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恆殿。

“殿下,暴戎將軍來信求援。月氏公然進攻盧陵,他雖打退月氏大軍,但是自身部隊亦損失慘重。”

“宣武將軍於厲何在?”

“臣在!”一名身穿金甲的青年出列。

“即刻點領二十萬兵馬前往盧陵,協助暴戎。”

“臣領命!”金甲青年俯首一拜,大步遠去。

這時袁胤起身。

“殿下,月氏既然已經大舉進攻,臨川方向也當加強守備。”

“我已有打算,我將親征臨川!”

……

臨川境海港。

萬艘落了帆的船擠在一起,光禿禿的桅杆就像冬日殘敗的森林。

靠岸的大船上還有月氏計程車兵在搬運軍資。更多的大軍已如游龍向北而去。

華貴的戰車上,金盔金甲的月娬冷冷開口。

“段幹莫琅在那裡?”

“回稟月王,段幹公子帶著段幹氏殘部已經向平陽境而去。”月茗敬聲回道。

“很好,金明洙絕對想不到攻打盧陵只是一個幌子!”月娬冷笑出聲。

……

半個月前還硝煙瀰漫的沙灘此刻風平浪靜。

許多擱淺的木塊和炭屑埋在沙子裡,還有更多的在海里面起起伏伏,化成焦炭的船架在海上伸出了無數朝天的手,似乎是在述說著它們的不甘。

一面被火燒過的褐色旗幟被浪潮送來,上面的烈陽花已經殘缺不全。

天色漸暗,潮水退去,一隻黑皮靴踩在了烈陽花旗上面。

“所有人都給我打起萬分精神,反賊隨時都會再來,切莫疏忽大意。”一名負責巡邏的校尉高聲大喝。

“是!”身後數名士兵齊聲回答。

待他們走完這片狼藉的海灘,天也徹底的黑了。但是海邊的天再黑也能見物,只不過有些模糊。

又一隊巡邏士兵走來,他們已經舉起了火把。

“將軍,海上好像有船!”一名士兵語氣不是很肯定的盯著海面。

“那裡有船?”領頭校尉慌忙看去。

可他看了一會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放眼望去,海上都是黑乎乎的沉船架子。

“別一驚一乍的。”校尉沒好氣的道了一聲。“這片海岸已經被爛船堵住了,月氏是不可能登岸的。”

“可能是我看錯了。”士兵低頭道。

“走,繼續向前。”

海岸線上,火光漸行漸遠。

沉船爛柯後方,月氏的船隊悄無聲息的林立著。

隨著最後一點火光從大姜眼裡消失,她輕吐出了‘登岸’兩字。

撲通撲通的跳水聲不斷響起,背綁長刀的黑衣人快速向岸邊游去。

一處海崖之上,燈火通明。

舉著火把,披甲按劍計程車兵往來不絕。當他們看見一銀甲青年時,紛紛點頭行禮。

暴輝以同樣的方式回應,他的腳步匆匆,眉眼間看起來似乎有些心神不寧。

一路走過諸多營帳,他來到了中心大營。

“父親。”暴輝一聲輕語。

“哈哈哈,我兒來的正好。”暴戎在一副掛起的血色鎧甲前招著手。

“父親,這是血眼王甲?”暴輝目光中有些驚訝。

“沒錯。”暴戎點了點頭,“你如今的實力應該可以勉強使用它了,為父便把它給你了,雖然它受過創傷,但是仍有幾分威力。”

“可是父親這是南雲家的……”暴輝欲言又止,心裡並不想接下這副鎧甲。

“什麼南雲家,成王敗寇,這個世間已經沒有南雲氏了,而我們即將建立新的家族,以後這便是我暴氏的傳家之寶。”暴戎頗為得意,他雖然失去了大部分族人,但是父子兩人尚在,又走進了帝國權力的中心,他只要願意隨時可以重新建立一個大家族。

“吾兒快快穿上,讓為父瞧一瞧你的風姿。”暴戎又催促道,他的面上喜悅洋溢。

“是,父親。”雖不情願,暴輝還是取下了血眼王甲。

這時賬外忽然傳來喧囂之聲。

暴戎詫異的走了出去,但見營外火光大作。

“怎麼回事?”他怒聲吼道。

一大將慌慌張張跑來。

“大將軍,月氏大軍襲營,已經被我們攔住了。”

