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人類社會的歷史長河中,從古至今、東方到西方,總是有一小撮極為幸運的人,生來就被上天恩賜了金鑰匙。他們天生的好命、一生幸運相伴,有過人的智慧、或有超常的能力。他們擁有權力、財富、快速升遷…過著世人羨慕的富足生活,擁有高高在上的地位。有如西方年輕的總統、東方的賭王、共和國的元帥、“頭頂一塊布、天下我最富”的產油國酋長……
在浩瀚的太平洋西岸,一個有著五千年曆史和燦爛文明的神秘東方大國,那一小撮被上天賜予了金鑰匙的人,他們的故事充滿了傳奇色彩,一次又一次在這片土地上、在這個地球上重演。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後期,一年開春的季節,天空陰沉,寒風中夾著雨絲,如同白色的細針飄灑在空中。雨水節氣,華南大地天氣寒冷,擋不住人們春天播種熱情。
春雨貴如油。在廣袤的農田裡,一群頭戴斗笠、身穿蓑衣的農民們,選擇地勢平坦、水源穩定的水田,驅趕水牛拉著長釘耙,來回地細耙水田,將田裡的泥土和水反覆地整理,直到將水和泥拉耙成細膩的糊狀,形成多塊寬一米、長度不一的育秧田。隨後,農民們小心翼翼地將已經發芽的稻穀種子,均勻撒在育秧田上。播撒完畢,用竹篾插在育秧田兩側,拉上農用薄膜保護稻穀種子。之後,等待谷種長成秧苗、再將秧苗分株,插種到廣闊的田間……
農民們在農田裡辛勤耕種,期待將來的豐收。離農田不遠處的山腳下,有一間學校,校園裡傳出朗朗的讀書聲……
“鐺鐺、鐺鐺……”
下課的鐘聲,從學校大門口拱形門樓上傳出來。沒多久,學校大門口湧出一大群嘰嘰喳喳說話的學生。學生們陸續從大門下到大操場,在大操場通向回家的小路上四向散開,放學回家。
放學的學生很快離開校園,不久,學校的大操場上已經沒有幾個人。這時候,學校大門口出現一個年輕女子,她衣著樸素,肩上挎著一個綠色布書包,梳著兩條齊肩的辮子,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張望四周……
“陳清,躲躲閃閃的,在看什麼?”一位挺著大肚子、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問道。他是大坪小學的校長楊傑雄。
年輕女子名叫陳清,是大坪小學的代課教師。陳清嚇了一跳,見到來人,立即站直了身子,低著頭、雙手捏衣角、有點緊張地說道:“楊校長、您好!我沒事、我、我準備下班,回家去了。”
楊傑雄點點頭,說道:“嗯、下班了就早點回去,幫家裡做點事。你爸爸有沒有回來?”
“我爸沒有回來。”
“代課怎麼樣,有沒有困難?”
“沒有困難。學生提出的問題,我也能及時解答。”
“那就好。以你優秀的高中畢業成績,教小學生綽綽有餘。代課是暫時的,重要的是上大學。回家後,要抓緊複習,準備參加高考選拔。只有達到合格的分數線,才能參加全國高考。”
“嗯,我知道。我天天都在複習課程,一定考好。”
陳清對高考信心滿滿,楊傑雄很滿意,接著說道:“陳校長回家來了,跟我說一聲,我去你家拜訪老朋友。”
陳清的父親陳慶儒,與楊傑雄是師範學院的校友。陳慶儒原來在一間學校擔任校長,現在已經調任縣教育部門,擔任要職。楊傑雄期待與老校友相聚,期望獲得提攜。
“好,我一定讓我爸來看您。”
陳清走出校門,下到操場,再向四周觀望,感覺放心了,才快步走上回家的田間小路……
“唉、阿清妹妹,你終於出來了,我在這裡等你好久了。”聲音從一棵龍眼樹幹後面傳出來,接著閃出一個男青年,笑嘻嘻地看著陳清。
陳清倒吸了一口冷氣,差點“哇”一聲叫出來。聽到聲音,就知道又是那個討厭的男人。陳清臉色憋紅了,不搭理那人,加快腳步走開。男青年很快就跟上來,與陳清並排走在一起……
陳清突然停住了腳步,那男青年也停下腳步,站在陳清身旁。陳清紅著臉、又羞又急,對那人說:“你不要跟著我,快走開,走開。”
“阿清妹、你和我好,嫁給我,在大坪村沒有人欺負你。你都知道、我阿伯是大坪村的支書,沒有人敢不聽我們家的。”
陳清沒有答理他,扭頭快步跑起來,那男青年也跟著跑,緊跟在她的身後、或身旁邊……
跑一段路之後,陳清已經是氣喘吁吁、臉色有些泛白,停下腳步。說道:“你再跟著我,我就喊人啦。”
“別、別,阿清妹叫。”男青年有點緊張,四處張望,四周都是空曠的稻田,只在遠處有人在地裡幹活。
“阿清妹妹,我們家請的媒人去你家好幾趟了。我們家是真心誠意,我是非你不娶。”
陳清沒有正眼看嬉皮笑臉的男青年,轉身快速走路。男青年繼續跟隨在她的身旁、身後……
男青年正鬧得歡的時候,聽到後面有動物急速奔來的響聲。“嗖嗖”小路上急速的聲響越來越近,回頭看去,一隻大黃狗正在飛奔過來。
大黃狗跑近了,“嗯、汪”一聲叫,抬起前腿、雙腳爪子接撲向男青年;男青年本能地往後退,大黃狗的雙爪鉤住了男青年的褲子往下拉,“嘶啦”一聲,褲子被扯破了。
“啊!”男青年驚恐地躲閃,大黃狗的牙齒咬住他的褲腳,然後直接往後退。很明顯,大黃狗要拉走男青年。
“走開、走開,死狗、走開。”男青年被突襲而來的狗咬住褲子,又驚又怕,使勁地甩腿。
“嘶啦”一聲,男青年的褲子被扯了更大的口子……
陳清見到男青年被大黃狗纏住了,趕快跑開。男青年被大黃狗咬住褲褪、摔不開,眼睜睜看著陳清走遠了。
“嘯……”遠處傳來一聲長而清脆口哨聲,大黃狗突然鬆開牙齒,放開了男青年的褲腿,往來的路跑了。
大黃狗明顯是有人指使而來,男青年眼看著撕爛的褲子,又急又氣,抬頭四處張望,尋找藏在暗處的驅狗者。只見那隻大黃狗在田埂間的小道上竄下跳地跑著,很快不見了蹤影。
男青年收拾破爛的褲腳,嘴裡不停地咒罵放狗之人,恨恨地走著,再抬頭張望時,看到遠處的田間小道上,那隻大黃狗跟在一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後面,不緊不慢地走著。男青年睜大眼睛,仔細地觀辨別,終於有了結論,恨恨地說道:“原來是這個蠻娃,等我找大伯,到你家裡算賬。”
男青年叫鍾偉明,已經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家裡人正在為他託媒人尋親。陳清是當地十里八村有名的美女子,在農村,算是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鍾偉明垂涎陳清的美貌,和家長說了,一定要娶陳清做老婆。他家裡人託媒人幾次去說媒,一直沒有得到回覆。
說媒不行,自已來爭取。鍾偉明相信‘水滴石穿,人心可磨’。他用行動來表明誠意、用跟隨來打動陳清。於是,他每天都到學校的附近轉悠,等待陳清從學校下班出來。
在大山農村裡,一年四季田間地裡的糧食耕種,一定要順應時節,遲一天,都會影響收成。
開春了,大坪村的生產隊員們,在生產隊長的組織下,開始了新一年的田間耕作。春節前,從城市裡回來探親的人也要準備離開家鄉,返回單位上班。
在城市裡有國家單位工作的人,稱之為吃國家飯的人。在大坪村,能到城市在國家單位工作的人,只有三、五個人,劉華粵是其中之一。他今天約了要出遠門的朋友和親戚來家裡吃飯。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他走到塔上裡的天街,去街口迎接來客。
塔上裡村民的房屋建在高出鄉間公路二三十米的平坦處。從鄉間公路到塔上裡,有一條兩米寬的石階,逐級上來,共有一百二十八級。村民建房時,在中間留出一條通道,稱之為天街。天街成為塔上裡村民們聚集的地方。
劉華粵來到街口,與街口聚集的男人和女人們打招呼,他們是大部分是塔上裡生產隊的社員。農村實行公社制,村裡的成年人都是公社社員,他們在等待生產隊長安排今天的出工。
村裡人對城市充滿好奇,不停地向劉華海打聽城市裡的樓房有多高,汽車、火車長成什麼樣子,動物園的蛇有多大……
這個時候,村裡在大喇叭響起來了。
“喂、喂喂,塔上裡生產隊的社員們,大家注意聽了。接到大隊通知,接到大隊通知,全體社員到大坪小學操場集合、到小學操場集合。傳達中央新的農業政策精神、開展新的農業生產大會!”
喇叭裡講話的是生產隊長楊守洪,他停頓了片刻,接著說:“社員不準遲到。我在現場點名,沒有來的,今天就沒有工分,還要倒扣工分。”
社員們聽了,一臉常態,似乎習慣了。
“哦呵,好了,今天又不用幹活。”有人大聲吆喝道。
坐街口的社員們紛紛起身,三三兩兩的動身前往大坪小學。有些社員走回自家裡,對家裡的老人、小孩一番交待,趕緊出門。到大坪小學還得走一段路,遲到要扣工分,誰都不捨得,工分就是糧食。
街口的社員都走了,劉華粵站在街口繼續等人。
突然,街口來了一個年輕人揹著一位老太太,走到了街口。劉華粵認識來人,問道:“阿林,你將阿婆背到哪裡去?”
年輕人原來是低著頭趕路,聽到有人叫他,停下腳步。抬頭看到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劉華粵,說道:“粵叔,送阿婆去衛生所看看。”
“你阿婆有七十多歲呵。那裡不舒服了?”
“今天早上,阿婆起來說有點頭暈。估計又是血壓高了,想請陳大夫量一下血壓,拿點藥。”阿林說話時哽咽了。
“唉,人老了,都會有點毛病。阿林,你路上小心點。”劉華粵安撫說道。
“好的,粵叔,你放心吧。走了。”
阿林揹著老太太,又重新上路。
劉華粵在東北工作。從遙遠的東北迴來,一路上坐火車、坐汽車,歷時十多天,終於在春節過年前回到家鄉。如今開春了,他也將要返回東北的工作單位上班。
回家的路途過於艱辛,劉華粵更加珍惜家鄉的親情,他今天站在街口,等待兩位將要出遠門的親人上家裡來道別。
客人還沒有到,劉華粵在上衣口袋裡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菸來,劃燃火柴梗,給自已點燃香菸;他慢慢地吞吐著菸圈,瞭望遠處的田野阡陌,水稻田裡土埂小道路上匆匆行走的人們。離開家鄉多年了,家鄉還是一個以靠開墾土地、看天吃飯的農村。
“粵叔、粵叔。”一位個子不高的、身穿灰色幹部服裝的中年男人,走在上天街口的石階梯上,遠遠的就叫開了。
“集光、來了,快上來。”劉華粵招呼道。
劉華粵走下了幾級石階迎接,劉集光將手中提的臘肉和一抽用油紙包裹成四方狀的禮包遞過來,說道 :“粵叔、這是我家裡自已做的糕點,送給您。家裡用得上,回東北的路上也用得上。”
“集光有心了。走,到屋裡喝茶。”
兩人一起走步行回屋裡。
劉華粵拿起暖水壺,開啟木塞,玻璃內膽的暖水壺口冒出熱騰騰的水汽,壺裡的開水倒進了已經準備好的茶壺裡……
劉集光見到房內已經整理好的行李箱,說:“粵叔,要去東北了。阿嫂一起去東北嗎?”
