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芷煙瞥了他的後背一眼,覺得自己簡直是秀才遇見兵,跟這種痞子吵不出什麼道理來。

畢竟他都自認無賴了,她能怎麼辦?

說她遲鈍,她遲鈍嗎?

他因為她多看了Vito幾眼就不爽才很奇怪好不好!

神經病。

容芷煙起來開啟燈,看了易臣澤一眼,他背對著她側睡,沒反應。

她下床走進洗手間漱口,沒關門,故意漱得很大聲,“呸”得也很大聲。

漱完回到房間,就看到易臣澤坐了起來,正黑著一張臉瞪她。

瞪什麼瞪!

容芷煙不理他,躺回床上拿起手機翻了翻,沒有立刻關燈。

半晌再抬頭,發現易臣澤還在瞪著她,一副已經被氣到失語的模樣。

容芷煙終於耐心告罄,伸腳就在被子裡踹了一下他的腿。

“看什麼看?去刷牙啊,抽完煙臭死了!”

明知道她最討厭煙味,還帶著一口煙味來吻她。

竟然還有臉瞪她。

她都漱口漱那麼用力了,他都不知道自省一下,沒點眼力見。

易臣澤被踹了一腳後,臉色緩和,乖乖下床去刷牙。

容芷煙這才放下手機睡覺,心想這個男人果然還是狗性子,踹一腳老實多了。

易臣澤刷完牙回來,就看到她已經躺下睡覺了,仍然是背對著他側睡的姿勢。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搓了搓後腦勺,開始反省自己今晚的行為。

確實是他缺乏安全感所以誤會了她。

抽菸生悶氣想引起她的注意和關心,結果看到她洗完澡直接就上床睡覺,理都不理他,他瞬間就破了防。

但其實冷靜下來想想,容芷煙又不愛他,她個沒長心肝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注意到他的情緒?

剛剛差點又以為她是因為被他吻了,嫌棄他,才去漱口。

主要是上次在洗手間強吻她那次,她也當著他的面洗嘴巴了,真的很傷人。

但其實,兩次都是有原因的。

上次是因為看到了口紅印,以為他碰了別的女人,所以嫌他髒;

這次是因為他抽了煙沒清理口腔就去吻她了。

那,下次如果他乾乾淨淨地吻她,她會怎麼樣?

算了,那也不能證明什麼,畢竟她是個能把性和愛分開的奇葩女人。

唉,以為自己豁然開朗了,能淡定面對她了,結果到頭來還是動不動就被她牽著情緒走。

能這樣氣到他差點腦溢血,又讓他氣不了太久的,也就容芷煙了。

上輩子欠她的。

他去寺廟的時候,裡面的師父就是這樣跟他說的——

「若無相欠,怎會相見。如果上輩子欠得多,這一世就會結伴得久;若上一世欠得少,還完也就散了。」

當時他就想,那容芷煙肯定是來向他討債的。

於是他在寺廟裡燒香、點燈,祈願上輩子他欠了容芷煙很多很多,這輩子還都還不完。

看,他們現在結婚了,他果然還沒還完。

由此可見,佛法還是可以信一信的。

上了床,易臣澤湊到她那邊,去關她的床頭燈,身子越過她頭時,她也沒啥動靜。

易臣澤低頭看一眼她的側臉,就知道她還沒睡著。

關了燈,他躺回去,睡在她身後,伸手在被子裡捏了下她的腰側軟肉。

不理他。

再捏一下。

容芷煙才沒好氣地回他一句:“幹嗎?”

其實他就是不想冷戰過夜,也不想她生著氣睡覺。

易臣澤語氣恢復平靜,閒聊道:“如果Vito真的是航航的生父,你打算怎麼做?”

他不認為容芷煙養了航航近5年,會捨得把孩子還回去。

容芷煙聽到他在跟自己正常聊天,便也沒有再情緒化,靜靜回道:“我也不知道,還沒想好。”

易臣澤能感覺到她的糾結,一點點幫她梳理。

“如果對方把航航要回去,你願意嗎?”

容芷煙斬釘截鐵地回道:“當然不願意!憑什麼他一天都沒養過航航就要把航航奪走?他只提供了一顆精子而已。”

“但你又希望航航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爸爸對嗎?”易臣澤繼續問。

從她給航航取的名字就能看出來,她是有這樣的願望的。

容芷煙“嗯”了一聲,嘆氣:“我覺得小孩子都會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就算嘴上不說,心裡也會一直被這個問題困擾。”

談起航航的事,她翻身過來,打算聊一聊。

“當時林悅的家裡直接放棄了航航的撫養權,只派了她哥過來領走了林悅的保險賠償金。按照規定,航航是要被送到福利機構的。當然,他也可能會遇到一個真心喜歡孩子的好家庭,但萬一沒有遇到呢?”

易臣澤在黑暗中輕勾唇角,為她那藏在清冷外表下的柔軟心動,語氣也跟著輕柔起來,低喃:“所以你就領養了他?”

“嗯。”容芷煙嗓音純淨,透出一絲苦惱,“在我心裡,他已經是我的孩子了,我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但我不希望失去他。”

易臣澤沉吟幾秒,幫她梳理出結論:

“你最理想的結果是,航航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他們之間有來往,但航航依然是你的孩子,生活在你身邊,而他的親生父親也接受這樣的相處模式?”

容芷煙的語氣裡有一種稚氣和天真:“嗯,然後每年寒暑假,如果航航願意的話,可以去和他的親生父親待在一起。”

“就像是普通的父母離婚那樣?”

“有點類似吧。”

易臣澤接受她的天真,也樂意陪著她去實踐她的天真。

他冷靜地分析道:“那現在的問題就是:一、確定Vito是不是航航的親生父親;二、如果是,得先試探一下他對孩子的態度,判斷一下他要回孩子的可能有多大,再做決定。”

“嗯。”

容芷煙發現自己心裡原本像毛團一樣的問題,瞬間被理得清清楚楚,連帶著心情都輕鬆了不少。

易臣澤做決定:“好,那等我們滑完雪回來,找個理由登門拜訪,先確定第一個問題。”

“怎麼確定?”容芷煙下意識便跟著他的思路走。

易臣澤就像個靠譜的引航員,還是很值得信賴的。

他語氣突然變得很輕鬆,低啞的嗓音隱約含著一絲笑意:“沒看過電影?我去借用他的洗手間,找找他的毛髮,找個機構驗一下DNA。”

“……哦。”

容芷煙開始犯困了,有個人做決定,她也樂得不用動腦,所以也沒在意他聲音裡的笑意。

她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了。

但易臣澤突然低聲吐出兩個字:“笨蛋。”

容芷煙睜眼,沒啥力氣和他鬥嘴吵架,但還是回了一句:“……你說誰呢?”

“這裡除了我就是你,你說我說誰呢?”

兩人聲音都低低的,所以聽起來一點都不像吵架。

甚至還有點催眠。

容芷煙打了個哈欠,不怎麼走心地繼續回道:“你才是笨蛋。”

反正她吵架就是主打一個原則:必須佔上風。

結果易臣澤似在呢喃:“我不是,我是傻瓜。”

容芷煙閉著眼想,既然他說自己是傻瓜了,那兩人就算扯平,她就不跟他吵了。

想著想著,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易臣澤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把頭湊過去,用額頭抵住她微低的額頭。

感受到她氣息的穩定,睡夢的香甜後,就無限愛戀地親吻了幾下她柔軟的雙唇。

寵溺又無奈地自言自語道:“只有傻瓜才會愛上笨蛋。”

話音剛落,容芷煙就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