暴戎蹙眉,沉吟了一響。“牽我馬來,我去看看。”

“是。”

等暴輝穿好血眼王甲出來時並沒有見到自己父親,他看著天邊火光,心中不好之感快速放大,當即翻身上馬奔去。

暴戎軍大營外,身無片甲的黑衣人從黑暗中源源不斷的湧出。他們個個實力強大,每個人身上都有淺薄的血芒瀰漫,以一敵二,敵三不在話下。當暴戎趕到時,一眼就瞧出來了這些人的跟腳。他立馬大喝:“結盾陣防禦,此乃元氏燃血符文,只要拖延一定時間,敵人不攻自破。”

他的話音剛落,一把大斧呼嘯飛來。他身邊的一名大將躍出,揮刀斬向大斧,然而竟是連刀帶人被砍成了兩段。暴戎一聲怒喝,周身氣芒湧動,槊刀斬出數丈氣刃,大斧無力落地。夜色中魁梧如山的大姜走出,一雙青睛死死地盯著暴戎。

“殺!!”大姜大吼一聲,向前快速衝去,身後月氏大軍奔出。

暴戎往後退了數丈,指揮軍隊向前結陣。可陣列還未完成,那道山一般的身形已經輪著大斧直向他而來,上前阻攔計程車兵莫不是她一合之敵,被砍的殘肢血肉亂飛。

“大將軍先走!”幾位親兵聯袂而出,暴戎果斷後撤。

可很快一柄大斧落在了他的前方,嚇的戰馬驚揚。

又一聲爆響,塵土飛揚中,大姜握住了大斧。

暴戎眯起眼睛,運氣揚刀。

二人對沖,一道血光炸開,暴戎倒飛出數丈,在地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刀痕才勉強立住,而他的戰馬已經化為一攤血肉。

沒有一絲喘息的空間,大姜又躍到了他的頭頂重重砸下。

暴戎飛快遠躲,可還是被盪開的氣浪波及,一時岔了內氣。

大姜瞬息間又出現在他的面前一斧頭劈出。暴戎慌忙舉刀格擋,斧頭砍在了刀柄之上,壓及胸口。暴戎口噴鮮血,被一擊打進了地裡,他來不及起身,大姜的斧頭已經懸在了頭頂。這時一道銀光疾速飛來。

“賊子,休傷吾父!”暴輝大吼而來。

眼見銀光即身,大姜改變了斧頭的方向,劈在了銀光上面,長槍倒飛,暴戎趁機脫身。

“父親先走!”暴輝接住長槍,下馬攔在了暴戎面前。

暴戎欲要言語,大姜已經殺來,暴輝毫不畏懼的上前。

看著暴輝穿著血眼王甲,暴戎兀一咬牙,上馬遠去。

砰的一聲,氣浪席捲,銀槍彎曲,暴輝被彈開兩丈,大姜掄斧直衝而出,又逼近暴輝面前。紅光一閃,血眼王甲上的裂痕睜開了,顯露出一隻破碎的眼睛。與此同時暴輝渾身氣勢猛漲,浮動的氣芒如火焰般升騰跳躍。

大斧加身,銀槍掃落,暴輝與大姜各退三步。

“很強大的力量。”大姜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手,點評道。

暴輝沒有開口,摒棄凝息蓄勢待發。

大姜再雙手握斧,暴輝已經衝出,一道槍芒轟出,耀眼的可與月爭輝。大姜雙目怒睜,口中大吼,一腳踩裂土地,大斧掄出半圓弧,巨大的黑紅色氣刃劃出,狂暴的氣息讓周圍的空間都彷彿發生了抖動。兩道無匹的氣息碰撞,周圍頓時飛沙走石,二者僵持一瞬後,槍芒開始渙散,大姜臉上露出殘忍的笑,手上再次使力。又是一聲暴響,黑紅色的氣刃吞滅了所有白光,重重的打在了暴輝身上。

