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章 那件事情

“你幸福嗎？”

喬敏聽到這話，猛然抬起頭來直視林暮然，有種她讀不懂的複雜情緒自眼底浮現。

她想想，除了公婆不滿，其餘時候過得不錯，堅定道：“幸福指數百分之七十。”

“那就好。”林暮然放下心。

叫林暮然來吃飯，實則繼續早幾個小時前沒說完的事情，不過江暮小朋友在旁邊不好講，怕他回去跟江遠之說。

一旦江遠之知道，局面會往控制不住發展，還有一點是公婆知道，他們會攛掇離婚，期間安排前相親物件住進來藉此培養感情。

這種事情他們幹得出來，畢竟有前車之鑑。

林暮然像是八百年沒吃過飯，足足海碗那麼大吃乾淨三碗，他解釋說畫畫太忙基本沒時間進食，全靠果粒爽支撐過去。

喬敏由衷佩服，感嘆身邊神人多。

“找我吃飯，是想說趙曉茵的事對吧！”林暮然再叫來一碗，伴著最後一點湯汁扒完。

“嗯。”喬敏應。

現在不太方便，她打算告訴林暮然回去文字發訊息。

江暮小朋友肚子鼓鼓，打了個哈欠問：“媽媽，我好睏想回去洗澡睡覺。”

喬敏撫平兒子頭頂翹毛：“等會，媽媽有事和叔叔談。”

“好吧。”江暮耷拉腦袋靠在喬敏懷裡。

林暮然知道是談不成了，“小朋友要早睡，有什麼先問手機發訊息。”他晃晃握住的手機，口袋裡掏盒煙出去外面點燃。

菸頭一抹紅燃至煙尾，林暮然又等散去氣味才進店。

江暮小朋友睡著了，喬敏抱在懷裡。

林暮然擦擦手：“要我來抱嗎？”

“不用，我抱得了。”

五歲的小孩確實不比嬰兒時期好抱，重量增加手肘抱久會，就一會的事情，回去放到後面的安全座椅。

“那行，走嗎？”林暮然收回準備伸出去的雙手。

“走吧。”

半個月後。

喬敏老是沒空再約林暮然，漸漸地她差不多快忘記，如果不是手機裡記錄的日程提醒，恐怕想起來是一個月後。

過兩天清明節，學校放三天假期，其中有兩天調休週末，班裡學生怨氣非常大。

她踏進教室裡準備上今天最後一節歷史課，底下一群學生提不起勁，空氣中瀰漫怨氣重重。

“全給醒過來。”喬敏一本書拍桌。

底下學生渾身激靈，端正好身子。

“明天放假了，你們不能堅持完一天嗎？”

一同學舉手發言：“老師，我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調休這種東西存在。”

何止你不明白，她更不明白，喬敏暗自腹誹。

出了社會基本沒有什麼朝九晚五週末雙休，，大多數早八晚六週末單休，她曾經美好的幻想在找到第一份工作破滅了。

“自已琢磨去，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上課。”

“一天天的，跟夏天裡被暴曬的草一樣。”

喬敏吼完，等待兩分鐘，瞧他們恢復點生氣翻到之前教學的重要點。

林暮然只有中午有空，下午時間段要出去一趟，前天接到個教美院學生基礎課。

當時心想美院那麼多老師，為什麼找他一個外校不知名畫室的人，後來朋友無意間提起，原來是看畫室不太賺錢，他日子過得緊巴，好心幫忙介紹個外快。

他不喜歡好心，源於自尊心重。

雖說教學生，實際上代替請假的老師看守一節課而已。

美院校區離喬敏任職學校近，他掃了共享單車便過來，問了門衛得知沒到下課午休時間。

轉道去附近小吃店坐坐。

有個半小時左右，喬敏急匆匆下樓，看到馬路對面一家螺螄粉店裡的林暮然，看眼即將要轉紅的綠燈，噠噠噠快速跑過去。

“要吃嗎？”林暮然吞掉口中粉條問。

喬敏搖頭，放學要去婆婆家一趟，晚上還得住在那裡，擔心狗鼻子的人會聞到異味。

“很好吃的。”林暮然想要安利。

“知道，我不敢吃。”要是味道不大不濃，喬敏用得著他說，一進店就跟老闆說，“豪門兒媳難當。”

