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容對聞晉提出的要求,多少有些沉默。
然而,沉默過後就是照做。
去見宋綿時的時候,他不僅把臉上的面具摘下來了,還換了一身更為休閒的衣服,長羽絨服和牛仔褲,人年輕了不少。
遠遠看去,像是聞晉。
但因為穿衣風格,又沒那麼像。
所有人都清楚聞晉不會穿這個風格的衣服,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多看人兩眼。
宋綿時停下腳步,看向站在小區門口的張容。
張容察覺到她的目光,跟著微微一笑,“宋小姐。”
他的聲音倒沒什麼變化。
宋綿時低垂下眼睛,走上前,仰起頭看向張容,問:“你已經做好選擇了。”
張容笑道,答非所問:“我這條命是四爺給的,自然是要遵循四爺的命令。”
聞晉叫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而已。
並不是他自己的選擇。
與此同時,他也想告訴宋綿時,聞晉的的確確很在乎她。
宋綿時唇線抿了一下,察覺到周圍人的目光,她偏頭看向外面,淡淡說:“咖啡廳說話?”
張容側過身,他對聞氏的宿舍附近很熟悉,所以側過身的方向,就是咖啡廳的位置。
宋綿時沒有和張容選擇較量下去,抑或者和他站在這門口不動。
抬腳往咖啡廳走去。
張容保持著一個距離跟在她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咖啡廳,還沒等宋綿時選,張容便點了味道普遍友好的生椰拿鐵兩杯。
宋綿時看過一眼,轉而走到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來。
張容坐在她的對面。
也是在這裡,宋綿時終於好好打量了張容一次,其實從正面來看,張容和聞晉並沒有那麼的相似,眉眼、鼻子和輪廓都是三四分像,沒那麼凌厲,也沒那麼戲謔,像是一個上班多年的正經白領。
宋綿時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呆了,一瞬間,她抿了抿唇。
把腦海裡不合適的想法壓下去。
服務員把兩杯熱咖啡端上來,悄無聲息離開。
今天算是休息日,咖啡廳的人挺多的,小孩子也多,這小孩子多,聲音就同樣容易被掩蓋,但也正好方便宋綿時和張容講話。
宋綿時端起面前的咖啡,垂下眼睛,“你想和我說些什麼?”
張容道:“四爺很想見你。”
這一次他說話很謹慎。
還帶著不動聲色討好宋綿時的意味。
甜膩的咖啡味道蔓延在喉舌上,宋綿時嚥下這一口,抬起眼睛看他,“你的真名叫什麼?”
張容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自己的真名了,他在聞晉身邊跟著,基本上別人都是以聞晉的助理稱呼他,他道:“這不重要。”
宋綿時勾了勾唇,這笑意多少淡,“你們玩了我這麼久,難道我不配知道你的真名嗎?”
張容瞬間啞然。
瓷杯擱在玻璃桌面,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脆響。
如同一隻手無形在張容的臉上扇了一耳光。
他解釋:“當然不是這樣的意思。”
宋綿時反問:“那是什麼意思?”
她語氣很冷,話也咄咄緊逼:“你這些行為讓我很難不覺得是這種意思。”
單從一個人的行為,就很能看出來對方對你抱有的是善意還是惡意。
她單純,但也不傻。
昨天一宿沒睡,宋綿時也想得很清楚,聞晉敢這麼玩她,不過是從一開始就沒能看得起她,所以找了個這麼漏洞百出的替身,還讓他的替身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著她,試探她。
過往種種,就像是羞辱一樣,羞辱她的真心。
現在對宋綿時而言,其實也算是一種羞辱,否則聞晉怎麼不來,難道給她打電話都不行了嗎?
指尖掐進掌心,甘甜的咖啡現在也有半刻的苦澀。
張容張了張口,現在怎麼解釋都於事無補,只能坦誠相待,“我叫林安。”
宋綿時清楚聽到林字,問:“林?”
“我是被他們領養的,所以我姓林。”張容沒有在他的身世方面解釋的太多,他看向宋綿時,言辭懇切:“四爺對我很好,小時候有什麼都會分享給我,哪怕那時候出事了,也是他把我們藏了起來。”
這個說法,其實是不太對的。
是林家先出了事,聞晉保下林家,把他們送到碧水園,林安也是他們之後在碧水園安頓下來後,被林家領養的。
之所以會領養,一來是他和聞晉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如果之後再出現什麼事,也可以桃代李僵,幫聞晉維繫手上的勢力,二是因為林家一老一大失去了自己的親人,找個慰藉。
說是……活下去的希望也不為過。
總而言之,機緣巧合之下,林安就這麼替聞晉做了十幾年的事。
不過在聞晉和宋綿時在一起的那一年之前——
林安是一直在國外的,幫聞晉監控遠在外面的企業。
這些事情要是真說下來,就太長了,林安也沒興趣講這些故事,於是他就挑了一點能講的講。
半真半假,永遠是戳不破的謊言。
中間還夾帶誇聞晉的私活。
不過宋綿時沒說信不信,她偏頭看向窗外,“看樣子他也是沒辦法才把你喊回來。”
那個他是誰。
張容心裡有數,尷尬一笑:“宋小姐,我的故事講完了,所以你能不能和我去見四爺?”
宋綿時定了定心神,“可以。”
有些話,是早晚都要講清楚的。
她對聞晉的那點心思基本都沒了,上次的擔心也是因為從來沒看見聞晉受過那麼重的傷,一時慌了神。
張容的視線停留在宋綿時手心的繃帶上,他的眼神一凝。
宋綿時解釋:“前兩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這個話題就暫時揭過去。
張容看看了看時間,他覺得宋綿時既然答應,自然是現在去是最好的,於是他等到司機發來訊息,“車在樓下了。”
宋綿時說:“那我們走吧。”
她沒再看桌面上的咖啡,率先起身。
桌面上的咖啡似乎只被碰了一下,就沒有再動過。
張容視線滑過兩分鐘,心裡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這次和宋綿時的見面其實嚴格來說,也沒達到預期。
至少,他覺得宋綿時在這段時間聞晉不在的時候,成長了許多,也變成熟了許多。
宋綿時對於身後人的想法一無所知。
她上了車,就沒再開口。
低下頭看著手機。
車廂內保持著安靜,一直到醫院門口,車內才有一聲響動。
張容請宋綿時下車,把她送到病房門前,沒再進去。
他說:“我現在就先不進去了,不打擾你和四爺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