“她不能去。沒有戶口沒有口糧、沒有工作,我那點工資哪裡養得起家人。剛才聽到生產隊喇叭叫,你阿嫂就去開會了。她去報個到,之後就回來做飯。我的探親假休完了,明天就去東北。”
“姐夫、姐夫在家嗎?”
門外有人在喊。劉華粵連忙迎出門口。
“佑和,就等你了。來、來,進屋裡坐。”
劉華粵招呼著,請來人進屋裡。來人叫羅估和,是劉華粵的連襟。他在村裡當一名“赤腳”醫生。
喝過一道茶,羅佑和說道:“姐夫、集光,我今天是來道別了。後天,我們一家人就要去香港。”
劉華粵和劉集光對望一眼,臉上都露出驚喜的笑容,兩人都伸手向羅估和,表示祝賀。
“恭喜你、恭喜你們家。申請多年,終於有結果了。能離開大山農村,遷到富裕繁華的香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好事。你們家實現了。”
羅佑和的父母親人在香港經商,已有家財積累。早年向港英政府申請家人到港團聚,申請等待多年,申請終於獲得批准。
“去到香港,也要奮鬥。聽說香港生活也不容易。”羅估和說著謙虛的話。
“估和謙虛了。你的父母在香港已經發財了,過去可以繼續發展家業。”劉集光在旁邊說道。羅佑和聽罷連連擺手,給予否定。
劉華粵重新泡了一壺新茶,說道:“我們三個人都有一個共同點,想離開家鄉。希望,將來,我們家鄉能夠富裕起來。”
“我們回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傳進來。
一箇中年婦女出現在門口,她是劉華粵的妻子羅紅霞。後面還跟著一個女人,她的妹妹,是羅估和的妻子。
劉集光連忙起身,說道:“阿嫂好、阿嫂好!”。
羅估和也站起來,說:“姐姐好!”
“去開會,說好了,點個名就回來,怎麼待了時間長了?”劉華粵關切地問道。
“本來想點名就走。後來聽說有關分田到戶的事情,就停下來聽聽。”羅紅霞的話引得眾人認真聽起來。
“我就是聽,大概的意思,以後將生產隊的田,分到各家各戶。”
“哦,那是怎樣分法?劉集光搶著問話。
“好像是按人頭分。家裡人多的、分多點。集光,你們家分得多了,你阿媽也能分到田。我們家,他爸就沒份了。分得田肯定少了。”
劉集光笑著回答道:“阿嫂,粵叔吃公家糧,比在農村田裡種禾好多了。”
劉華粵伸出左手,看看手腕上的手錶,對著妻子說道:“哦,有點晚了。趕快準備酒菜,我們好喝杯酒。”
“酒菜都是現成的,我和妹妹去開爐灶炒菜,回頭來叫你們。”羅紅霞笑著說道 。
兩個女到了伙房,在小灶堂裡生起柴火。將過年留下的臘肉、臘魚,放入蒸籠中蒸。大灶堂中放入乾燥的芒萁點燃,立即生起猛火,用大鐵鍋炒菜。
兩個女人在伙房裡忙了一陣子,熱氣騰騰的蒸肉、鮮香的炒肉菜就開始上桌了。女人向客房裡的人叫喊:“上來喝酒了。”
“茶不喝了,走、我們去喝酒。”劉華粵招呼兩人一起前往伙房。
劉華粵家的伙房,既是廚房也是飯廳。伙房內寬敞,靠內牆築有爐灶,爐灶煙筒直上房頂,煙筒高出房頂的一米,上加裝擋雨瓦片。伙房爐灶裡生火的炊煙就從煙筒冒出。
近窗戶地方擺放桌子。桌子由硬質的原木材製作,厚重結實、四平八穩,俗稱“八仙桌”。
此時,八仙桌上已經擺上了冒熱汽的臘肉、雞、鴨肉,酒杯、碗筷。三個男人對兩位忙碌的女人一番感謝,坐上桌席。
兩個女人家還在忙著炒菜,男人們已經開始吃喝。
劉華粵將酒斟滿藍花白瓷酒杯,舉起酒杯,說:“來,我們仨人喝杯開年酒,祝大家新年工作順順利利。”
劉集光舉起杯,說:“多謝叔,也祝賀佑和家遷居香港,過上好日子!”
“謝謝、謝謝!祝大家順順利利。”坐在左位上的羅估和舉杯,與兩人碰杯共飲。
劉華粵給兩人斟酒,向羅佑和問道:“佑和,聽說內地申請去香港的人很多,是不是真的?”
“姐夫,香港現在是國際金融中心之一。申請去落地工作的人,不僅有內地,還有很多東南亞國家的人。”羅佑和低聲說道。
劉華粵聽罷,看著窗外的天空,凝思片刻,說道:“香港,大部分是我們國人。現在如此富裕,讓人嚮往,說明,只要給予我們國人機會,就能創造出發達、富裕的社會。”
“姐夫說得對。我父母早年到香港,加工生產衣物、皮包箱的商標,積累了一些小資本,才有機會讓我們到香港定居。到了香港,我們要靠自已。沒有家鄉安穩,找不到錢就沒有飯吃。”
劉華粵有些感慨,端起酒杯,與羅佑和碰酒杯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向劉集光說道:“集光,在省城的國營單位,吃上國家飯,不用擔心了。”
劉集光喝了酒,臉上泛著紅光,說道:“粵叔。我沒有你讀的書本事。我們當兵的,都希望轉業了能有一個好安排。有公家飯吃,算是安穩了。”
“我那個讀書的本事,把自已送到了幾千公里外的北方,回家一趟,路上要走半個月。我正在想辦法,調回南方來。”劉華粵戲謔道。
劉華粵舉起酒杯,說:“今天,餞行酒,一是給佑和道賀,二是給我們三個出門的人求個平安。來,幹了。”
“華粵在家嗎?”
伙房門外有人,喝酒的人互相望了一下,都停了下來。這時,伙房門口出現一位五十多歲,身穿藍色中山裝的老年男人。
“是鍾書記呵,快請進來,快!”
一直在灶臺炒菜的女人,急忙停下來,用抹布擦拭凳板,請來人坐下。
“佑和兩口子也在呵,還有集光,你們三個人,是不是在喝酒餞行呵。”
來人是大坪村的支書鍾盈。
“鍾書記,你好,快進來喝杯酒。”
劉華粵招呼著,給鍾盈遞上一支菸。看見門口還跟著一個年輕人,滿臉委屈樣子站在門口不敢進屋。
劉華粵回頭看看鐘盈,說:“書記,他是?”
那個年輕人不說話,低著頭、用膠鞋頭磨著地面。
鍾盈見年輕人不說話,就自已說開了:“他是我的侄兒鍾偉民。現在小學操場開會,原本,我必須在場的。我這個侄兒,他自小,我的兄弟託我多照顧著。我也一直當他是我的親娃管教。”
鍾盈端起酒杯,與眾人碰杯,喝了下去。
“今天的大會,他不去聽。說被你的兒子、劉雲欺負了。一定要拉著我,上你家來,要劉雲還他一個清白。至於什麼情況,他自已也不說。唉!”
鍾盈說完,與劉華粵對望了一眼,等待答案。劉華粵看著比自已兒子高大的鐘偉民,沉默不語,旁邊的羅佑和、劉集光也是面面相覷。
“阿姆、我回來了。”伙房外,有一個年輕人的叫聲,劉華粵知道,那是他的兒子劉雲回來了。
“偉明哥,你來了。” 劉雲剛到伙房門口,看到鍾偉民,先打了招呼,再看到一屋子的人都看著自已,感覺氣氛對自已不利,立即閉上嘴。
屋子裡的人看著兩人站在一起,劉雲的身高明顯矮了,身體也不見得特別強壯,一時不知從何說道。
畢竟是被人找上門,肯定有失禮的地方。劉華粵板著臉看著劉雲,說道:“劉雲、你對偉明做什麼壞事了,自已說。”
劉雲一直抿緊雙唇,聽到劉華粵語氣不善地責問,低著頭說道:“我沒有打他。”
劉華粵知道自已的兒子跟著一位武僧學習武藝,手腳上的功夫了得,不是一般人能對付的,說道:“不是問你有沒有打人,問你做了什麼壞事,傷著偉明瞭。”
劉雲聽了,嘴角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又立即收回去了。他側臉看著鍾偉明,輕聲慢語地問道:“偉明哥,是不是被人喊流……”
“不是,不要亂說,你、你不要胡說。”
鍾偉明聽劉雲說話的語氣怪異,突然想起,前幾天,在仙水塘大隊合作社百貨店買了酒,和幾個朋友在溪水橋上喝多了,對路過的女人出言不遜,被女人怒罵:“流氓,小心我告訴鍾支書,收拾你們。”劉雲今天要將這事說出來,不單讓自已沒面子,也會讓他大伯丟臉面,回去肯定會被一番收拾。鍾偉明想到這裡,趕忙要來捂住劉雲的嘴巴。
劉雲的反應快,沒讓鍾偉明捂上嘴巴。看到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說不出話來了,對他說:“偉明哥,沒事、不說就不說了。我絕對不會說。”
鍾偉明這才定下神來,想想自已的褲子被大黃狗扯爛,也沒有抓到劉雲在現場證據,一時還說不清楚。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來。他嘴裡嘟嘟囔嚷、抬起磨地的解放鞋跺了一腳,轉身走了。
鍾偉明走了,鍾盈不明就裡,也要起身走人,被眾人拉著到桌前坐下,一起喝酒。劉雲見是大人們在喝酒,怕他們再問事端,於是躲著離開了伙房。
劉華粵舉起酒杯,招呼劉集光、羅佑和,說:“我們共同敬村裡的父母官,祝鍾支書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祝鍾支書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幹了!”
眾人碰杯,一口喝乾了杯中酒。鍾盈看著又斟滿的酒杯,說道:“唉,還是你們仨人有本事,到了大山外面,有更好的生活。我這個算什麼父母官,就是傳傳話,蓋個章什麼的。鄉親們都是靠自已過日子,我也就是守住家鄉的山水,混日子,慚愧、慚愧!”
說完自已幹喝了一杯酒,劉華粵又給他斟滿酒杯。鍾盈看著伙房門外的大山,手指著山崗、從左到右,說:“你們看,這五指峰下,山上林子裡少了大樹。林子不夠密,出來的山水比往年少了,天旱了,我們村就要遭殃了。”
五指峰是當地的最高山峰,主峰海拔近一千一百米。在陽光照耀下,五指峰的懸崖峭壁清晰可見。山峰下,曾經樹林茂密,林海延綿。每天清晨,森林上空雲霧繚繞,那是森林蒸發出來的水汽形成的雲霧。
據說,五指峰頂能見到最美的日出,能看到天門開啟、若隱若現天上的神仙……五指峰的美景、峰頂有神仙的傳說一直在當地流傳,五指峰是當地人的驕傲。
“這座五指峰,我到東北,看過祖國眾多名山大川之後,也忘不了的家鄉山峰。在外面,和朋友、同事說起山,我必定說五指峰的好。”
“華粵的家鄉情濃呵,走到哪裡,都沒有忘記家鄉。我雖然沒走出去,也知道天下名山中,沒有五指峰的名字。”
鍾盈說完,轉向羅佑和,臉上帶著期盼的表情,說道:“佑和家也馬上到香港發展了。在香港賺了錢,別忘了五指峰下的大坪村。”
羅佑和:“書記,您放心,我能在香港賺到錢,一定會回來支援家鄉的建設。”
“好呵,那我先代表大坪村的父老鄉親、謝謝佑和;來、我借華粵家的酒敬你一杯。”鍾盈說完,端著酒杯邀眾人一起碰杯,又幹了一杯酒。
鍾盈的酒量大,自已幹了多杯,話也多起來。已經變得紅潤的臉上掛上了憂鬱,說道:“山上樹少。今年開春以來,雨水下得也少。現在,從山上下來的山水越來越少了。馬上就要早稻插秧,到時山水不足,天又不下雨,早稻就會歉收。”
劉華粵看到鍾盈的神色不對,知道他喝酒急了,於是放慢了喝酒的進度。安慰道:“鍾支書,山上的樹少了,可以重新種。搞個封山育林,三五年後對也就長起來了。”
“封山育林?”鍾盈看看大山,若有所思,喃喃說道:“是個好辦法。現在農村政策有變化。我是從上的。上面怎麼定,我就怎麼做。但願今年不要天旱,來年風調雨順!”
