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館的看臺區不大,七八層木質臺階,上面坐著不少和容芷煙年齡相仿的年輕人,有男有女。

郭特助見她明顯不認識那些人,便低聲解釋道:“易太太,他們都是易總的同學和校友,易總他們還在休息室裡準備,他說等您到了,比賽就開始,我這就去彙報。”

容芷煙這才瞭然地點了點頭,牽著航航,帶著魏太太母女倆,十分優雅地走了過去。

看來,今天易臣澤打的這場籃球賽,還挺正式的。

不是那種約幾個朋友隨便打打的娛樂局。

那群同學約莫有十幾號人,見到場館裡進來人了,早早就齊刷刷看了過來。

原本嘰嘰喳喳、說說笑笑的聲響,也因為容芷煙的到來而變得安靜起來。

他們其中不乏受邀參加過容芷煙婚禮的,但婚禮那天賓客眾多,新人敬酒環節僅限雙方的家人親戚。

因此容芷煙並不認識他們,除了馮雅思。

不過,顯然他們都認識容芷煙。

待她走近後,幾乎所有人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七嘴八舌地招呼容芷煙過去坐,場館裡瞬間又變得嘈雜。

一個離容芷煙最近的女生,代表大家介紹道,“我們都是易臣澤的大學同學和校友,你好。”

容芷煙紅唇淺彎,對她笑了一下:“你好。”

說著,那雙明豔清冷的眸子便掃向女生的身後,和其他人點了下頭。

就這一眼,容芷煙便看到其中包括馮雅思在內的三個女生並未站起來。

她們仨坐在高處,被幾個站起來的男生擋在了後面。

不知道她知不知自已已經被易臣澤刪好友了?

如果知道的話,應該不會來吧。

雙方簡單地打完招呼,容芷煙便在他們旁邊的看臺坐了下來。

航航和魏心怡看到場邊的籃球筐,便跑過去玩起了籃球。

大家在等待著兩支隊伍上場,就跟觀看一場正式的籃球比賽似的。

一個身材胖胖的眼鏡男用一種打趣的口吻說道:“我本來以為今天易臣澤他們隊輸定了,現在看來不一定啊。”

“怎麼說?”

眼鏡男回:“本來我覺得對面有三個是打過校隊的,易臣澤一個人再強有什麼用?但現在人家老婆孩子來了,那不得拼了老命贏啊,我要是有這麼漂亮的老婆給我加油,我也得拼命。”

他們說的話,並不會傳到容芷煙的耳朵裡,只是他們熟人之間的玩笑話罷了。

所以身後一個女生冷哼道:“長得再漂亮有什麼用?你們最近沒看熱搜嗎?易臣澤心裡面有個白月光的事情都被爆出來了,也沒見他出來澄清一下,說明什麼知道嗎?”

眼鏡男聞言回頭,看了一眼坐在一起的三個閨蜜團成員,笑道:“說明什麼?那件事不會就是你爆料出去的吧?”

“滾!是我我過年家裡就一雙筷子!”女生脾氣火爆,直接發了個最惡毒的誓,否認了指控。

她雖然大學時喜歡過易臣澤,但她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情。

眼鏡男見她都發誓了,也就嬉皮笑臉地打個岔,“開個玩笑嘛!你繼續說,說明啥?”

“我是覺得易臣澤不澄清,就說明對——”那個女生衝容芷煙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說明心裡對她壓根不在乎,變相承認了自已心裡現在還裝著初戀呢。”

另一個女生十分贊同這個觀點,言語犀利:“聯姻的塑膠夫妻罷了,你看人家明知道老公心裡裝著初戀,還是帶著兒子過來看比賽,說明人家也不在乎。”

有男生加入了八卦,十分具有正義感地說道:“甭管人家夫妻倆感情怎麼樣,我就覺得那個爆料的人挺不安好心的,這不存心膈應人嘛!”

眼鏡男附和:“誰說不是呢,欸,你們沒接到過狗仔電話嗎?有人還跟我打聽易臣澤身上那個紋身圖案呢,說如果能弄到照片的話,可以給我一萬塊錢。”

“啊?還有這事兒?然後呢?”

“然後我說我倒給你一萬,你把你兄弟出賣了行不行?那傻逼就掛了。”

“好樣的,夠兄弟,要是我我也這麼幹。”

眼鏡男接受完了大家的稱讚,好奇地問道:“欸,你們說到底是誰把這事兒爆出去的?忒缺德了。”

剛剛那個脾氣火爆的女生回道:“肯定不是咱們這群人裡的,再怎麼說,那事兒是易臣澤的隱私,爆出去太不地道了,是吧雅思?”

