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滿挑開簾子,看到幾人結伴往門內走去,便知道又讓唐姑娘說中了。
“今日的茶話會,註定不太平。”
蜀中盛名已久的大才子王耀輝死在他的手上。
劍南道首富也算間接死在他的手上。
權貴之家的圈子裡,與兩人交好的不在少數。
經過前天夜裡發生的事,在商行沒人找他的麻煩,今日茶話會,便成了他們的宣洩口。
“公子,不如我去……”
“不必。”
秦小滿擺擺手,沒讓唐叔將這群人暗中拿下。
“咱家最近的新物件,無論吃的還是用的都太惹眼了,要是茶話會上光有吹捧的也不行,不知道的還以為全是我請的託呢。”
請來的全場賓客,認為除了自己剩下的都是託。
那他舉辦這場茶話會搞推廣,便失去了意義。
就要有質疑的聲音發出,再消除質疑。
讓大家深刻的體現到這些新物件有多好,才算圓滿。
至於那些想替王耀輝和董繼祥抱不平的文人墨客,既然好吃好喝不受,找虐他們沒夠。
當然要成全他們。
“把馬車趕進去吧。”
站在門口分辨是友是敵也沒用。
真正的敵人,估計早就混入了其中,不動聲色等著給他致命一擊。
進了別院。
秦小滿坐著馬車穿過甬道,直往後院主人的住處。
上次來王家別院沒有仔細觀賞。
如今坐著馬車瀏覽,小橋流水、竹林梅園還有專門賞花的花園,確實是地大景美。
“別的不說,王耀輝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秦小滿話音剛落,馬車正好經過西廂客房,看到唐姑娘快步從月亮門走出來。
“早啊,唐姑娘。”
他主動打了一聲招呼。
“秦公子,不早了,我第一次見主人家比客人還晚到的茶話會,誤以為這次茶話會不是我代辦而是我主辦呢。”
唐清柔打趣了他一聲,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番後,黛眉微蹙。
秦小滿狐疑不解地摸了摸下巴。
鬍子茬清理乾淨了。
再摸摸臉,也沒泥汙。
“唐姑娘,你直勾勾地盯著我,感覺很瘮人啊。”
“我也不想,只是秦公子你這一身衣服實屬簡樸,無法彰顯你主人的氣勢。”
唐清柔輕嘆一聲。
她各處細節都考慮周當了。
卻忘記了提醒平日裡衣著樸素的秦公子,出席重要的日子,不必錦衣華服,也要看得過去。
“秦公子,穿著上工房的工裝接待大家的話,怕是不妥。”
“哦,我還以為啥事呢,我早起去了趟工房,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趕來了,車上帶的有替換的。”
秦小滿指著她身上穿的藍色宮裝長裙,漫不經心地說著。
“來福叔給我做了好幾套,我正好挑了一件和你穿得顏色差不多,一看就知道咱倆是一夥的。”
說者無心。
聽者有意。
唐清柔想到自己也是從好幾套衣服裡選中這一套,面頰微燙。
“我還要去找章夫人,先告辭了。”
“哦……好快。”
秦小滿見唐清柔像身後有惡狗攆似的,拎著拖地長裙跑得飛快,心生佩服。
“唐姑娘也不怕踩到裙子絆一腳。”
“……”
坐在車外的唐參聽到這話,嘴角狠狠一抽。
丞相府唐家可是鐘鳴鼎食之家。
唐家子女自知事便學習禮數,若是讓裙襬絆倒,豈非讓天下人笑掉了大牙。
也只有公子,出生在地主之家,向來不遵守這種排場規矩,確實容易鬧出笑話。
唐參看了一眼懶散地靠在軟榻上,怎樣舒服怎麼來的自家公子。
突然感覺他應該找個教習禮數規矩的人,來敲打敲打公子。
“唐叔,到地了,想啥呢不下車?”