鍾盈的話說完,站了起來,舉起酒杯,說道:“來,我們乾了這一杯,為三位前程遠大,為大坪村五穀豐登、年年豐收!”
“好,幹了!”
鍾盈向眾人揮揮手,說道:“我先回大隊部了。你們繼續喝酒。”
“劉雲、劉雲!”
“哎,在呢。”劉雲在門外,聽到父親呼叫,急忙一邊答應著一邊快速走到伙房門口。
“送鍾支書回仙水塘。”
劉雲看了看滿臉通紅的鐘盈,知道父親要自已送人回去。
“好咧。鍾支書請慢點下來。”劉雲攙著鍾盈的手臂下石階。眾人都到伙房門口,與鍾盈揮手告別。
鍾盈走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回頭看到劉雲跟在後面。笑道:“阿雲古,走上來。阿伯有話和你說。”
劉雲緊跟上一步,輕聲說道:“鍾支書,路上石頭滑,小心點。有話,請說。”
“今天,來你家,與偉民的事有點關係,想請你們家幫幫忙。所以,你不要誤會了。”
劉雲聽著鍾盈說話,沒有應話,繼續聽著下文。
“很不巧,你們家裡有客人。有些求人的話、我不方便說。”
劉雲繼續沉默著,等待鍾盈說下去。
“阿雲古,你阿爸和陳慶儒是同村好友、就是陳清的爸爸。我侄子阿民年紀不小了,他看中了陳清,這個沒出息的傢伙,硬是說‘非陳清不娶’。我們順了阿民的意思,請了媒婆去說個好姻緣。”
請了媒婆相親,和我們家、和我說這事用意何在?劉雲正在想著,看到鍾盈看著自已,於是笑笑道:“好事、好事。鍾支書,我還不到成家的年紀,我不太懂。”
鍾盈從口袋裡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菸遞給劉雲,說道:“來搞一個?”
“我不抽、不抽的。”劉雲看著遞過來的煙,撒手兼搖頭地拒絕。
鍾盈笑笑,給自已點上香菸,說道:陳清在小學當代課老師,年紀也不小了。我們家的意思,請你爸作個媒人,給阿民和陳清拉條紅線、作個好姻緣。等下回到家,和你阿爸說一下我的意思。”
陳慶儒升調到縣裡當領導的事,鍾盈收到了確切的資訊。自家侄子如能攀上高枝,是夢寐以求的好事。他作為村支書,也有了升遷的機會。
劉雲聽罷,心裡想著,這件事情不能給父親添麻煩,於是說道:“鍾支書,阿清姐的爸爸沒有在家。我阿爸明天就要離開村裡,返回東北,要很久才能回來。他們見不上,您提的這件事,我阿爸幫不上。”
“嗯。你和你阿爸說一下我的意思。給陳慶儒寫一封信,也可以。”
“鍾支書,我聽說,阿清姐正在準備參加大學考試。她高中畢業的成績很好,會考上大學。到時,阿清姐要上大學,偉明哥咋辦?”
鍾盈聽罷,悶聲不語,加快腳步往前走。劉雲說的話,在他聽來,如同悶棍打在臉上,頭嗡嗡、臉熱熱的。好在喝了酒,看不出因內心的自卑感而臉紅。
大坪村人崇尚詩書。不論家境如何,一定讓小孩上學識字。村上,各大族姓家的祠堂門楣上,都刻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條幅。書讀得好,人前高一等。
鍾盈想到侄子鍾偉明,高中都沒有考上。再去提這樁親事,只會被人笑話。
大坪村四面環山,中間比較平坦。從五指峰山上下來的一條溪流,貫穿全村。
仙水塘,位於大坪村中心位置。仙水塘有一眼泉水,一年四季泉水持續湧出,形成一個一畝見方的大水塘。水塘的水溫恆定,夏涼冬不冷。到了冬天,天氣冷到打霜凍的時候,水塘面上飄浮著白色的霧氣,如同仙境一般夢幻,故將此地取名“仙水塘”。
仙水塘是大坪村的生產和活動中心,集中了農耕生產所用的氮肥倉庫、氨水池。村裡放放電影,初一、十五的趕圩,村裡村外的人們都會趕過來聚會。大隊部就設在仙水塘的鐘氏祠堂。
到了仙水塘,送客任務完成了。劉雲準備轉身回去,看到一群人圍在一座二層高的四合院大宅院前。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多人圍著。”鍾盈加快腳步走過去。
村民給鍾盈讓開一個路口,有一個村民說道:“鍾支書,你看、氣球。”
抬頭看,房屋頂上有一隻大氣球中落到屋頂脊樑上,氣球沒氣了,軟軟地覆蓋在箱子上。房層周邊有民兵站崗,不讓人靠近。周邊圍了一大群老人、小孩看熱鬧。
這是一座有錢人家建造的房子,房牆比普通的房子高,看似二層,實際的高度超過三層高的房子。,房頂覆蓋灰色瓦片。房頂離地面有七、八米高,沒有足夠高的梯子,大家都一籌莫展。
鍾盈看到公社的領導,笑著走過過去,說道:“黃主任好、陳部長好!”
公社副主任黃雲龍、公社武裝部長陳金安和鍾盈握手,互相問好。黃雲龍說道:“鍾支書,你看這個氣球,要趕緊取下來。這座房子大門有一把銅鎖頭鎖著,他們家人在哪裡,趕緊叫來開門。”
鍾盈搖搖頭,說道:“這座宅子是一個在海外謀生的華僑建造的。沒有人住,平時有一個看房的老人過來打理。現在找不到人。”
陳金安到屋前、屋後轉了一圈,走近黃雲龍說道:“黃主任,現在沒有夠高的梯子。我們等看屋子的人回來,再從屋內二樓掀瓦上去。”
黃雲龍眉頭緊鎖,說道:“不行。必須馬上取下來。這個是政治任務,決不能讓不明物品長時間停留在這裡。”
“是。我們馬上行動,將氣球取下來。”
陳金安答應一聲,立即跑到屋牆邊,半蹲著紮了一個馬步,對著幾個民兵叫道:“搭人梯,上!”
幾個民兵過來,其中一人與陳金安的雙手搭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方形的人手爬梯;托起一個民兵上作第二層,站穩了,接著有一個高瘦的民兵爬著人梯上,坐在第二個民兵的肩膀上……
“起!”
陳金安大喝一聲,與他一起搭梯的民兵同時站直。
“夠不著,還抓不到房簷。”坐在肩上的民兵叫道,雙手緊張地扶在牆上。
“你站起來,站到他的肩膀上。”黃雲龍揮著手,大聲叫著。
“哎、哎、不行呵,我站不起來。”坐在肩上的民兵緊張得身體發抖。
“你這個膽小鬼。”黃雲龍急得大罵。
劉雲站在圍觀的人群中,他目測了一下人梯與房簷高度,對站崗的民兵說:“大哥,讓我進去。我幫你們拿下來。”
民兵聽到,轉頭看向黃雲龍,說:“黃主任,這個學生哥要幫忙。”
黃雲龍看了一眼,不耐煩地說道:“別讓他進來惹事。”
劉雲不再說話,突然閃身過了民兵,一個快速小跑,奔向陳金安……
民兵被劉雲閃身而過的動作唬了一下,想拉住他,轉身見到劉雲飛身跳起、一腳踩在陳金安搭起的手梯上,身體向上躍起,一隻腳尖瞬間站上第二民兵的肩膀,腳尖未停留、向上躍起,雙手抓住了屋簷、雙臂向上收起,爬上了房頂。
劉雲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看得在場的人瞠目結舌。
“哇!好!”
圍觀的眾人中有人發出一聲驚呼。
“學生哥,你將氣球的尼龍繩丟下來,我們將箱子拉扯下來就可以。”
黃雲龍最先反應過來,趕緊指揮劉雲做事。
劉雲將長長的氣球尼龍繩往房下丟去,看到尼龍繩落到地面,他伸手抓住尼龍繩頭,雙腳夾住尼龍繩,快速、無聲地滑到地面。
黃雲龍見劉雲閃身要走了,急忙問道:“學生哥,你叫什麼名字?”
劉雲裝著沒有聽見,頭也不回地穿過人群,走了。
“黃主任、他是塔上裡的阿雲古。”人群中,有人回答了黃雲龍的問話。
劉雲在仙水塘的合作社百貨店購買食鹽和醬油,回到上塔上裡的石階路前。他往上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收緊腹部,跳躍式地飛步上行、每一次躍步都能上三、四級的石階,他一口氣躍上了一百二十八級石階,上到天街口。他每次回家,都要在這條石階梯上彈跳上行,雙腿的高速彈跳力慢慢練出來了,身體上的胸肌變得結實強壯、六塊腹肌隆起,身體動作變得輕盈強勁。
天街中段,左邊有一間是低矮的泥瓦房,是燒火做飯的灶房;右邊對門,是一座二層木結構的泥瓦房,住宿用。
矮房的門口,一個消瘦的女人坐在小板凳上,懷裡抱著一個小娃。女人正在給小娃子喂米糊糊。女人的旁邊站著一個身體消瘦的青年,他正在啃著一塊巴掌大的圓餅。
劉雲走過去,好奇地問:“海古,吃的什麼餅?”
“阿雲古放學回來了。吃糠菜餅!”
答話的男孩子叫劉海軍。他在五年級升初中的期末考試中,數學成績不到60分。按中學升學規定,一門主科不及格,不能上初中。家裡人讓他重讀五年級,一年後,能不能考上初中,還是未知數;當留級生是要被人笑話的,劉海軍不肯再去上學, 家裡人也就隨他了。
劉雲看了看黑褐色的餅乾,有點好奇地問道:“好吃嗎?”
“嗯、吃了能飽肚子。”劉海軍的嘴不停地嚼著,有點含糊地回答道。
“阿嬸,能不能給我一塊嚐嚐?”劉雲向那個瘦女人問道,她是劉海軍的母親。
“這是餵豬的穀糠磨細了做的,阿雲古你吃得下嗎?”劉母笑呵呵又帶著疑惑問劉雲。
在農村裡,人們將黃色的稻穀曬乾後,打去穀殼吃白大米。富裕的人家,用黃色的稻穀殼作爐堂燒火,大部分的村裡人家將穀殼拿到石磨房,用石磨磨成的粉碎狀,稱之為糠。
糠,主要是拌上青茶葉子用來餵雞、餵鴨,或者,糠加上番薯藤葉子幹一起煮開,用來餵豬。
糧食不夠的貧苦人家,將穀糠再磨細些,混合上一些青菜葉子,蒸成糠餅充飢。
“阿嬸,海軍吃得下,我也吃得下。”劉雲認真地說道。
劉海軍從身旁邊的竹簸箕盤裡拿了一個糠餅,遞給劉雲。
劉雲接過糠餅,硬硬的糠餅面、黃中帶黑色。掰了一塊,放入嘴裡吃起來。糠餅硬、粗糙,進嘴嚼一口立即鬆散開,沒有鹽味、糠粉粘在喉嚨處,有點堵著、咽不下去。
劉母關切地看著劉雲,示意他喝點水。
劉雲嘴裡堅持著,不說話,等待口腔分泌的口水慢慢帶著糠餅,溜進肚子。終於將糠餅嚥下去,眼淚水差點給擠出來。
劉雲尷尬地笑笑,說:“不好吃啊!謝謝阿嬸!”