說著,她就看向自已大學期間最好的朋友馮雅思。

馮雅思一直沒說話,不過大家都習慣了她的高冷女神範,所以並未察覺出異樣。

她聞言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嗯”了一聲。

大家正要繼續討論,球場上就傳來了動靜,是雙方隊員和裁判入場了。

正在玩球的容泊航回頭一看,一頭便衝向了那一群身穿籃球服的高大男人。

“易叔叔!”

剛衝到腳邊就被易臣澤一把抄了起來,抱進懷裡。

航航單手摟住他脖子,親親熱熱又萌萌地說:“易叔叔,你一定要贏哦,我和媽咪會為你加油的!”

易臣澤輕勾唇角,“好。”

運動服讓他看起來少年感十足,像個男大。

旁邊的司慕川從易臣澤的手裡把航航「搶」了過去。

他掐著航航的胳肢窩,把他舉得高高地威脅道:“那司叔叔呢?嗯?”

說完,還把小傢伙上上下下地拋了兩下。

航航咯咯咯地笑:“司叔叔也加油~”

“這還差不多。”

大家走到場上,航航才被放到地上,司慕川拍了一把他的屁股,航航就撒丫子跑回了看臺。

周櫟麒見狀吐槽:“這麼喜歡孩子自已不會生一個?”

“你跟我生?”司慕川沒好氣地回道。

他連個靠譜的女人都沒有,還生孩子呢。

周櫟麒難得沒有像平常似的一點就炸,問:“你那麼多女人,就沒一個能跟你生孩子的?”

“你有?”

兩個情場浪子互看一眼,竟達成了空前的和諧與統一。

沒有,他倆都沒有。

女人確實很多,但沒有一個是能娶回家當老婆生孩子的。

著實有些慘。

但——

他們十分默契地同時看了眼顧崢,又彼此對視一眼。

嗯,沒關係。

反正還有最慘的顧崢給他們墊底呢。

其實他倆今天之所以能如此和平,主要是因為他們今天終於看到了易臣澤肩膀上的紋身。

作為縱橫情場多年的兩個浪蕩子,心裡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刺激。

以前每次打球,易臣澤總在那個地方貼塊膏藥。

今天才知道,他早就將心愛的女人紋成了煙花,刺入了血液裡。

他吸的每一口香菸,也許都是容芷煙的化身,被他吸進了肺裡。

司慕川羨慕易臣澤能堅持一份愛至今,並且終於娶到了心中所愛;

周櫟麒則羨慕那種能把一個女人愛到骨子裡的能力。

他真的很想,但辦不到。

看臺上的容芷煙將兒子和易臣澤和司慕川的互動看在眼裡,等兒子跑回來之後,就讓他乖乖坐好準備看比賽。

易臣澤這一隊穿的是紅色的球服,熾烈火熱,肆意又張揚。

襯得他原本就白皙的膚色更加白淨清爽,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痞帥痞帥的氣質。

而且,他今天沒有把紋身貼起來。

從那天晚上易臣澤突然表明心意承認喜歡她,容芷煙這幾天都在刻意迴避。

因為要故意迴避,所以她一次都沒有忘記擠牙膏的事。

而易臣澤也沒有主動找過她,甚至籃球賽都是隻跟航航說的,彷彿是在給她時間思考和消化。

然後等她做出決定,再給他答覆?

他說希望她也能喜歡他,可是她並不想。

不是易臣澤不夠好,是她容芷煙不願意趟愛情這個渾水。

放眼她周圍所有認識的人,就沒有哪怕一對,是她理想中的愛侶的模樣。

不是分手的,就是離婚的,不然就是劈腿出軌的。

那些現在仍處於婚姻中的夫妻,也都是貌合神離,搭夥過日子。

好一點的,各玩各的,開放式婚姻。

慘一點的,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妻子在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季寶樂的父母就屬於前者。

用季寶樂的話說,她父母已經昇華到了親情,達成了默契不會離婚,但愛情和肉體上的缺失,他們需要去外面尋找。

這是什麼荒謬的世界?

然而這就是容芷煙從小到大聽到和看到的現實。

她所看到的愛情,都不是她喜歡的樣子。

所以她不願意嘗試。

場館的大門被人推開,坐在附近負責看門的郭浩軒立刻跳下看臺過去。

季寶樂睜著骨碌碌的大眼睛往裡看了看,對郭浩軒說:“周櫟麒叫我來的,易臣澤也在?”

