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芷煙知道易臣澤遲早是要來找她談那個問題的,可是她打從心底不想正視這件事。

因為她並不想跟易臣澤因為這個問題起衝突。

也不希望易臣澤因此再對她心生怨懟。

但他還是直接問了,容芷煙只能面對。

她看向易臣澤,選擇如實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我在想,要怎麼說才能不傷害你。”

傻子都能聽出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但易臣澤輕彎唇角,裝聽不懂,一臉玩世不恭地笑道:“說你愛我就行。”

“……”容芷煙紅唇微抿,亮澤的眸子眨了一下。

易臣澤哼笑一聲道:“開個玩笑。”

說著,他原本前傾的上半身,重新靠回沙發背上,垂眸斂住了眼底的情緒。

“看來是在考慮怎麼拒絕我了。”易臣澤的語氣聽起來似乎頗輕鬆的樣子。

他抬眸望向她,嘴角掛著混不吝的痞笑:“說說看,我哪兒不夠好?”

從以前他就一直被困擾在這個問題裡,被困了很久。

當一個人發現自已不被自已愛的人所愛時,就會忍不住在自已的身上尋找原因。

他也不例外。

容芷煙看出了他故意裝出來的灑脫,輕聲道:“你挺好的,是我的問題。”

她是發自內心這麼認為的,但她卻沒有意識到,這句話說得特別像那種已經不愛了一心求分手的「渣男渣女」。

——為什麼要分手?我哪裡做得不好?

——你挺好的,是我的問題。

易臣澤恍然想起以前親眼目睹過周櫟麒和女朋友提分手的畫面。

那對話,和此刻他與容芷煙的對話如出一轍。

往往這種時候,周櫟麒的女朋友才會意識到,不是她不夠好,是周櫟麒這個渣男就是不愛她罷了。

性轉一下,那也就是說,容芷煙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單純的不愛他而已。

還好。

畢竟易臣澤早就接受了容芷煙的「渣」,7年前就被她渣過,他已經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既然不是他不夠好,那——

易臣澤問:“你有什麼問題?”

容芷煙被問得一愣,但還是認真而果斷地答道:“我對愛情這件事沒有興趣,也沒有憧憬,不想嘗試,也不願意接受。”

既然說出來了,她索性又多表達了一些自已對於愛情這件事的看法和態度。

“愛情本身或許是很美好的,否則不會有那麼多人嚮往它,但這種美好,往往是有條件和期限的。”

“它對我來說,是一種風險係數很高,而結果未知的東西,我沒有理由非要去嘗試它。”

“在我看來,比起用愛情維繫的關係,用利益捆綁的關係會更牢固和長久。所以,既然咱們已經選擇了商業聯姻,那何必再給這段關係埋上一顆名為「愛情」的地雷?你說是不是?”

容芷菸頭腦無比冷靜,嗓音清冷地輸出著自已的觀點。

似乎在說給易臣澤聽,也是在重新釐清自已的思路。

否則,她最近腦子裡常常被攪得一團亂麻似的,差點都要理不出一個正確的線頭了。

易臣澤聽她說完這一長串的自白,一向聰明的腦瓜子轉得都快冒煙了。

可還是有些無法理解。

他不明白,容芷煙這段話裡所表達的對愛情的極度悲觀,是從哪兒來的,又是如何形成的。

易臣澤右肘撐在沙發扶手上,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摩挲著下半邊臉,盯著她若有所思了片刻。

然後用一種詢問的語氣,確認道:“你跟我在一起之前,跟別人談過嗎?或者喜歡過誰嗎?”

他一直預設自已是容芷煙的初戀,因為他很清楚自已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但聽到容芷煙這麼不相信愛情,易臣澤有些不確定了。

難道在他之前,容芷煙曾被誰傷過?

雖然很不喜歡這個猜測,但他還是想要問清楚。

“沒有啊。”容芷煙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麼問這個,語氣有些莫名其妙地回道。

沒有?

易臣澤劍眉微蹙,抿抿唇又問:“那跟我分手後呢?”

“也沒有啊。”

容芷煙覺得他中文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都說對愛情不感興趣了,怎麼可能在他之後還跟別人談過呢?