“嗚、嗷嗷、嗚”慘叫聲從矮房的另一頭傳來。
“海軍,是不是小狗叫,不像哦,怎麼回事?”劉雲一邊說一邊走進灶房,穿過房屋,看見劉海軍的父親在處理一隻打死的灰狼,旁邊一隻黑色獵狗在試圖咬著毛茸茸的小狼耳朵……
“黑狗,走開、走開。”劉雲上前趕走獵狗,伸手抱起小狼崽。狼崽渾身顫抖,低聲嚎叫著。
“敏招叔,小狼崽給我吧,我回頭送一斗米來。”劉雲將瑟瑟發抖的小狼崽抱在手裡,另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
劉敏招在山上打死一隻灰狼,正在將狼剝皮處理,聽到劉雲說話,回答道:“阿雲古要,小狼崽就給你了,拿走吧。”
劉雲抱上小狼崽,帶著吃剩的大半塊糠餅往自家的伙房走。
塔上裡地面上,鋪滿大大小小的石頭,一年四季路不爛,下大雨也不會積水。劉雲家的伙房在塔上裡最高的地方,向東正對著五指峰。伙房門前,有一座石拱門,連線著塔上裡各家屋脊。伙房後面,是生產隊的大糧庫。右邊是打了石灰板的曬穀坪。左邊離伙房十多米的房子,是一間木結構的兩層樓房,上層作食物儲存的倉庫。往東頭,還有兩間新建的磚瓦房。
走到石拱門,劉雲叫道:“阿姆,來拿醬油。”
“阿雲古,你手裡抱的是狗崽嗎?”羅紅霞接過鹽和醬油,關切地看著劉雲手中抱著的小動物。
“是小狼。招叔給的。快拿一下竹籃子來裝。”
“沒有竹籃子,給你一個畚箕裝。”羅紅夏說著話,給劉雲遞過來一個用竹篾做的圓形畚箕。
劉雲將小狼崽放進圓形的畚箕裡,拿點米飯喂,小狼崽不吃。
不吃食,小狼崽就會餓死。這時,家裡養的大黃狗跑進來,看著小狼崽。
劉雲蹲下來,摸摸大黃狗的頭,說道:“阿黃,這隻小狼崽還小,你去給它找點吃的。”
大黃狗聽罷,轉身走了。
不久,大黃狗帶回來一隻奶子漲大的母狗。母狗蹲下來給狼崽餵奶,狼崽很快就吸上了狗奶,安靜下來。
看到狼崽正常了,劉海軍家的生活困難還沒有完了。
劉雲找到家裡的一把銅鎖匙,開啟自家糧倉上的銅鎖,裝了一斗米,直奔劉敏招家。
“招叔,你送我的狼崽已經吃上狗奶了。還你一斗米。”劉雲說著話,將手中的鬥米直接倒進劉敏招家米缸裡。
“阿雲古,拿這麼多米來,你阿母要罵你。”劉敏招有點不安地說道。這一斗米,對於他們家來說,極為重要。
“敏招叔,沒事。我阿母不會罵我。”
“敏招叔,海軍不上學了,讓他到生產隊出工,賺工分。”劉雲不提糠餅,那樣會讓劉敏招覺得沒面子。
劉敏招將已經分成肉塊的狼肉裝入籮筐,準備外出兜圈子賣掉。他看著身體強健的劉雲,再看看自已家瘦弱的孩子,苦笑了一下,說道:“找過洪隊長了,他說海軍沒到年紀,不能出工算工分。”
劉華粵每個月匯回家中的工資,羅紅霞購買一些肉食回來。劉雲每次都割生肉給小狼吃,保持小狼的野性。
小狼成長得很快,經常發出“嗷嗚、、、”嚎聲。村裡的狗,聽到叫聲,都不敢到劉雲家附近走動。
劉雲看它如此威風,給小狼起個名字叫“賽虎”。將米飯、雜糧喂賽虎。賽虎聞一下,就扭開頭,只有肉食才能滿足它的胃口。
長得更大了,肉食量大增。在家人基本滿足肉食的情況下,不能分出更多的肉食喂賽虎。這隻狼是養不起了。
塔上裡的人都知道劉雲養了一隻狼。晚上會發出“嗷嗚、嗷嗚”的嚎叫聲,引起村裡人不安。
“阿雲古,將狼放走吧。它晚上的叫聲,可能是在招呼同類。會引來狼群進村的。”
村子裡的老人來家裡,都是勸說劉雲將狼放回大山。劉雲看著賽虎,它已經長出獠牙。心裡十分不捨,也知道它不能留在家裡。要送賽虎回大山,讓它回到山林裡、迴歸野性的大自然。
“行。鄉親們,這幾天,我送賽虎進山。”劉雲向村裡人承諾了。
在一個週末,劉雲將積攢的零用錢全部拿出來,到仙水塘集市上換成豬肉,讓賽虎飽吃一頓肉……
劉雲撫摸著它的頭,說道:“賽虎,你是屬於大山的,要回大山裡去,找到你的同類、狼群,和它們在一起。”
賽虎似乎聽懂了劉雲的話,抬頭望著大山,慢慢地低下頭。
“來,給你戴個保命圈。”劉雲摟住賽虎的頭,給它的脖子上套帶刺的生鐵項圈。
“嗯、嗚嗚”賽虎使勁後退,不想戴項圈。
賽虎放回到野外,它的野性和攻擊能力,比不上野外的狼、或者其它大型野獸。劉雲找到打鐵匠,按賽虎預計長大的尺寸,用不會生鏽的生鐵,打造一個帶外刺項圈,希望在賽虎受到攻擊時,不僅脖子不會被咬到,而且還能傷著攻擊者。
賽虎不肯就範,劉雲只好等。等到它睡覺時,輕手躡腳地給它戴在脖子上。賽虎醒來之時,十分不情願,也摔不掉了。
“賽虎,戴著這個項圈,別的狼就咬不到你的脖子。你要強大起來,做狼群的首領。”劉雲安慰一番,用一塊黑布,矇住賽虎的眼睛,將它放到竹籮筐裡。然後背在身上,帶著大黃狗一同進大山……
從大山裡回來,劉雲感覺一身輕鬆,哼著小曲輕快地走在塔上裡天街上。突然,劉敏招從低矮的灶房跑出來,焦急地攔住去路,說道:“雲古,你將那隻狼放了?”
“是呵,招叔。”
“雲古,這下麻煩了。”
“招叔,賽虎走了,高興才對呵。”
“雲古,你不懂。狼是十分記仇的,我殺了母狼,從那個時候起,那隻狼崽子、它就會記住我,會來尋仇。”
劉雲聽完,怔住了。
“嘭、啪……”
“哇、哇……”
突然一連串瓷碗落地摔破的聲響,小孩子尖叫聲、哭泣聲,從劉敏招的灶房裡傳出……
“阿姆,我要吃飯,我不要糠餅……”
劉敏招呆呆地站著,低下頭,從褲袋裡拿出一人煙袋,取出一張白色小紙片,手指顫抖著裝菸絲,捲成一個喇叭型的筒狀,伸出舌頭添溼了紙的邊緣,形成了固定菸捲,放到嘴唇上,用火柴燃了。劉雲已經跑遠了……
“阿姆,送點米給招叔家吧。”劉雲對母親說道。
“你到倉庫打半鬥稻米,半鬥粟米送過去。”
“好,我現在就過去。”劉雲得到母親同意,馬上拿上銅鑰匙到倉庫取糧食。拿著兩個木鬥、裝滿了稻米和粟米,快步來到劉敏招家裡。
屋內簡單陳舊的傢俱,灶臺上的大鐵鍋裡,只有清得見鍋底的粥水。一隻木圓盆摔成幾片散落在地上。一個小孩子臉上掛著鼻涕,趴在她的母親腿上,無聲地流眼淚。
劉雲小心地走到小孩母親身邊,說:“阿嬸,我阿姆叫我送稻米和粟米給您,先做點飯給小孩子吃。”
劉母驚喜地抬起頭,眼眶裡含著淚光、臉上露了笑容,說:“哦,謝謝、謝謝,謝謝你阿姆。”
劉雲什麼時候離開,什麼時候又到回來,劉敏招一點感覺都沒有。直到他聽到灶房裡洗刷鐵鍋的聲響,才慢慢地走進來。他手指夾著土菸捲,走到灶臺旁邊,看到鍋裡的大米,又看到米缸裡的糧食,長舒一口氣,說:“雲古,回去謝謝你的阿姆。送來的米、粟米救了我們家。等我有糧了,再當面謝她。”
“招叔,不用謝。先做飯吃吧。”劉雲說完,示意要回去了。劉敏招走近劉雲身邊,示意他出門,一起走到另一間房子裡。
“雲古,明天、叔要帶領海古到大山地打野豬,想叫你一起去,怎麼樣?”
“招叔,我想去。我要先得到阿姆同意。”
“叔送你一支鳥槍,你以前用過的那一支,明天帶上。”劉敏招說著話,從內房裡帶出來一支鳥槍。鳥槍的結構很簡陋,一個長木託上,安裝一條長長的鐵管,槍柄加裝火帽,彈藥從槍管口倒進去,整條槍的長度差不多和人一樣高。
劉雲揹著鳥槍回到家裡,劉母看到,吃了一驚,問:“雲古,你這槍哪裡來的。”
“招叔給的。他邀我明天一起到大山地打獵。”
“大山地那邊是有野豬。打野豬很危險,你不要去。”
“阿姆,敏招叔將鳥槍都送給我了,就是要我幫忙。村裡的獵戶不想去,海軍身體太弱。他們家沒糧食了,是想打獵換點糧,我們就幫幫他們家吧。”
劉母聽到這句話,不說話了。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劉雲嘟囔著,坐在伙房門前石拱橋上,背靠伙房牆壁,看到五指峰被雲霧遮住,空中飄流著厚厚的雲層。遠處的天空,正在下著一排又一排白色雨幕,塔上裡卻沒有下一滴雨水。這種天氣,空氣中的水分含量大,特別悶熱。在大山地,平常只有在晚上跑來禍害莊稼的野豬,白天也會跑到地裡拱花生、拱番薯。
中午時分,劉雲在伙房裡吃飯,聽到一聲呼喚:“雲古,我阿爸叫你出發囉。”是劉海軍的叫聲。
“海軍,我知道了,就來。”劉雲應了一聲。開始穿著裝備,一雙綠色解放鞋,在小腿前面和後面加上一塊長型幹牛皮,用布條打了綁帶,可以預防地面尖銳物襲擊;腰上皮帶裝上刀套,插進一把短刀;左肩背上彈藥盒,右肩扛著鳥槍出門。
今年,大坪村遇到了乾旱天氣,在禾苗生長的關鍵幾個月不下雨。稻田缺水,水庫水抽乾了,也沒有補上禾苗生長所需要的水,造成稻穀歉收。大坪村大部分生產隊的社員家庭,要靠國家救濟糧吃飯。很多人家裡,只能喝粥充飢維持生活。
山裡的野豬,經常跑出莊稼地裡找吃的。獵殺野豬成了一舉兩得的事情,既可以減少農作物被毀壞,又可以將野豬肉出賣,換取糧食。
塔上裡,劉海軍的父親劉敏招是有名打獵好手。他熟知野豬的習性,上山打野豬多次,都能避開野豬的攻擊。現在家裡缺乏糧食,野豬又來禍害莊稼,正好上山獵取。
劉敏招上山打野豬,叫上劉雲,有他的小算盤。如果和同村裡其他獵戶一同出發,獵物要平均分。劉雲年紀小,為人大方,獵物分少點也不會有意見。還有一個最要原因,劉雲的身手非凡。自已的兒子劉海軍年紀比他大幾歲,身體瘦弱,手腳功夫遠不如他。叫上劉雲一同去打野豬,穩當,獲利最大。
劉敏招揹著一支鳥槍,腰間用綁帶戴著火藥盒,裡面有火藥和鐵砂,是獵殺飛禽走獸的必備武器。劉海軍兩手空空,只做跟班的力工。跟著三個人一起出發的,還有兩條狗,一條是劉雲家養的大黃狗,另一條是大黃狗不知道從哪裡帶來的大狗,一身黑色的毛,兩耳豎起來,顯得特別機靈。兩隻狗興奮地跟隨在劉雲的左右。
劉敏招心情並不輕鬆,一路上話不多,看著跟在劉雲身前身後的兩隻狗,問道:“雲古,你養的狼崽有沒有回來。”
“沒有。賽虎應該不會回來。放它進山的那天,它是一路一回頭,慢慢走進山林。”
“雲古,狼性是恩仇必報,我用鳥槍打死了母狼,擔心它會來報仇。”
“招叔,放心吧。放賽虎走的時候,我跟它說了,不要回塔上裡,否則會被打死。我看它聽懂了。”
“雲古,狼象狗一樣能聽懂人說話。它聽懂了,它就不會回塔上裡。我在家裡就放心了,但是,上得山來,心裡就有點怕,一隻狼還好對付,一群狼,唉。”
“招叔,狼、它怕人嗎?”