周櫟麒只說讓她來看他打球,說他今天要打比賽,不來就不是兄弟。

季寶樂突然被道德綁架,閒著沒事就來了。

郭浩軒知道季寶樂是易太太的閨蜜,點頭“嗯”了一聲,讓她進來了。

季寶樂一邊往場館看臺走,一邊往場上張望。

“季寶樂,還以為你丫不來了,算你講義氣!”周櫟麒在場上對她喊道。

季寶樂正要罵回去,突然就看到了回頭的顧崢。

兩人不期然地對上視線,季寶樂慌忙移開,十分「文雅」地對周櫟麒說道:“我先過去坐,你加油。”

在看臺上的容芷煙早已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裡,等著季寶樂什麼時候才能發現自已。

她倆互相都不知道對方今天要來看球。

但航航已經迫不及待地喊道:“乾媽~我在這裡!”

季寶樂看到坐在看臺上的容芷煙母子倆,瞬間笑出一臉驚喜,噔噔噔跑了過來。

“你們也在啊!早說啊,周櫟麒屁都不放一個,我還以為他是跟外面的朋友打球呢。”

對季寶樂來說,易臣澤是周櫟麒的親哥、家人。

而她是容芷煙的親妹、家人。

那麼,四捨五入,她和周櫟麒也是好兄弟、一家人。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臥龍鳳雛」一般的友誼。

容芷煙笑笑,拉著她坐到自已的身邊,語氣揶揄:“可能他怕說清楚了之後,你就不來了,但我覺得是他多慮了。”

季寶樂那天又強調過一次,說她不會重蹈覆轍。

容芷煙相信她。

季寶樂“呵呵”笑了笑,彎腰揉了揉乾兒子的頭掩飾自已的不自然。

航航和魏心怡坐在下面一節看臺臺階上。

容芷煙幫季寶樂和魏太太做了下介紹。

“那那些人呢?是誰?”季寶樂指指旁邊那群人,問道。

容芷煙:“易臣澤和司慕川的大學同學。”

“哦。”

剛說完,一道尖銳的哨聲響起。

比賽開始。

然而眼鏡男最先發現了新大陸,激動地跟旁邊的同學說道:“臥槽,你們看易臣澤今天沒有貼膏藥,露出紋身了!”

其他同學經過他的提醒,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我去,還真是,但是一大半都被衣服擋住了,能看得清是什麼圖案嗎?”

“看不清楚……”

於是,大家的目光紛紛落在易臣澤的身上,試圖辨認出那個紋身的圖案。

他們發現,只有易臣澤拎起肩膀布料擦臉上的汗時,才會短暫地暴露紋身。

“好像是三朵花?”太遠了,又只是一瞬間,實在看不清楚。

所以直到整場比賽結束,大家也沒有看出什麼名堂來。

“嗐!既然他都不遮掩了,那咱們就直接問唄!”

“不好吧?人家太太還在呢。”

“這有什麼的,就當不知道那是他為初戀女友紋的,我來問。”

就這樣,比賽結束後,大家下場圍了過去。

比賽最終結果,雙方只相差一分,易臣澤那隊靠他最後一顆壓哨三分球,反敗為勝。

很精彩,但大家此刻更想知道八卦。

“易臣澤,你紋身啦?”

易臣澤正在喝水,這場比賽打得他滿頭大汗,一頭黑髮像剛洗過澡似的。

實在是兩個隊實力有些懸殊,他不得不拼盡全力。

“嗯。”他對同學應了個聲,又繼續灌水。

“紋了什麼圖案啊?給我們看看唄。”

容芷煙此刻也被航航拉著來到場邊,她聽到有人在問紋身,就默默站著沒有說話。

餘光感覺到一抹頗有存在感的視線,她轉頭看去,是馮雅思。

她的臉上滿是譏笑和嘲諷,彷彿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容芷煙無語地移開視線。

覺得此女已經無藥可救。

這就是陷入愛情的女人嗎?

真愚蠢。

易臣澤直接灌完了一整瓶水,他擰回瓶蓋,喘著粗氣把空瓶子扔到不遠處的籃球筐裡。

他語氣慵懶又散漫,透著漫不經心的痞氣,勾了勾唇角哼笑:“有什麼好看的?7年前為我媳婦兒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