到。
“你還真想幫他做說客啊?”顧清影撇了下嘴:“因為眼睛,他想徹底治好我的眼睛。”
“那你是想治好還是不想?”
“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而是要治好我,就要犧牲他。我最不喜歡別人為我犧牲什麼!受不起!”
“我懂,這種揹負生命的壓力太沉重了。”陳默點點頭。
顧清影頓住腳步,長長的嘆了口氣:“陳默,我累了,我想先回家了。抱歉,下次再請你好好吃頓飯。”
“那我送你?”
顧清影猶豫了下,還是同意:“好。”
兩人打車到她家樓下。
“再見,陳默。”
“顧醫生,下次再見。”
陳默像上次一樣擺擺手,上車離開。
顧清影在路燈下怔了一會,上樓,開啟家門。
柔和的燈光亮起。
客廳的牆壁上有一個尖尖的凹坑,與牆壁的潔白顯得格格不入。
顧清影盯著那個小坑看了會,找了一幅畫掛上去。
夜深了。
狹窄破舊的老房子裡。
有個女孩坐在昏黃的燈光下,盯著一個小小的紙人發呆。
“真的能夢見婆婆嗎?”
她抬頭,看到擺在桌上的遺照。
那個老人對著鏡頭露出微笑,雙目彷彿慈祥的看著她。
“婆婆,你一定要回來啊。”
女孩擦了擦溼潤的眼睛,深吸一口氣,把小紙人以及婆婆生前最愛穿的衣服,放到枕頭底下。
然後,關了燈,躺上去。
腦子裡亂糟糟的,想了很多,心情也忐忑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
“丫頭,認真點,好好看婆婆是怎麼和麵的。”
“婆婆沒那麼多時間了,你千萬要挺好了啊......”
迷迷糊糊中,女孩被一道熟悉而慈祥的聲音喚醒。
“婆婆!”
她努力的睜開眼,竟看到婆婆就像往常一樣,在案板前和麵。
“婆婆......”
但她動不了,只能聽著看著。
“丫頭,你看這面必須和夠了,春捲的皮薄而不破,嚼起來才有勁頭......”
“這餡啊也有講究,三絲要細要鮮嫩,選菜的時候就要選最新鮮的......”
“蘸料要這麼弄......”
婆婆教了她一整晚春捲的做法,不厭其煩的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天微微亮。
婆婆突然停下手,深深的看著她。
“丫頭,婆婆該走了。”
“你一個人以後要好好的......”
陽光照進滿是灰塵的窗戶。
婆婆微笑著消失了。
“婆婆!”
女孩猛的一下從床上坐起。
屋子裡只有她一個人,但案板上卻有一塊麵團。
“婆婆......”
女孩泣不成聲。
哭了一陣,她突然從床上爬起來,衣服也顧不得換,戴上袖套和圍裙,洗乾淨手,開始和麵。
陽光照在她單薄的身影上,她的眼神認真而專注。
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陳默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先盤腿靜修了一會,才精神奕奕的起床。
正洗漱著呢,手機突然急促的震動起來。
是釣魚佬打來的。
“陳默,你快到中心醫院,浩子出事了!”
焦急的聲音傳了出來,陳默的心頓時一緊,扔掉毛巾就往外跑。
“浩子怎麼了?”
“從公司出去辦事的路上出了車禍......”
“我馬上到!”
陳默心急如焚,打了輛車急急趕到中心醫院。
“魚老哥,浩子現在咋麼樣?”
一口氣跑到急救室外,看到釣魚佬憂急的在走廊來回踱步。
他的身上有血跡,手臂包紮過。
“還沒出來,他碰到頭,昏了過去......”釣魚佬沉聲道,“不過陳默你別急,我第一時間就打了救護車電話......”
陳默望了望急救室亮著的紅燈,整顆心都揪成一團。
兩人著急的又等了一個多小時。
紅燈終於轉綠。
緊接著,醫生推開門走了出來。
“醫生,怎麼樣?” 陳默和釣魚佬立刻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