“狼怕人,一群狼會欺負人。”
“真碰上了,怎麼對辦?”
“一定要找條棍子,找個地方靠著,背部不能留給狼。”
“然後呢?狼會走開嗎。”
“狼不來咬你,不要打他們,它們攻過來了,用木棍打它的眼睛。”
“然後呢?”
劉敏招苦笑道:“然後、不知道。聽天由命吧。”
劉雲聽罷,感覺背部發涼。
三個人帶著兩條大狗,一路尋找野豬的蹤跡。走過菜地、低窪的水田地,也沒有發現野豬破壞莊稼的痕跡。
劉敏招看看遠處的乾旱地,說:“現在是紅番薯、花生成熟的季節,野豬最喜歡拱地,用長豬嘴拱開泥土,尋找土裡的紅番薯、花生吃。走,我到後山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哪裡種了番薯、花生。”
走到後山,只聽到“呼呼”的山風,看不到有人來。這裡已經遠離了人居住的村子。兩隻狗竄前跑後地在前面開路。三個人繞著盤旋的小路,來到一片開闊地,看到了成片的黍米,高粱、包穀。
劉敏招看了,滿臉的羨慕,指著開墾出來的地面,說:“雲古,你們看,這裡是有人燒山、開地了。看、這些高粱、包穀長得多好,那是燒了山上的柴、草,用灰肥地了。我們打了野豬,也來開塊地,不愁沒吃的。”
高粱、包穀都是高莖稈植物,成為隱蔽藏身的天然屏障。新開山地的另一邊土地上,種植著番薯和花生。在綠色番薯藤蔓中,很快就發現了野豬拱地的痕跡。
“番薯地拱開了一部分,野豬肯定會來。我們就在這裡等。”劉敏招說完,四處找埋伏的地方。三個人埋伏在一片番薯地下風口的地溝裡,兩隻大狗很聽話,乖乖地蹲在溝裡不出聲。
太陽要下山的時候,一隻體型粗壯的野豬,帶著七八隻較小的野豬出現在番薯地裡。
劉敏招對劉雲說道:“雲古、看到那只有黑色條紋、露出獠牙的野豬嗎,那是一隻老野豬,等一下不要打它,嚇走它就可以了。專打那些小野豬。”
“我聽招叔的。”劉雲答應著,看到大野豬毛色呈深褐色,體型粗壯,體長有一米五左右,肩高近一米,野豬頭又長又大、嘴的兩邊有兩隻外露的獠牙,是一隻母野豬。體型較小野豬,毛色淺棕色,體長有近一米,還沒有長出獠牙。
兩人的鳥槍已經填充了鐵砂,瞄準野豬群。野豬群走近到十米左右時,兩支鳥槍同時開火、“嘭、嘭”兩聲槍響……
“vi、vi 、vi……”野豬發出尖叫聲。從槍管裡射出的鐵砂打中野豬群,一隻小野豬已經倒地,還有兩隻小野豬呈受傷狀態在跑。兩隻大狗立即衝出地溝,向野豬追去。劉雲剛想起身,被劉敏招一把拉住:“趕快上火藥壓鐵砂。”
兩人往槍管中倒入火藥和鐵砂,用鋁針衝壓鐵砂。這時,跑走的大野豬突然掉頭跑回來,對著黃狗衝撞過去。
劉雲看到野豬群兇猛的瘋狂狀態,擔心兩隻狗會被攻擊、受傷,於是對兩隻狗大聲叫道:“阿黃,回來!”
兩隻大狗聽到了,馬上往回跑,大野豬在後面狂追過來。
“劉雲,開槍!”
劉雲聽到,馬上對著大野豬開槍。“嘭”一聲,鳥槍噴出的鐵砂打在大野豬身上。大野豬猛然停頓下來,嘴裡發出“嚎嚎”叫聲,瞪著兩隻紅色的豬眼睛,兩隻前蹄在地刨土,試圖減輕身上的痛楚。
這時,劉敏招從地溝裡爬出來,露出半截身子。他用鳥槍瞄準大野豬,作出隨時開槍的把式……大野豬和人對峙著,雙方都在盯著,都在等待對方作下步動作。
劉雲看到這個場景,趕緊拿出火藥盒,發現火銃管太熱,還不能裝火藥。趕緊從腰間拔出短刀,盯著野豬的動向。
大野豬與劉敏招的對峙僵持著,大野豬嘴裡不斷髮出嚎叫聲,不久之後,大野豬調頭轉身跑了。
劉敏招一直看著大野豬跑走的方向,確認大野豬跑遠了,對著兩隻大狗叫喚一聲:“阿黃,去!”
兩隻大狗立即衝出去,很快,不遠的番薯地裡傳來野豬發出的尖叫聲……
又過了一段時間,大野豬沒有返回來。劉雲也將鳥槍重新裝上火藥鐵砂,三個人才從地溝裡爬出來,一起走向兩隻狗吠的地方。
兩條狗圍著一隻倒地不動的野豬轉著,那隻野豬還沒有死,睜著眼睛看著狗。
劉敏招從揹包中拿出一把殺豬的尖刀,交給劉海軍:“海古,在野豬頸下插刀、放血。”
劉海軍拿著刀,走近野豬,用一隻腳踩住野豬頭,手持尖刀,對著豬頸下方最軟的位置就要插下去,突然,野豬一個翻身,伸嘴咬向劉海軍小腿。
“哎喲。”劉海軍被野豬咬到了小腿,一聲慘叫倒在地上。劉敏招急忙上前照看。
野豬咬人後,瘸著腿、調頭要跑,兩隻大狗迅速撲向野豬,野豬和兩隻大狗纏鬥在一起。
這個時候開槍,很可能打到兩隻大狗。劉雲放下鳥槍,從腰間拔出短刀,快速接近野豬,看準野豬頸背,將短刀直插下去,野豬突然向一邊閃去。
刀插空了,劉雲伸腳踢向野豬腹部,野豬“嗶”一聲側翻倒地。劉雲一個箭步上前,用雙膝頭壓向野豬身上,向著野豬頭頸部猛擊一拳,野豬頓時沒了聲音。
劉敏招給兒子小腿上檢查下,幸好沒有破皮肉,安慰一番。回頭看到已經倒地的野豬,從腰間拔出尖刀走過來,對準野豬頸下的中間位置插進去,一股鮮紅的豬血水噴射而出。
他們獵殺了兩隻野豬。
兇險的殺豬過程,令劉海軍渾身發抖。劉敏招檢查他的大腿,區域性黑淤,沒有出血,是摔傷了。劉雲在他的肩部做了幾個來回的捏拿,穩住了劉海軍的顫抖身體,終於讓他安定下來。
劉雲很佩服劉敏招的獵殺經驗。按捺不住好奇,問劉敏招:“招叔,剛才為什麼不開槍打死大野豬?”
“鳥槍的鐵砂打不死大野豬。你看它的獠牙,這是一隻老野豬,它的皮太厚,鐵砂打不穿野豬身體;只會激怒它。野豬發起瘋來,和老虎一樣利害。以前,我們村裡就有人被野豬拱壞了。”
劉雲看著劉敏招消瘦的身子,如果不是家裡太困難,也不會出來冒險打野豬;估計野豬拿回去也不捨得吃,他們家太難了。
三個人抬著獵殺的兩隻野豬回去。劉敏招連夜將野豬清理乾淨了,劉雲只拿了小部分野豬肉。劉敏招將留下的野豬肉全部賣給肉販子,換成錢。這筆錢,可以買到幾個月的口糧。
劉雲將拿回來的野豬肉切了幾塊,煮熟了,拌上米飯,犒勞兩隻立功的大狗。劉母將野豬肉分成十多份小塊,對正在調弄兩隻狗的劉雲說道:“雲兒,給親房家的人送肉去。還有一份,給你阿清姐家裡。”
“好勒!”劉雲手拎著野豬肉,身後跟著兩隻大狗,到劉姓族人家裡送肉。在大坪村裡,食物的分享是聯絡親情和友誼的最好禮物。
劉雲到十多戶劉氏宗親家裡送野豬肉,宗親們十分高興,在吃不飽飯的日子裡,有一小塊肉尤為珍貴。
來到大坪村陳家裡,劉雲不敢獨自一人走到陳清家門口,擔心被人說閒話。他將肉放在小竹籃子裡,將籃子掛著阿黃的脖子上,說道:“阿黃、去,送到阿清姐家裡。”
大黃狗輕快地邁開四條腿跑向陳家裡。不久,陳清跟著阿黃出來了。
遠遠看到陳清過來,劉雲想閃身走人。
陳清看到劉雲想走人,大聲叫道:“劉雲,別走。”
“阿清姐、您好!我阿媽叫我來、給你們家送肉。沒有別的事,我走了。”
“劉雲,你的外語成績怎麼樣了?”
“英語呵,考筆試成績還行。口語不行。”
“口語不行。以後你有空來學校,我來教你。”
“阿清姐,我自已可以的。你要參加高考,好好複習功課。”
“我聽人說了,昨天你去打野豬了?”
“哦,和敏招叔他們去的。”
“以後你不要去了。山上的野獸很兇的,我們看到野獸都躲,你們還要去獵殺他們。萬一你們失手、怎麼辦?”