天空劃過一道拋物線,暴輝落地止不住的翻滾,一直撞到了一塊大石頭才停下來。

噗!他吐出一大口血,手裡長槍已被斬斷。

他跪起身,低頭看著自己的的胸口,一道從左到右橫貫身體的裂口觸目驚心,猩紅的血在潺潺流出。

大姜在疾速踏來,劈碎了數名想要救援暴輝的將領。

“小子,你的實力就僅此而已了嗎?”大姜冷酷的說著,掄下大斧。

一聲刺耳鐵器擊鳴,暴輝雙手揚起斷裂的長槍,擋下了大斧。

此時血眼王甲的眼睛已經復原了一半,鎧甲之上血液倒流,全部向眼睛處匯聚而去。

“有點意思。”大姜獰笑,再次揮斧。

白虹過隙,暴輝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揮出一擊,打退了大姜。他再看一眼自己的胸口,傷痕已經被王甲覆蓋,他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並且身體之中有種氣力漲滿之感。他有些驚異,大姜又狂衝而來。二人再戰,已然勢均力敵。

逃回軍中的暴戎本想組織大軍出營援救暴輝,可軍隊剛剛集結還沒有來得及邁動一步,側方就先出現了大批月氏戰兵。

大火飛快的在暴戎軍中蔓延,山崖之上,眨眼亮如白晝。

輪番衝殺,暴戎都沒能打退月氏戰兵,心中憂子之感愈加迫切,他遂帶領一眾精兵殺出。

營門處,暴輝還在和大姜鏖戰。他們所處之地營牆欄柵倒塌,周圍十丈無人。

二人都已渾身鮮血淋漓,仍是不屈拼鬥。

“啊!!!”大姜一聲怒吼,黑紅色氣芒盪開,一斧頭劈飛了暴輝。她喘息著看著自己的腰腹,斷槍將她的身體刺了個對穿。

暴輝從沙土裡爬起,身上血眼王甲殘破不堪,睜開的血眼黯淡無光。

他抽出腰背的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全力運轉殘餘的內氣殺向大姜。

大姜忍著劇痛,青睛暴睜,單手握住大斧,在長劍及身時一斧揮出,暴輝被打退兩步,遂又向前,疼痛使大姜心神混亂,她的防禦慢了一拍,眼看長劍就要斬中她的脖頸時,她猛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劍鋒。暴輝用力揮劍,劍鋒無法向前,他想要抽身亦拔不出劍,大姜的力量非比尋常。暴輝進退兩難之下,大姜已揚起斧頭,他沒有閃退,用另一隻手握住斷槍向前推動了一段。

一聲痛呼,大姜的斧頭掉在了地上,她連忙用手按住了斷槍,嘴裡血流不斷,身上的氣勢在快速衰敗。暴輝面露青筋,使出了渾身力氣,劍鋒和斷槍都在向前壓進。

長劍觸及大姜的脖頸,破開了她厚實的肌膚,血液流出,又是一聲怒吼,大姜鬆開了壓制斷槍的手,血紅的大掌拍向暴輝頭頂。

一聲悶哼,暴輝的身子矮了一截,頭顱直接安在了脖子上,他不甘的睜著眼睛,向後倒去。

“不!!!”一聲狂喝,目眥欲裂的暴戎衝來。

大姜扔掉嵌入脖子的長劍,立時遠退,諸多月氏士兵圍來,為她斷後。

“大將軍莫追啊!”暴戎被親兵拉住了。

“給我殺了她!!殺了她!!!”暴戎在狂吼,模樣似有癲狂。“再攔我我便殺了你們!!快,給我追上去殺了她!!!”

眾多親兵無奈,只能與暴戎一起追出。

大姜雖受重傷,但是逃跑速度絲毫不慢,暴戎率兵一路狂追,可就是趕不上,最後只能目送她上了船。

已然失心瘋的暴戎還要涉水追殺,渾然不覺周圍月氏大軍圍殺而來。

“大將軍,快撤吧!”親兵們死死拉住了他。

“不,我要殺了那個狗賊!!”暴戎怒目大吼。

“快帶大將軍走!!”親兵大將直接下令。

“給我殺了她!!殺了她啊!!”暴戎狂呼著被一眾親兵拖走。

而山崖上的軍營沒了主帥,混亂陡生,逐漸被月氏所破。

天明時,暴戎軍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