秦小滿肩上扛起包袱,擼了袖筒就要往下跳。
唐參一時間竟從公子身上感受到了行伍與草莽之輩的氣息,腦中不由蹦出一個詞。
粗魯。
“公子且慢。”
唐參等到車伕搬來臺階,這才讓開地方。
還沒等他開口。
咚。
秦小滿從另一側跳到了地上。
“時間不早了,換好衣服去吃吃喝喝。”
辛苦了多日的秦小滿,擺出一副慵懶的姿態,大搖大擺地走進宅院。
唐參面無表情的臉上再次抽搐了一下。
公子,實在是太粗魯了。
必須請個教習來指點公子規矩!
秦小滿不知道自己只是以防備敵人的姿態下個馬車。
在唐叔眼裡就成了“粗魯”的代名詞。
不過,就算他知道,也不會為了規矩束縛自己的自在。
等他換完衣服,走到花園,遇到正在招呼著各家千金賞花的唐姑娘時。
怎麼看,看感覺倆人穿的像是一套情侶裝。
蜀繡織錦花樣繁多,幾百上千套衣服裡也不帶重樣的。
偏偏倆人衣服顏色帶花紋看上去差不離。
秦小滿很難不往來福叔是故意的這方面去想。
這事來福叔做不了主,很可能是他老爹的亂配對。
“壞了,我爹把我當日的戲言當真了。”
秦小滿正嘀咕著,不遠處正賞花吟詩的一群人,突然有人指著他,喊了一聲“秦小滿”。
接著,那群人便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
他看到那群人裡面,有之前站在門匾下感懷王董二人的文人們,不好意思地朝著要往這邊走來的唐姑娘擺了擺手。
示意自己暫時沒工夫招呼閨閣小姐們。
要開始對戰了。
“大家來得這麼早,一定還沒來得及進食早飯,我讓廚房備下了吃食,各位可以邊吃邊賞花。”
秦小滿見唐姑娘重新落座在一眾千金當中。
桌上擺起瓜子糕點。
正一臉興致盎然地朝他投來目光,頓時哭笑不得。
“要是可以,我也想坐在前排磕著瓜子看大戲……諸位能光臨本舍,實在是蓬蓽生輝。”
秦小滿比劃著另一處佈置好吃食的亭臺。
“在下準備好了吃食,煩請諸位移步,邊吃邊聊?”
其實他也沒吃早飯,正餓著。
比吃得香喝得飽不比爭強鬥勝要強?
可眼前這群人,明顯和他不是一路人。
“秦小滿!別拿那些俗物來打發我們!”
為首的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用手裡的摺扇指著他的鼻尖。
“為了今日的茶話會,你可真是煞費苦心,特意派人到處宣揚,你乃劍南道第一大詩人!”
“靠著這個名號和那幾篇七言律詩招搖撞騙,當真是吸引來不少文人墨客給你這個鄉紳捧場。”
啥?
秦小滿看向唐清柔。
見唐清柔細不可察地搖搖頭。
又看向唐叔。
見唐叔同樣搖了搖頭。
他便知道。
不是自己人給他戴的這頂高帽子。
先前他作的那些詩,在沒有授權的情況下,只能靠口口相傳,或者像唐姑娘一樣自己抄錄下來誦讀。
只在榮州境內小有名氣。
如今短時間內傳遍整個劍南道,估計是有心人想要將他捧殺。
對方見他面露遲疑之色,以為他是心虛。
當場下戰書。
“秦小滿,你以前所作的詩文有代筆的嫌疑,想要當這劍南道第一大詩人,需要讓我黃清波服氣才行!”
“我李勝也不服!”
“我張揚也不服!”
哪怕當初頗負盛名的王耀輝,也不敢說自己是劍南道第一大詩人。
大家對這個別人自封的頭銜都表示不服,秦小滿能夠理解。
別說這些人不服,他都不服。
“劍南道第一大詩人的頭銜不是我自封的,可既然有人敢給我封,今日我便坐實了它!”
“更要讓你們明白,我家招待客人的吃食可不是什麼俗物!”
質疑劍南道第一大詩人的名號。
質疑他家的伙食?
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