劉雲比陳清小兩歲。兩人的父輩是同窗好友,兩家交往密切。陳清看到劉雲,總是以姐姐的姿態加以管教。陳清還有一個妹妹,她的父親陳慶儒長期不在家中,家中重活,都是劉雲前來做了。村中有橫蠻之人,想欺負陳家姐妹,劉雲必定出來保護。
“不會的。我師傅教我防身、攻擊術,天天練習,沒有對手,正好拿野豬來練練。”劉雲有些得意地說起來。陳清急了,上前就想捶,劉雲趕緊閃身走開。
“阿清姐,那個鍾偉明還會不會來騷擾你。”
“不要提那個人,象個蒼蠅,時不時就會來繞一下。”
“那個傢伙,上次阿黃給他一點教訓,還不收斂。”
“不要理那個人。他再來纏我,我告訴我爸。你要以讀書為重點,高中畢業考上大學最重要。你考不上大學,以後、以後,我就不理你了。”
“好,阿清姐,我記下了。我回去了。”
大坪小學校長辦公室。陳清走到門口,輕輕敲了一下敞開的辦公室大門。
“陳清,進來。”坐在辦公桌前的校長楊傑雄,離開座椅,微笑著招呼陳清進來坐下。
“有一個好訊息,告訴你。接到上級通知,公社對今年報名參加高考的學生,組織了一個為期一週的補習班。主講老師,是師範學院的老師。”
“那太好了。楊校長,培訓班什麼時候舉辦?”
楊傑雄給陳清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面前。說道:“培訓班在公社禮堂。這個培訓班是在下班後、晚上上課。”
“啊?”陳清聽了,不禁愕然。從大坪村到公社禮堂,路程遠。而且是晚上,黑燈瞎火,她一個女孩子,如何成行?
楊傑雄在椅子上坐下來,看到陳清無助的樣子,帶著提醒的語氣問道:“有沒有親戚,接送你去。就一週時間。”
陳清大腦中一片空白。往來的路上有一段山谷路段,道路坡陡,山谷口風大,經常發出怪異的嘯聲。大白天,太陽都照不到路面,讓人感覺陰森恐怖。膽小的行人,要結伴而行。
陳清抿緊嘴唇,臉色凝重。思考片刻之後,說道:“楊校長,我要去參加補習班。”
楊傑雄說道:“好,我將你的名報上去。學校有一輛二十六寸的腳踏車,可以隨時拿去用。”
“謝謝楊校長。我先出去了。”
“好,回去準備一下複習資料。將有困難的題目、有疑問的課程作好筆記,到補習班,可以請講師解答。”
陳清從校長辦公室出來,腦海裡快速地一遍又一遍過影熟悉的人,尋找能幫上忙的人。終於長舒一口氣,暗暗地說道:“就你了。”
太陽下山了,大坪村好多人家的屋頂煙筒冒出渺渺白煙,那是爐灶用幹芒萁生火做飯的冒出的炊煙。
天空中還有太陽的餘暉,房子裡面已經暗了,需要點燈來增加照明。劉雲在伙房內的八仙桌上讀書,雙眼集中在書本的行裡、字裡,渾然不覺天色變暗。羅紅霞看到兒子聚精會神地看書,額頭越來越接近書本,說道:“點上洋油燈。”
劉雲沒有答話,也沒有點燈,還在專心致志看書。羅紅霞不再說話,點亮了一個洋油燈,放到八仙桌上。洋油燈也就是煤油燈,它的燈具由玻璃製成,中空的玻璃管內裝煤油。一條棉質燈芯、用銅卡固定在玻璃管口,燈芯利用毛細現象引油;點燃燈芯頭髮出亮光,再將防風防火的玻璃管裝在銅卡上。以前,國內用的煤油都是從外國舶來,人們稱之為“洋油”。點燃洋油的燈具稱之為洋油燈。這個說法一直延續至今。
伙房門前的石拱門下,來了一個年輕女子,張望著看到羅紅霞,紅著臉叫道:“羅阿姨,您好!”
羅紅霞聽到叫聲,回頭看到來人,高興得放下手中活說道:“是陳清、阿清妹來了。”
傍晚時分,劉雲騎著腳踏車,陳清坐在後座上,一起來到公社大禮堂。公社的大禮堂不大,比學校的教室長一些,已經坐滿了人。他們都是來參加高考補習班的報考生。劉雲沒有生產隊的報名,被擋在門上。
周圍都是黑黑的,只有大禮堂上電燈泡散出來的光,讓禮堂外的走廊上有些光亮。沒有地方可去,劉雲找來一張凳子,坐在禮堂的窗外等待,仔細聽起老師講課。
“阿雲古?”一個聲音在身後叫起。劉雲回頭看,認出來了,說話的人是在仙水塘指揮民兵做事的領導。他趕緊站起來。
“您好!”劉雲只知道來人是領導,不知道如何稱呼。
“我是黃雲龍。你在這裡等人嗎?”黃雲龍伸手與劉雲握了一下,明顯感覺到劉雲的手指修長,強勁有力。看著年輕帥氣的小夥子,不禁起了提攜的念頭。
“我在等人下課,接她回家。”劉雲回答道。
“你叫什麼名字,幾年級了,老師的講課聽得懂嗎?”
“我叫劉雲,在讀高中。老師的講課、能聽懂一些。”
“劉雲。嗯,很快也要參加高考了。以後,你進禮堂裡聽課。”黃雲龍向停在不遠處的一部吉普車招手。吉普車裡走下來一個男人,很快跑過來。聽到安排後,男人走到禮堂門口站立著,明顯是在等候人出來。
晚上九點鐘,今晚上的補習課結束。禮堂的大門陸續的有人走出來。劉雲和黃雲龍站在一起,已經知道他是公社的副主任,不宜獨自走開。只好盯向門口,看見陳清時,第一時間叫住。
站在門口的男人接到了四個男青年,他們一起走過來。黃雲龍是來接他們四個人的。
一番互相問候之後,黃雲龍向劉雲示意,說道:“劉雲,給你介紹四位學長。以後,有機會遇上了,向學長學習。”
劉雲雖然不知道,面前四個比自已年長的年青人什麼來頭,黃主任能如此重視,肯定比黃主任利害。四個年青人都看著劉雲,想知道這個小年輕也就十六七歲,會有什麼過人之處,得到黃雲龍的賞識。
黃雲龍看劉雲和四個人互相審視,並面帶微笑,知道他們互相併不排斥。於是開始介紹站在身邊的人,說道:“這位祁公子。”
劉雲看他身高接近一米八,身穿著綠色軍裝,腳上穿著膠涼鞋,臉龐白皙,稜角分明,雖然目光冷峻,看自已的眼神卻充瞞友善,於是微笑著說道:“祁哥、你好!”
“我不是什麼公子。我叫祁全明。小兄弟大名、劉雲?”
“是的,祁哥。我姓劉、名雲。”劉雲聽到對方報出了自已的全名,也就是接納自已。
黃雲龍對劉雲年紀輕輕,應對自如感到欣慰,接著介紹身材高瘦,面部面板黝黑的萬慶山,身材微胖、圓圓胖臉的朱旭輝,身高挺拔、雙目微陷,臉龐如西方人的馬騰飛。
祁全明顯然是四個人中的頭,而且地位在黃雲龍之上。這麼年輕,就有高高在上的地位,他的身後的支撐是什麼?想到這裡,劉雲不禁多看了幾眼這位比自已大幾歲的人。
祁全明明顯感覺到劉雲在欣賞自已,能被人重視,自然開心。他向黃雲龍問道:“黃主任,現在可以給我們介紹一下,這位少年英雄吧。”
黃雲龍回應道:“劉雲肯定是優秀的。他有多大的本事,我還不清楚,他現有一項技能,我們都不及他。”
眾人聽說,好奇地再次盯著劉雲。
黃雲龍說道:“他能用‘蜻蜓點水’之力,瞬間上八米高屋頂。”
“輕功!傳說中的輕功。劉雲,你真的會嗎?”
劉雲聽眾人如此說,臉紅了,輕聲說道;“不是輕功。只是彈跳性好點。這不是本事,各位大哥考大學,才是真本事。”
“劉雲,這幾天,我們都在一起補習,見面的時間還有。今天晚了,還要趕回住地。”祁全明說完了,向黃雲龍示意急著走。
黃雲龍指向不遠處,已經啟動的吉普車,說道:“走了,我們上車。”
劉雲向眾人揮手告別。陳清沒有見出來,他走到禮堂門口。看見主講臺上,陳清正在拿著筆記本,向老師諮詢。
離開公社大禮堂,縣級公路北向、走七八公里就是大坪村。天空中有一輪明月,月光下可以看到公路四周是農田,農田中的蟲、蛙不停地發出叫聲,螢火蟲發出幽靈般藍色的微光在上下飛動著……只有在農田的遠處有人家燈火。
要進入大坪村,就要走進兩座黑黢黢大山之間的山谷。也就是陳清最害怕的路段。
劉雲使勁地踩腳踏車,陳清用手電筒照亮前行的路面。很快來到了山谷路口。山谷之間的狹縫中,有一條宛然向上的沙土質公路。這條沙土質公路,一路上坡,最陡處的坡度有六十度。客運汽車到此處,車上的人都要下車,過了陡坡,才能再上車前行。白天、步行的人們,多數結伴同行,極少有人敢獨自一人走過這一段路。到了晚上,更是無人敢走過這一段路。如此險要的隘口,傳說當年,小日本侵略到此處,大坪村的人在隘口上,築起防護牆,用土炮就擋住了日本兵的進攻,大坪村得平安無事。
進入山谷,上坡的路,腳踏車騎不動。劉雲一手推著腳踏車,另一隻手握著一條粗壯的木棍。不停地給陳清講故事,降低她的恐懼感。
不說話時,四周一片死寂,只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腳踩沙土發出的“沙沙”聲,還有自已急速的呼吸聲……公路的右邊是高山凸出的岩石,左邊是深谷澗;
到了山谷公路的中段,從上方吹來的風變大了。聽到四周傳來怪異的聲響。陳清緊張地拉住了劉雲的衣袖。劉雲自小聽老人家說過,聽到怪聲,千萬不要回頭。想到此處,心裡發寒,頭皮發麻。
“阿清姐,風大了,上到山口就沒有了”劉雲口中如此說,既是安慰陳清,也是給自已鼓氣。。
逐漸地、耳邊的古怪聲越來越多。陳清的雙手緊緊地抓住劉雲的胳膊。劉雲突然對著山谷大聲喊道:“喂、喂、我是劉雲!”
山谷中傳來了回聲“喂…喂…我…是…劉…雲…”也是奇怪,劉雲喊完這一大嗓門,四周安靜了。
兩人繼續往上走。從山谷上方透下來的月光照亮下,可以看到,公路左邊的深谷澗中,有三塊巨大的白色石頭疊加在一起。相傳是由村民丟失三頭豬變的,取名“三嵌石”。公路右邊一陣汩汩的水流聲,一條靠著山腳修建的水渠,源源不斷地將上方水庫中流出的清水,送到下方的農田。水渠遠處的水壩上,一個個綠色的點點晃動著,山谷之中的螢火蟲發出的光不再是微光,特別綠亮……
“特別綠亮的螢火蟲”?
