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剛到醫院,就聽說急診接收了一位服安眠藥企圖自殺的病人。
“是個女的,三十出頭,送她來的是她的老公,看樣子又是因為夫妻不和鬧矛盾導致……”
一名護士向林希轉達。
林希快速換上白大褂,在洗胃室的門沒有閉合之前加入了搶救隊伍,配合陳醫生進行工作。
然而當她看清那個女人臉後,手上的動作頓時停滯了下來,輕撥出聲:
“胡娜娜?怎麼會是你?
你這是做什麼?”
病床上臉部浮腫雙眼潮紅的女人微微睜開眼,即便眼前的女醫生臉上戴著口罩,但她還是從這一聲熟悉的聲音裡聽出了這個 換喚出她名字的人是誰。
女人突然用力緊緊抓住林希的手,淚如泉湧的祈求:
“林希,讓我死……不要救我……”
林希不知道胡娜娜經歷過什麼,然而眼前的場景卻似曾相識。
去年的她,不也曾經和此時的胡娜娜一樣,躺在病床上接受洗胃嗎?
所不同的是,自己不是刻意求死,而胡娜娜,好像是刻意求死。
“娜娜你怎麼這麼傻?你要是有個好歹,佳佳以後怎麼辦?
你別說話了乖乖配合我們洗胃,一切不好都會過去的啊……”
林希離婚之前,和胡娜娜經常走動。
而她離婚之後,為了隱瞞自己的婚姻狀況,便刻意疏遠了和胡娜娜的交往。
有時候胡娜娜約自己出來見面,她就會找個藉口婉拒。
平時兩個人基本上都是在朋友圈互動,林希不發朋友圈,所有的心情都記錄在日記本里。但只要碰到胡娜娜發朋友圈,她就點個贊或是評個論。
胡娜娜兩年前帶著五歲的女兒再婚嫁給經營飯店的三婚男賈天,母女倆與賈天,賈天十歲的兒子,以及賈天的老母親一起生活。
兩年來,胡娜娜也曾無數次向林希訴苦說再婚家庭很難經營,也說過很多次要和賈天離婚,但最後都是吵完又和好。
前幾天胡娜娜還發了一則全家出遊的影片,畫面中賈天牽著胡娜娜的女兒佳佳,胡娜娜則是緊緊摟著繼子賈浩澤,全然一副再婚生活很美好的既視感。
想不到幸福的朋友圈曬完沒多久,居然就發生了這樣令人痛心的事!
好在胡娜娜之後還算配合, 乖乖的完成了洗胃整個流程。
看到此時的胡娜娜,林希這才能夠體會當時送自己進醫院的傅澤是什麼心情。
她暗罵了胡娜娜一百遍“傻瓜。”
胡娜娜轉進病房打吊瓶之後,林希把賈天喊到了走廊裡。
“娜娜為什麼會服這麼多安眠藥?”
林希的語氣還算和緩, 並沒有帶給賈天咄咄逼人的感覺,但是賈天還是不好意思的低著頭。
“我其實也不太清楚……”
賈天本以為,敷衍一句就可以了,然而沒想到林希卻不依不饒的追著不放。
“她是你的妻子啊!你作為一個丈夫,怎麼會連妻子為什麼輕生的原因都不清楚呢?
賈天,我不是質問你,但身為媽媽的朋友,我有義務知道她導致如此委屈的原因!”
那種無依無靠無人可給自己撐腰的感受,林希經歷過。
所有的痛苦都得自己一個人扛,扛不住了,只能自尋解脫。
胡娜娜走到這個地步,可見心裡積累的負面情緒太多,如果就這樣不管不顧任由事態發展,還不知道這樣的危險會不會發生下一次。
賈天猶豫了片刻,抬起頭。
“林希,我不是敷衍你, 我就是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說。
在我眼裡,就是一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娜娜這麼較真,這麼過不去!”
賈天的表情充滿委屈。
“她鬧自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鬧離婚也不是十次八次了,自從和她走到一起,這個家幾乎就沒消停過……”
“可是我答應她離婚她又不離……”
林希聽著賈天的話,眉頭逐漸皺成一團。
她聽出來了,賈天對胡娜娜有怨氣。
“這一次起因是什麼?”
她加重語氣追問。
賈天嘆了口氣,扶額。
“我都不好意思說……”
“就為了我媽把雞腿都給我兒子吃了,沒給佳佳吃!”
賈天說完搖搖頭,一臉的無奈。
“就為這個?”林希有些懷疑,她不認為胡娜娜是個如此較真的人。
賈天母親心疼自己親孫子,也算是情理之中,娜娜不至於為這種事鬧到自殺吧?
賈天卻篤定的點頭。
“就為這個,別的沒有!”
“有時候我真覺得她有點精神分裂……一會兒好的和花一樣,可隨時就能翻臉……”
賈天深深嘆了口氣,疲憊的蹲在了地上。
門開了,打好吊瓶的護士走了出來,林希看了賈天一眼,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賈天沒有跟過去,而是站起來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去了陽臺。
林希搬了一張凳子在病床旁坐了下來。
胡娜娜知道是林希,卻沒有看她,閉上眼睛假裝睡著。
然而她的睫毛卻偶爾會不受控制的發出顫動。
林希用棉籤沾了一些白開水在胡娜娜乾裂的嘴唇上塗了幾遍,輕輕拍了拍胡娜娜手臂,胡娜娜只好搖了搖頭,把眼睛睜開。
可她一看到林希那雙關切的眼眸,立刻就控制不住的又流起眼淚,情緒再度崩潰。
“林希啊!我真後悔啊……”
胡娜娜兩隻手緊緊揪著白色的被單,哭的壓抑又絕望。
“我不該和佳佳她爸離婚……我更不該嫁給賈天……不該當別人的繼母……或者,我就不該和任何人結婚,甚至戀愛……”
林希聽著一陣酸澀。
胡娜娜和佳佳爸爸離婚的原因,是因為佳佳爸爸在外面有女人。
而此時,胡娜娜居然會說出這番話,這意味著在她心中,再婚比遭受背叛的婚姻更令人絕望!
“娜娜你別哭!有話慢慢說!你這樣身體會垮掉的!你要是倒下了,佳佳怎麼辦?”
林希一下一下給胡娜娜順著胸口,聽到佳佳兩個字,胡娜娜明顯剋制了許多,情緒逐漸回落。
“有什麼事,你可以和我說的!不要一個人硬扛著!
佳佳需要媽媽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