林暮然長哦一聲。

喬敏吃不得螺螄粉，看了眼其他份，其中有一份生料粉吸引了她的好奇，叫來服務員大媽詢問是什麼粉。

大媽說，用豬小腸、豬肝、豬心、豬肺等豬內臟做出來的粉。

喬敏瞬間有些不太想吃。

林暮然極力安利：“不要因為人家內臟就望而卻步，嚐嚐再說。”

“要……一份生料粉。”喬敏猶豫道。

“以前你和趙曉茵什麼垃圾食品沒吃過，現在吃個東西畏畏縮縮。”

“以前是以前，自從減肥不敢吃什麼東西。”

喬敏花了整整兩年減肥控制塑形才終於讓身體記住現在體重，哪能是啥東西都吃。

沒一會生料粉上來，粉面上有好多片她不認識的葉子。

林暮然解釋：“那是枸杞葉，西廣的人喜歡用來點綴，清肝明目。”

喬敏淺嘗一口，發現味道不錯：“你去過那裡？”

“畫畫寫生的時候去過，風景很好，尤其是下雨會將整個世界染上水霧綠，一眼看去彷彿仙境一般。”

“有機會我想去看看。”

林暮然放下筷子，神色正經：“徐嘉悅在珍珠號上。”

喬敏停頓一下：“活的？死的？”

“死的。”

“哦。”

要是半個月前知道，於喬敏而言會非常高興，徐嘉悅這種人早該遭到報應了，簡簡單單的溺死太便宜她了。

奇怪的是，喬敏現在沒有感覺到高興，反而有點……同情。

她是有病吧。

林暮然故作輕鬆道：“你說有沒有可能下一個輪到我們。”

“不可能，我行得正坐的直。”喬敏打斷林暮然莫須有的想法，“趙曉茵怎麼死，我們難道不清楚嗎？”

“何況能隨便殺人嗎？”

喬敏不信趙曉茵的母親會膽子大到光明正大行兇。

“目前，我們暫時沒事。”林暮然背靠仰頭看舊色發黃的天花板。

喬敏看著快要見底一碗粉吃驚，似乎好久沒有吃這麼多了。

看來還是平時太過於在意吃飯分量。

林暮然煩躁想抽菸，煙盒拿在手裡轉又轉：“可以嗎？”

“可以。”喬敏接受得了煙味，辦公室裡好幾男老師會抽，而且不開窗透氣。

粉店空氣流通，倒無所謂。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不起當年發生的事情。”林暮然下意識摸後腦勺被敲過一擊的地方。

喬敏倒水漱口：“我記得一點。”

“能說說嗎？”

“十九年的那天晚上，我們不是進入一條小巷子，然後遇到一個蒙面黑衣人拖著一大袋東西，趙曉茵多看一眼袋子察覺不太對，走過一段路跟我們說袋子散發腥味，有點像血……”

林暮然抖抖菸灰中斷：“這段我記得，我想知道的是趙曉茵說完袋子裡的東西散發血腥後的事情。”

“你忘了這麼多嗎？”喬敏驚訝。

“不太能想得起來。”

林暮然記得剛從醫院回來那會清楚，後面時間久很難想得起來，稍微試想頭痛欲裂。

他掐滅菸頭，“我覺得自已是不願意想起來。”

喬敏低頭說不上來不是滋味。

“所以那個袋子裡是人體碎塊嗎？”

“不是。”喬敏感到一陣不舒服，胃酸急速升上喉嚨，剛剛吃進去那些豬內臟令她噁心，“有可能是。”

林暮然焦急：“到底是還是不是。”

“我們那天沒有看到袋子裡的東西。”

“沒看到嗎？”林暮然發出質疑，“如果沒有看到，趙曉茵為什麼會死掉？我的記憶裡她是發覺黑衣人袋子裡有秘密，所以才慘遭殺害。”

