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沒事，謝謝你們對婆婆的關心。春捲是我照著婆婆生前的方法做的，兩位喜歡的話多多光顧。”
女孩笑了下，回到小推車前做春捲了。
“我的確很久沒有來這裡了......”顧清影微微嘆了口氣，明亮的雙眸都黯淡了些。
“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避免不了的。至少，還有人記得她的手藝。”陳默安慰道。
顧清影看著塑膠盒裡的春捲，拿起來，輕輕咬了一口，失望的搖搖頭。
“不是白婆婆做出來的那種味道，就算同樣的菜譜，不同的人做出來也很難做到一模一樣......”
她放下春捲，沒有心思再吃了。
“你要實在想吃，不如，我幫你想辦法，問問老婆婆？”她不吃，陳默也不好意思吃。
“對啊，我差點忘了，你是紙紮師，最擅長慰藉亡靈。但是不用了，老人家已經走了，就別打擾了。”
“那你總不能不吃東西吧！我是農村長大的，粒粒皆辛苦，我爺爺從小就對我說，浪費糧食可恥。”
陳默拿起一個春捲，塞進嘴裡，嚼了嚼。
“其實味道還不錯。”
“好吧，我吃，白婆婆也是個不喜歡浪費的人。”顧清影有些無奈，但並不生氣，還是吃掉了她那份春捲。
陳默三下五除二，這麼一點小吃，根本不夠他塞牙縫。
“再吃點別的去？”
“我想回家了。”
但顧清影興致不高了，她堅持要請客，陳默知道她心裡不順暢，就沒跟她搶。
“小妹妹，收錢了......”
她轉過頭去，卻發現那個女孩在偷偷的抹眼淚。
“小妹妹，你怎麼了？”
“對不起，不好意思，我，我馬上來。”女孩慌忙抹了抹臉，跑過來，“兩份春捲，一共10塊錢。”
顧清影先付了款，然後輕聲問道：“你剛才怎麼了，是遇到難事了嗎？”
“沒事，我，我就是想婆婆了。”女孩的眼眶又紅了。
“節哀......”顧清影在包裡翻了翻，找出幾張大鈔，雙手遞給女孩：“我以前常來白婆婆這裡吃春捲，白婆婆每次給我多放兩個春捲，這個，當我給老人家的一點心意。”
“不不不，我不能要您的錢。”女孩慌忙推回去。
“這是給白婆婆的，不是給你的。聽話，收下，好嗎？”顧清影的笑容溫柔而美麗。
“可是姐姐......”女孩再也忍不住了，眼淚止不住的掉，“婆婆再也回不來了，春捲生意也不好了，什麼都沒了......”
“哭吧，妹妹，哭出來就好多了。”顧清影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彷彿很能理解她的痛苦。
等女孩情緒好了些，她才拉著女孩坐下來，仔細的問：“小妹妹，到底怎麼了？你跟姐姐說說，或許我們能幫你。”
“我只有婆婆這一個親人，現在婆婆走了，我又做不好春捲......如果掙不到學費，我下學期，就沒辦法上學了。”女孩抽噎著道。
春捲的味道確實很一般，在美食如雲的小吃街很難出頭。
攤位的位置又不好，怪不得生意這麼冷清。
“你在哪裡上學？我可以借錢給你......”
“姐姐，我真的不能要你的錢！婆婆一直說，只要有手有腳，人就餓不死。我，我還是想靠自己。以前，總以為時間還很多，婆婆教我做春捲的時候我根本沒有認真學......”
女孩難受的捂著臉，淚水又從指縫溢位。
“小妹妹，你聽說我。這些錢，我只是先借給你，以後你要還給我的。姐姐以前上學的時候，也沒有錢，也是老師好心借姐姐的。”
顧清影極為真誠，她比誰都清楚，一個小女孩孤身在這世界生存，有多麼辛苦。
可女孩還是固執的搖頭。
“我想自食其力！”
“小妹妹，我可以幫你。”陳默終於開口了。
“不，我不能要你們的錢！”
“不是錢。”陳默微笑著，拿出一道小小紙人，遞到女孩的面前：“把這個和你婆婆生前常用的東西，一起放在你的枕頭底下。睡覺的時候，你就能夢見婆婆，跟婆婆學習怎麼做春捲。”
女孩愣住了。
這些話聽起來就像天方夜譚。
“小妹妹，請相信他！”顧清影卻笑了起來，眼神明亮而堅定。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信任。
那種眼神，她在婆婆的眼睛裡看到過。
“謝謝哥哥姐姐！如果我能做出好吃的春捲，請你們一定要來。”女孩看了看兩人，收下小小的紙人。
“好，我們過幾天再來，希望有好訊息！”
顧清影衝她重重點頭。
“一定要來！”女孩的眼裡燃起了希望，雖然眼睛還很紅腫，但人看著有精神了也有幹勁了。
“一定。”
陳默和顧清影擺擺手，離開了春捲攤。
兩人肩並肩，慢慢的走出了小吃街。
“抱歉，害你沒吃到什麼。”顧清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飯什麼時候都可以吃，少吃一點也沒什麼，就當減肥了。”陳默看著她，“顧醫生很喜歡吃春捲？
“小時候，我媽媽常做給我吃。整個雲城，只有白婆婆的春捲，味道最像我媽媽做的。”
“那你至少比我幸運，我從來就沒吃過我媽做的飯。我是爺爺帶大的，他走了，我還不知道有什麼地方的菜和他做的味道最像。”
顧清影愣了愣，眼睛裡似乎有東西在流動，道：“那，有時間我們可以多出來吃吃飯，爭取在雲城找到你爺爺的味道。”
話出口，她又有些後悔，似乎太沖動了。
“好啊，那就這麼說定了！顧醫生！”
陳默卻認真的看著她，重重點頭，露出真誠的笑容。
顧清影從他深邃的瞳孔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忽然心中一顫，別開了眼睛。
兩人靜靜的走在街頭，晚風吹起顧清影的頭髮，過了一會，她才開口。
“陳默。”
“嗯？”
“你說那個小妹妹，能夢見她婆婆嗎？”
“心誠則靈。”
“心誠則靈......那為什麼，我從來沒有夢見過我的父母？陳默......你能給我一對紙人嗎？”
陳默頓了片刻，停下腳步。
“對不起，顧醫生，這次我不能幫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