易臣澤的臉色就像春天裡迅速融化的冰川。

他還能表現得更竊喜些。

容芷煙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已是在變相地告訴他,她只有過他一個男人。

不知怎的,這讓她突然有種奇怪的疑似羞赧的感覺。

她可不是專門為了他守身如玉的,她只是對那事兒不感興趣了!

咳,那時候。

“那你為什麼這麼不相信愛情?”易臣澤不解地直接問道。

容芷煙振振有詞地反問:“為什麼要相信?對我有什麼好處嗎?”

“……”

易臣澤被她這理直氣壯的回答給問住了。

從容芷煙坦蕩明朗的臉上就能看出來,她是既不相信愛情,也不懂愛情。

不開竅就算了,還主觀抗拒。

這雙重buff疊加到了一起,看起來簡直堅不可摧。

易臣澤現在總算知道她為什麼會那麼狼心狗肺、鐵石心腸了。

這就不是個正常的女生。

可惜他已經愛上了。

能怎麼辦?

易臣澤黑眸晦暗不明地看著她,輕笑:“好處?那可多了,比如——”

他又傾身向前,伸出右手霸道地抓住她後脖頸把人帶過來一些。

然後嘴唇貼著她耳廓,喑啞又蠱惑地說道:“你只有相信愛情並且愛上我,才能得到我,我會吻你,愛你,用你最喜歡的姿勢…你,記得你在我懷裡顫抖的感覺嗎?每天都可以給你。”

“我們的孩子會成為愛的結晶,而不只是精子和卵子結合的胚胎。”

“你會體驗到愛一個人的幸福感,而不會感到痛苦,知道為什麼嗎?”

容芷煙已經被他這段似挑逗又似表白的話,說得耳根發熱,思維發散。

只是本能地搖頭。

易臣澤唇瓣蹭著她臉頰,重新與她面對面。

那雙炙熱無比的眸子,像個危險的旋渦,牢牢鎖著她的目光,像要把她的靈魂吸進去。

容芷煙呼吸緊窒,被他霸道強勢的氣息籠罩。

只能聆聽他的回答。

他說:“因為我已經做好了這輩子只愛你一個笨蛋的準備,老子7年都放不下你,認栽了。所以你愛上我,不會體會到愛而不得的痛苦和難過,我永遠都會給你迴音,永不打烊。”

容芷煙怔怔地望著易臣澤,他那雙眼睛裡,滿是愛意,瞳仁裡倒映著她呆滯的臉。

她從小到大接受過的表白不計其數,形式也多種多樣。

可是像易臣澤這樣的,是獨一份。

說不震撼和感動,那她心臟跳動的頻率騙不了人。

但除此之外,容芷煙心底仍有一個理智的聲音,在提醒她——

每個人在愛情當下所表達的愛意都是發自肺腑的,但愛情消失的時候,曾經的海誓山盟將毫無約束力。

易臣澤並不認為自已一番表白就能讓容芷煙愛上自已。

看到她的表情後,就更不這麼認為了。

他只是覺得,對付她這種對愛情十分抗拒的女人,他必須得多表達。

管她信不信,反正他就是要說,並且打算以後每天都說。

做好決定,易臣澤趁她發愣,輕啄了一下她軟軟的唇瓣。

反正她的身體不抗拒他。

那他以後要繼續利用自已的優勢。

“你逃避我,是怕自已會愛上我嗎?”易臣澤偷完一個吻後,突然挑眉問道,一臉痞笑。

容芷煙正用手背擋在嘴上,聞言臉上露出叛逆的神情:“才沒有。”

少自戀!

“哦,我還以為你怕自已會忍不住對我動心,所以才……”易臣澤眸光微閃,問,“敢不敢打個賭?”

易臣澤要是問她「想不想打個賭」,她興許會回「不想」。

但他問的是「敢不敢」。

在此刻這種氛圍下,容芷煙怎麼可能慫?

她微揚下巴,神情倔強:“什麼賭?”

只見她一問完,易臣澤就笑得像只老狐狸似的!

容芷煙當下覺得有些後悔,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還是硬著頭皮上了這艘賭船。

……

易臣澤離開後,容芷煙衣衫不整地坐在單人沙發上。

可惡!

他竟然無恥地用「性」來引誘她,還賭她會受不了。

她絕不可能被他看扁。

結果,Fuck!