劉雲突然驚醒,那不是螢火蟲的光?馬上轉身定眼看,沿著水壩上來的綠光越來越大。劉雲嚇了一大跳,那是一群狡猾的狼,狼群一隻一隻排成行、前後跟著走,在水壩上,快速跑過來。
“嗷嗚、、、”一聲狼嚎叫,叫聲在山谷中迴盪著。頭狼也發現了它們的隱秘行動被人發覺了,向同伴發出叫聲。狼群加快了跑動的速度,快速衝向劉雲……
“阿清姐,快,快到路邊靠山。”劉雲丟下腳踏車,拉著陳清快步跑到山邊。
劉雲手持粗壯的木棍,這時後悔沒有帶上刺殺野豬的短刀。兩人的背後是石壁,劉雲將陳清擋在自已的身後。
很快,狼群已經衝到面前。劉雲雙手緊握木棍,手裡已經冒出汗水,緊張地面對著狼群。“一隻、兩隻、三隻、四隻、五隻、六隻、七隻,七隻,共有七隻狼。”劉雲數著狼的數量,有一隻高大的老狼,明顯就是狼首。五、六隻狼不停地交換位置,準備攻擊。有一隻狼沒有前進,反而後退了兩步。
劉雲佔據了有利位置,狼群只能從正面發起攻擊。狡猾的狼,可能最不願意面對人類的武器。狼群靠近了,它們看到劉雲手中的木棍,露出白森森的犬齒。一隻衝在前面的狼躍起直撲過來,劉雲揮動木棍、大叫一聲:“嗨!”,木棍擊中衝過來的狼的頸部。“嗷嗚”一聲叫,那隻狼從半空中向一邊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它試圖站起來,身體晃了一下、又倒下了。
劉雲頓時信心大增,能打倒一隻就能打倒第二隻。他握緊了手中木棍,怒視著眼前蠢蠢欲動的狼群。一隻狼被擊倒,起不來,引起了狼群騷動。狼群的鬥志出現分化,那隻老狼感覺到了群體意志的削弱,“嗷嗚”一聲叫,顯然是發出了集體攻擊的命令,五隻狼立即分散、呈扇形圍過來。
看到狼群這樣的陣式,劉雲大驚。對付一隻狼有機會,左中右夾擊,如何應對?驚恐、突然想起,自已放回大山裡的狼仔,會不會和這群狼認識?我養過你們的同族,你們不能吃我。想到這裡,劉雲大聲喊道:“賽虎,賽虎,你在哪裡,快來救我!”
“嗷嗚!”一聲大叫,一直停在狼群后面的那隻狼,突然起步衝過來、衝到最前面,突然一轉身,對著那隻老狼,高昂起頭:“嗷嗚!嗷嗚、嗷嗚!”
有四隻狼後退了。老狼一聲不叫,猛然攻擊反對它的狼,兩隻狼咬成一團,“嗷嗚嗷嗚”地叫喚……混戰不久,老狼後退了,嘴裡流淌著紅色的血水,轉身離開狼群。新的狼首出現了,它立直了身體,昂起頭向天空發出“嗷嗚”一聲長嚎,在山谷中迴盪……
劉雲知道剛才的叫喊起了作用,於是放下了手中高舉的木棍,看著那隻已經面向著自已的狼首,小心翼翼地問:“是賽虎嗎?”
那隻狼豎起了一直下垂拖地的尾巴,低下了頭。月光下,它的頸部隱約閃現鐵刺。
是賽虎。劉雲想走過去,突然感覺到衣服被抓緊了。“劉雲、別過去。”那是陳清的聲音,語氣堅定。劉雲停下了腳步。
賽虎抬起頭,向劉雲發出了:“嗷嗚”叫聲。
賽虎轉身,快步走到狼群中,“嗚、嗚!”地叫了兩聲。帶著狼群快速消失在黑夜中。
劉雲終於鬆了一口氣,轉身看看身後的陳清,看見她臉色蒼白,說道:“阿清姐,沒事了,我們回去。”
兩人加快腳步往上走,終於到了三嵌石水庫大壩上。兩人重新騎上腳踏車,在水庫公路上蜿蜒向前行。水庫的水面上飄著一陣一陣的雲霧,夾帶著一陣陣詭異的叫聲;劉雲真的感到毛骨悚然,全身起了雞皮疙瘩,陳清不知道什麼時候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腳踏車快速溜過水庫區公路,前面豁然開闊,回到了大坪村。
天上的明月特別清亮,月光照著大坪村,鄉村人家燈火隱約可見。劉雲送陳清回去陳家裡,不知道是那家的看家狗“㕵㕵”地吠起來,劉雲喝一聲:“呆狗,再叫打你”。看家狗應該是聽出了鄉音,“嗚嗚”幾聲就安靜了。
“阿清姐,到家了。”
陳清終於恢復了平靜,在月光下,將劉雲的左右、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是長大了,就是還不夠穩重。”
劉雲輕微地笑了一下,說道:“阿清姐,快點回去休息吧,明天下午,我準時過來接你。”
“不用了。明天我不去上課了。”
“為什麼,這麼難得的補習課。不想上大學了。”
“不是不想上大學,我一定要考上大學。今晚的兇險的告訴我,不能再去冒生命危險做事。今晚上,是你的勇敢、機智,還有福報救了我倆。 再去、又要經過那一段山谷,再有兇險,不敢想象。不去了。”
“明天下午,我還過來小學接你。去不去,再決定。阿清姐,我回去了。”
“嗯、回去早點休息。”
第二天,陳清來到校長辦公室,用大坪小學僅有的一部手搖電話,給她的父親陳慶儒打通了電話,將昨天晚上的經歷,詳細說了一遍。校長楊傑雄坐在木沙發上聽著,聽得臉色大變。
陳清放下電話,準備離開。楊傑雄說道:“陳清,剛才聽你電話,我才知道三嵌石路段,晚上有這麼兇險。關於出現狼群的事情,我會向公社武裝部報告,打掉這些吃人的野獸。”
“楊校長,不要去打那個狼群。會害的人狼首已經被打傷了。狼群新的狼首還救了我和劉雲。人對狼好,狼也會對人好。”
楊傑雄聽陳清這麼說,點點頭說道:“你說得有道理。生態平衡,有狼群的出現,自然會少些鼠害。或者,我向生產大隊申請使用拖拉機,接送你上晚課。”
“生產隊的拖拉機,晚上能不能爬上三嵌石陡坡,還不能確定。晚上天黑,太危險了。”
楊傑雄聽陳清的述說,啞然笑了,說道:“拖拉機的機頭重,確實不好操作。唉,幫不上忙了。”
“楊校長對我盡心盡力關照,我爸爸說、他都知道。”
楊傑雄聽了,問道:“陳副縣長几時回家來。我去拜訪他。”
“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很忙,您有空,可以直接到辦公室找他。我爸說過。”
“好、好好!我一定到縣裡去拜訪。”楊傑雄急忙表態,彷彿眼前這個手下臨時員工,就是副縣長大人。
下午,大坪小學教工下班的時候。劉雲騎著腳踏車,已經等在操場上。
陳清在大門口就看見劉雲,心裡暖融融的。走到劉雲面前,說道:“劉雲,和你說了,不要來了。怎麼不聽話。”
“只要阿清姐說不去了,我就回家。”劉雲說完,蹬起腳踏車就要走。
“哎,劉雲、你等一下。話還沒有說完,沒點耐性。走、陪我回家。”
“怎麼,還有人騷擾?是不是那個鍾偉明?”
“那個煩人精,我想早點回家複習,擔心路上又碰上他。”
“阿清姐,我不陪你回去,免得被人說閒話。我去拉阿黃過來,保護你。”
陳清聽劉雲這麼說話,有點急了,上前捶了一下,說道:“我都不怕人家說閒話。你小孩家家的,那來這麼擔心?”
“阿清姐,今天我可以陪你回家。明天、後天呢?我要想個辦法,讓這個傢伙死心、不敢再來騷擾你。”
“劉雲,你不要打他。傷了和氣,他的伯父、鍾支書記仇了,以後很多事情都不好辦。”
“鍾偉明就是藉著鍾支書手中的權力,肆無忌憚騷擾你。放心吧,我有辦法對付他。”
“叭叭”一輛吉普車開進了學校的操場。吉普車的副駕駛位上,有一個人向劉雲招手。劉雲定睛看,是公社的副主任黃雲龍。
黃雲龍大聲問道:“劉雲,我來接人,你認識這裡的老師、陳清嗎?”
劉雲聽到,有點愕然,問道:“黃主任、您好!您找陳清什麼事?”
“看來你認識陳清呵。我來接她去上課。昨天晚上,你接送的人、是不是陳清。”
陳清走過來,對黃雲龍說道:“您是黃主任,我是陳清。”
黃雲龍看看陳清,從車上下來,說道:“我受領導安排,負責接送你到公社上課。請上車。”
黃雲龍已經開啟了車的後門,作了一個請上車的手勢。
陳清上了吉普車,很快就走遠了。劉雲呆在原地,心裡想著,阿清姐有這麼好的待遇,昨天晚上何必去冒那個危險。
遠處的龍眼樹上跳下來一個人,正是鍾偉明。他拍拍手上的塵土,望著遠去的吉普車,更加堅定了追求陳清的決心。
如何擺脫鍾偉民的糾纏,成了劉雲最頭痛的事情,既不能明著對付,更不能傷害人。騎著腳踏車離開大坪小學,一路上,劉雲的腦袋在飛快地思考,想出幾套方案。
劉雲回到家裡,在伙房裡找到一塊滷肉,切了大塊肉片。又將父親帶回來兩瓶白酒拿出來,裝入書包裡,去找他的鐵哥們張盛軒。
劉雲向學校請了下午假,和張盛軒潛伏在大坪小學附近。這路段是鍾偉民經常出現的地方。大坪小學的教工還有半個小時,果然看見鍾偉民走來。
鍾偉民來到路口,這個路口是從大坪小學出來,回到陳家裡必經的地方。路口旁邊有幾棵大龍眼樹,龍眼樹的樹幹粗大,完全可以遮住一個人的身體。
大坪小學的下課鐘聲還沒有敲響,鍾偉明在龍眼樹下站著,眼睛盯著小學操場。這個時候,劉雲和張盛軒一前一後走向鍾偉明。劉雲走近了,說道:“偉明哥,在等人嗎?”
鍾偉明看見劉雲,心裡就來氣。那天明明看到他帶著大黃狗。褲子被咬破了,自已沒有抓到證據,伯父也沒有為自已撐腰,一肚子的悶氣還沒有解開。他黑著臉對劉雲說:“雲古,軒古,哥等人呢,你們趕緊走。”
劉雲從背書包裡拿出來一個黃色的油紙包,遞給鍾偉明看,說道:“偉明哥,這個是新出的蠶蛹,炒著吃、又香又補。”
鍾偉明開啟油紙看,一大包新鮮的蠶蛹,就要拿過去。他將油紙攏起,說:“雲古,這個給我吧。”
“偉明哥,我們找個地方炒熟了,下酒。”
“那有酒啊?”鍾偉明問道。
張盛軒開啟書包上的扣帶,掀開包蓋,露出兩瓶白酒,說道:“高度白酒,從大城市裡買回來的高度酒。”
鍾偉明一看到酒,眼睛都亮了,說道:“蠶蛹香,加上白酒,美味呵。軒古,走,找個地方喝酒。”
三個人來到仙水塘的鐘家巷子。鍾偉民將蟬蛹倒到鍋裡炒熟了,蟬蛹滿是蛋白質的香味頓時飄散滿屋子。鍾偉明在家門口擺了一張小桌子,對張盛軒說:“軒古,把酒拿出來。”
張盛軒從書包裡拿出來一瓶,遞過去。鍾偉民高興地接過酒瓶,看一看瓶身,又使勁地搖搖酒瓶,再將酒瓶口放到鼻子邊聞,深吸了一口,說“香、真香。”
鍾偉明一邊說一邊擰開酒瓶蓋子,給小桌上的三個杯子斟酒,沒有招呼人,自已先端起酒杯喝了一杯。
“香、順、熱辣、一條線下肚子,好酒!”鍾偉明揚起脖子,閉著眼睛,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
劉雲沒有喝酒,起身說道:“偉民哥、盛軒陪你喝酒,我有點事,走開一下。”
“好、好,你去吧。”鍾偉民急切地說,心想少一個人、少一個酒喝的,自已可以喝多點。又給自已的酒杯裡斟酒。
大山農村裡,天黑了,只有煤油燈火照明。大坪村裡人都習慣在天黑之前,安排家裡人洗澡。劉雲要找的機會就在這個時候,他在巷子裡轉來轉去、尋找機會。轉了幾圈,終於在離鍾偉明家不遠的巷子頭,聽到有一家的女人,吆喝家裡的姑娘提著熱水桶去洗澡。劉雲飛快的跑回到鍾偉明家門口,停下來,喘定呼吸,走到他的身邊,湊在他的耳邊,說:“偉明哥,前面巷口有一個女子在洗澡,還在唱歌,難聽死了。”
“巷口,是不是鍾槐家的?”鍾偉明很快就回應問道。他原本就是一個遊手好閒的浪蕩子,喝了不少白酒,正在興頭上,一聽到有女人洗澡,馬上起身向劉雲打聽,說:“在那裡,你帶我過去看看。”
劉雲帶領著鍾偉明,來到巷口一家的房牆前,說:“你聽,是不是有女人在洗澡?”