她不想回憶。

容芷煙正沉浸在某種不可言說的回憶裡,終於收到了季寶樂回過來的微信。

【我沒事,已經談完了,回家跟你說~】

容芷煙回了個“好”,就起身準備去洗個澡,只是腿還有些痠軟。

那邊,季寶樂坐在副駕的位置,乖巧得像一隻小鵪鶉。

她偷偷瞟了一眼駕駛座上的男人,被他冷峻如冰山一般的側臉,凍了個激靈。

車外37度的高溫,季寶樂卻覺得自已彷彿置身冰窖,從體表到內心都哇涼。

剛剛她被顧崢一路拉到了停車場,走到車前面的時候,他才鬆開了她的手腕,說了兩個字:“上車。”

季寶樂從他的肢體到語言,都明顯地感覺到他還是那麼討厭她。

因為他說的“上車”兩字,冰冷又隱含怒意。

他也不是輕輕地鬆開她的手,而是順著拉她的勁兒,把她往副駕那邊甩了一下。

要不是她今天穿的運動休閒風,腳上是雙板鞋,難保不會摔個狗吃屎。

但她對顧崢一向是敢怒不敢言。

更何況她還剛被抓包加入了他的粉絲後援會。

季寶樂踉蹌了一下,乖乖走到副駕,自已開啟門坐了進去。

顧崢似乎並不打算立刻開車,他把手裡放球衣的那個紙袋子,從兩個座位之間,扔到了後座。

明明可以用放的,但他卻是用扔的,並且那個紙袋扔到座位上之後,又倒了。

裡面換下來的球衣球鞋,倒出來掉到了地上。

顧崢也不管。

這一點都不像他平時的作風。

他這個人愛好整潔,做事一絲不苟,很少有毛躁的時候。

所以,季寶樂大氣都不敢出。

因為她能感覺到顧崢很生氣。

“解釋。”他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嗓音十分低沉。

說完,顧崢就啟動了車子,開啟了空調。

季寶樂天生怕熱,她體質原因,冬天睡覺,身上都會像個小火爐似的,和容芷煙的體質截然相反。

再加上緊張,所以她此刻已經冒出了汗珠。

她嚥了口口水,咬了咬唇,低頭心虛地說出一個她剛剛臨時想出來的理由——

“如果我說我是無意中發現了你的粉絲後援會,無意中發現裡面有你的私生粉,然後我就出於一種無聊、哦不是,出於一種正義的心態,想混進去當臥底,然後找機會勸那些私生粉改邪歸正……”

季寶樂弱弱地轉頭瞅他,圓圓的眼珠子眨啊眨:“你信嗎?”

顧崢一直扭頭盯著她胡說八道,輪廓分明的俊臉始終面無表情。

但在聽完她那句心虛到不能再心虛的問話後,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無語的表情。

“季寶樂,我沒心思跟你兜圈子玩遊戲,你為什麼加我的後援會?”顧崢不跟她廢話,直擊問題核心,逼問道。

他原本已經做好了重新接納她回到他們共同社交圈的準備。

7年前那件事,他就當是被她玩了,耍了。

他可以慢慢學著原諒她,放下那件事。

畢竟她也是他最好兄弟老婆的閨蜜。

這輩子總得低頭不見抬頭見。

可結果呢,她竟然偷加了他的粉絲後援會,這是什麼意思呢?

像以前一樣,偷偷查到他的行蹤,然後故意接近他?

天天厚著臉皮端著她那張人畜無害的清純臉蛋,在他眼前晃,晃到他一閉眼就是她傻氣的笑臉?

裝出一副很喜歡他的樣子,死纏爛打追了他幾個月。

然後在終於搞定他之後玩消失?

很有成就感嗎?

還想再來一次?

做夢。

季寶樂低頭不說話,臉頰像火燒一樣,發紅發燙。

“說話。”顧崢的語氣冷硬又不耐,只有緊抿的唇線和緊繃的下顎,能看出他的怒氣。

季寶樂還是不說話,耳朵根也開始滴血一樣泛紅。

嗚嗚嗚,她怎麼會這麼丟臉。

被討厭自已的人發現自已加入了他的粉絲後援會。

明明知道他討厭自已,她還是會想他,想知道他的一切。

她好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