鍾偉明根本不需要劉雲指引,自已就沿著洗澡的聲音尋過去了。洗澡房上端有幾個磚頭做的排風口,鍾偉明熟練地找來幾塊石頭,扶著牆站在石頭上往裡面看。
劉雲馬上後退,拿出準備好的一節竹筒,往洗澡房頂丟過去。
洗澡房頂“啪”一聲,驚著了洗澡的女人,抬頭一看,見到沖涼房排氣口有一個人在偷窺她,大聲叫道:“啊、流氓,來人呀,有人偷看我啊!”
這一聲叫喊,鍾偉明嚇了一跳,卻沒有要走開的意思,反而繼續看著洗澡房內光著身子驚恐萬狀的女人。
這個時候,女人家裡跑出來兩個男人,看到洗澡房外的鐘偉明,嬉皮笑臉的對著洗澡房的排氣孔,往裡面看。兩個男人怒不可遏衝過去,一把將鍾偉明拉翻在地,順手就扇了他幾個耳光。
酒精在鍾偉民身上起了很大的麻醉作用,被人扇倒了,還在嘻哈笑,他喝醉了。
鍾偉明的流氓行為,雖然沒有出什麼大事,偷窺女人洗澡的壞名聲卻在大坪村傳開了。當他再去纏擾陳清時,陳清停在龍眼樹下,不走了。等到過往的人多時,大聲說:“鍾偉民偷看女人洗澡,不要臉。你不要纏著我。”
陳清當眾人說的話,一下子就吸引了過往的行人,都停下來,看著鍾偉明。看到傳說中偷看女人洗澡的男人就是他,行人紛紛指指點點,甚至有人開口罵鍾偉明,說道:“沒臉沒皮,虧了先人的名聲”。
鍾偉明聽到眾人的指責,羞愧難堪,低頭趕緊走人。
回到家裡,找到伯父鍾盈,跪在地上,說:“伯父,您要為我說句話,否則我就沒有臉在大坪村呆下去了。”
鍾盈看著跪在地上的侄子,將他扶起來,說:“偉民,早和你說過了,你要追求陳家的閨女,我支援你。阿清的爸爸現在是縣裡的官,當官的最注重名聲。你壞了名聲,我幫不了你。你自已的名聲怎麼壞的?想想辦法扶正,還有機會。”
鍾盈的一番話,點醒了鍾偉民。名聲?伯父要的名聲,陳清家裡要的也是名聲。我的名聲要變好,一定要找回劉雲認錯。只有劉雲當眾承認、是他害我,我的名聲才能變好。
鍾偉民在仙水塘的合作社買了兩瓶本地區產的米酒,來到大坪村李家坳,尋找五指峰下最有名的武術壯漢李志榮。
他到了李家坳,遠遠就看見一名光著上身,渾身精瘦的男人,吆喝著,正在用斧頭劈木頭,這個男人就是李志榮。
鍾偉明走近了,沒說話,看著李志榮揮動著斧頭砍木柴。李志榮的掄起斧頭,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弧,砍向地上的木頭,斧頭刃口準確地砍進木頭,碗口粗的圓木“啪”一聲,一分為二。一堆一人高的木頭,李志榮一口氣全部劈開。
“啪啪、啪啪”鍾偉民雙手擊掌,表示讚賞。
“李志榮回頭看到,笑著說:“是偉民來了,也不說一聲,我好停下來。”
鍾偉明向李志榮遞了一支香菸,說道:“找你有事,進屋說。”說完就屋裡走,剛走到門口,又轉身出來。
李志榮在旁邊看到,訕訕地說道:“不好意思,屋裡太簡陋了。在門口坐吧。”說著,拉來一條板凳,拿一塊布抹去塵埃,讓鍾偉明坐下。
鍾偉明將兩瓶酒放下,又從口袋裡拿出五張十元面值人民幣,打成一個扇形,遞給李志榮。說道:“李師傅,我伯父請你幫忙,可以嗎?”
“啊,鍾書記叫到,肯定幹。”李志榮答應著,接過五十元人民幣。
“李師傅,你一定要幫我們鍾家出口氣,否則,兄弟就沒臉在大坪村呆下去了。”鍾偉明將被劉雲拉去喝酒,被陷害看女人洗澡的事情經過,義憤填膺講述完了,竟然動情地央求著李志榮幫忙。
李志榮從口袋裡掏出五十元人民幣,說道:“偉民,我是練武之人,大坪村練武的人都知道,劉雲年紀不大,卻是跟靈光寺的李文古師傅學了武藝,是李師傅的俗家弟子。我打了他,就得罪靈光寺的師傅,我要去交香油錢。你出這個錢,只夠交香油錢。”
鍾偉明聽罷,從口袋裡又拿出五十元,遞過去,說:“李師傅,只要你幫我將事情辦成了,我再給你五十元。”
“偉明,要將劉雲搞成什麼樣子?”
“你只要將他打到幾天行走不方便,答應在仙水塘當眾給我道歉,就可以了。到時,我再給五十元。”
“行,我這幾天就去收拾他。你要先和鍾支書打好招呼,不要叫人來管事。”
“我會和伯父說好。我的名聲,就是他的名聲,他會支援我,你放心吧。”
“好,我答應你。”李志榮說完,將一百元錢收到口袋裡。
鍾偉民看李志榮將錢收了,站起來說:“那我就等李師傅的好訊息。”
這天,劉雲下午放學回家,剛到大坪村口,就看到陳清在村口的三叉路上在徘徊。陳清看到劉雲,快步跑過來,說道:“劉雲,不好了,趕快躲起來。”
劉雲停住腳踏車,雙腿撐在地上,說道:“阿清姐,什麼事不好了,在等人嗎?”
“下午放學,鍾偉民又來等我,他說,找了武師傅來報仇。等一下那個武師傅就會來村口對付你。”
劉雲看著滿臉著急的陳清,突然有點心動,很感激這位阿姐關心。他輕聲的說道:“阿清姐,謝謝你來通知我。你回去吧,不管什麼人來,我能應付。”
這個時候,有五個男人快速地跑過來,其中就有鍾偉明和李志榮。他們走近了,五個人形成半包圍圈,攔住了劉雲的去路。
劉雲看了李志榮一眼,回頭對陳清說:“阿清姐,先回去,複習課程要緊。這幾個人,我能對付。”
“不,我不走。”陳清突然倔犟起來。
鍾偉民見狀,得意地說:“好,不要走,看看劉雲這小子怎麼認錯。”
沒有人回應鍾偉民說話。劉雲和李志榮再度對視著,劉雲雙手互搭、拱手問道:“李師傅、有禮了!您帶了幾個人來攔著我,什麼意思?”
李志榮也雙手搭在一起,拱手回禮,說道:“我帶了我的兄弟,那兩個人是偉民帶來的。”
劉雲的眼睛根本不看其他人,就盯著李志榮,說道:“今天來找我打架嗎?”
“劉雲兄弟,咱們都是練武之人。雖然我們沒有交過手,但是,你還小。我的年紀和體格擺在這裡,又多了一位兄弟。你,沒有贏的機會。”
劉雲哈哈大笑,站在一塊石頭上,比眾人都高了,大聲說道:“這裡是大坪村,你們要比武、一個一個來,如果是群體上來打我,那我們塔上裡劉氏宗親不是吃素的。”
劉雲這一聲吆喝,眾人嚇了一跳,在遠處田地裡幹活的人也望過來。
鍾偉民馬上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打群架,會引起大坪村宗族大戰。塔上裡劉氏宗親人數眾多,而且有大量的鳥槍,打起來,整個大坪村就會大亂。
鍾偉民走到李志榮身邊,讓他和劉雲單打獨鬥,轉身示意幾個人後退。
李志榮看著與他齊眉高的劉雲,看上去,身體並不健壯,說道:“小兄弟,你就向偉民認個錯,什麼事也沒有。”
劉雲:“我們練武是要強身健體、除暴安良。是個男人就應該懲惡揚善,而不是助紂為虐。虧你是練武之人。”
李志榮沒有聽懂劉雲說的話,看他的表情,明顯是看不起他,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伸手抓向劉雲的手臂,劉雲手臂往回收、順勢握住他的手背,用力往前拉,使得李志榮的身體前傾,劉雲的右腳前踢,正踢中他的腳踝;李志榮差點摔倒在地,腳踝痛得咬牙切齒不敢出聲。
吃了一虧,李志榮不敢再大意,扎穩馬步,擺開架勢,準備和劉雲比劃招式。劉雲卻站面前,並不進攻。在旁邊的鐘偉民著急了,因為他看到塔上裡有一隊男人正在跑過來,那些人肯定是來幫劉雲的。他大聲喊道:“李師傅,快,打倒劉雲這小兔崽子。”
李志榮馬上上前一步,要攻擊劉雲,突然聽到鍾偉民“啊!”一聲慘叫,回頭一看,他的額頭上起了一個雞蛋大小的腫包。
原來,陳清聽到鍾偉民罵劉雲‘小兔崽子’,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朝著他頭上就丟過來,正好砸在額頭上。
未開戰就吃了兩虧,李志榮一聲吆喝,雙拳同時攻擊劉雲的上、中、下三路,旁邊的人看得眼花繚亂,劉雲眼疾手快,用雙手隔開上兩路來拳,向著中路猛踢出一腳,正中對方的胸口,李志榮被踢得後退幾步。
李志榮站穩腳跟,運了一口氣,突然大叫一聲“啊”,從地上躍起,在空中向劉雲踢出連環腳;劉雲單腳站地,身子往右一閃、忽而旋轉到左邊,看出他在空中的虛位,突然離地躍起,單腳向著他的腰部位置猛踢過去,正中腰身上,李志榮在空中如同斷線的風箏一樣摔在泥地上。
李志榮從泥地裡爬起來,滿身都是泥巴。這時,從四周趕來看熱鬧的村民圍成了一圈,其中大部分是塔上裡的人,看到劉雲沒吃虧,都在看熱鬧。
鍾偉民看到李志榮連輸幾招,知道他並非劉雲的對手,塔上裡又來了這麼多人,沒戲了,偷偷地帶領自已的兩個人走了。
這個時候,張盛軒趕到。他走到劉雲身邊,說道:“哥,剩下的交給我吧。”
“兄弟,我和李師傅說好了,一對一。他還有一個帶來的兄弟,他願意,你和他過招。”
“李師傅,鍾偉民走了。咱們是練武的兄弟,不要被別人當槍使了。我和你,今天不分勝負,就此打住,如何?”
李志榮從劉雲的交手中發現,他雖然年紀小,卻是出腳重、拳頭力量大,再打下去,自已沒有勝算。聽到鍾偉民走了,回頭找人,確實不見了。於是,雙手抱拳,說一聲:“承讓。”轉身帶上同來的人,一起走了。
劉雲對著眾人說:“謝謝各位宗親,謝謝塔上裡的同屋人,有你們壓陣,我們塔上裡贏了。”
眾人聽罷,一起歡呼:“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整個大坪村都聽到了他們的叫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