“趙曉茵那個時候沒有被殺害，真正殺害她的時間是三天後一個晚上。”

林暮然突然開始頭痛起來：“你等會，怎麼每個字眼熟悉，我卻無法拼湊得到一點有用資訊真相。”

“因為你選擇忘記。”

林暮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最後一幕他記得喬敏的眼神帶有怨恨。

清明節，喬敏一家跟隨公婆他們去掃墓，爾後到一家飯店吃飯。

婆婆好友一家從國外回來，早前雙方都忙沒時間敘舊，好不容易有點空閒，聽說又準備回國外了，婆婆趕緊安排吃一次飯。

剛出墓園，婆婆瞧喬敏不順眼，怕帶去現場會被好友嘲笑，找藉口支開。

喬敏本來不願意去，正好合她意，婆婆的好友能好到哪裡，不去湊這熱鬧。

江遠之不悅，想要幫喬敏。

她趕忙制止。

飯店停車場，江遠之將車子留給喬敏，讓她開回去，隨後他打車。

喬敏比個ＯＫ手勢駕駛出停車場。

江暮小朋友表示想去遊樂場玩，喬敏不想去，她想回去睡覺，近來一週早起做值日老師睡不夠，黑眼圈日漸嚴重，面板有蠟黃質感。

“求你了媽媽。”江暮嘟嘴眨眼。

喬敏兩邊掙扎許久，掉頭去遊樂場。

節假日人多，光是進入場內檢票都要排隊幾分鐘，別說進到裡面，放眼望過去全是動來動去的人頭。

喬敏想要打退黨鼓：“寶貝，我改下次好不好。”

“不好。”江暮甩開喬敏手跑進人群裡。

喬敏見狀忙去追。

江遠之這邊趁父母陪朋友講話沒有注意到他，發條資訊給喬敏問到家沒有。

喬敏好久不見有回應，他又發一條。

“淮夷，遠之結婚沒有。”歐淮夷朋友眼神在江遠之和自家女兒間來回打量，意有要撮合的意思。

江遠之聽到她們討論自已，迅速回應：“阿姨，我六年前結婚了，有個五歲的兒子。”

歐淮夷朋友嘴巴微張，責怪道：“淮夷你不夠意思，遠之結婚不叫我。”

歐淮夷瞪一眼江遠之：“這不是你忙嗎？”

“你跟我吱一聲，我再忙也會趕回來，好歹是我侄子的婚禮。”

歐淮夷裝作無奈嘆口氣：“這麼跟你說吧，遠之娶了個鄉下女人，我嫌丟人不想告訴任何人。”

“遠之你的眼光什麼時候短淺了。”歐淮夷朋友替小姐妹不值，“那鄉下人沒文化，你們居然能相處六年。”

“情人眼裡出西施。”歐淮夷想起喬敏就煩，連帶對兒子都煩。

當初江遠之沒有執意要娶喬敏，而是選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婆媳關係再不好，看在出身份上，不至於變成斤斤計較的市井小人。

怪喬敏，全是因為她，沒點順心。

江遠之看在是長輩面子沒有發火，不代表不會幫喬敏反擊：“一個人要是沒點內涵，我會看得上嗎？”

歐淮夷和她朋友變了臉色。

“沒什麼事，我先走了。”江遠之起身衝她們致意。

歐淮夷斥道：“陪長輩吃飯，你就這般沒禮貌要走。”

江遠之腳步頓頓：“有事。”

“淮夷，遠之怎麼如今變成這樣了。”歐淮夷朋友皺著眉不滿道。

“還不是因為他的那個鄉下老婆。”

江遠之忍不了一點：“請有一個文化人該有的臉面。”

“你什麼意思？”

“文化人應該能聽懂。”

“江遠之！”歐淮夷騰一下站起來指著江遠之，“你為你那個老婆欺負養大的親媽，好樣的。”

江遠之心煩，乾脆撂下背影離開包間。

歐淮夷氣得粗喘不停，一口氣緩不過來半點，幸得好姐妹帶有救心丸。

喬敏按下接通：“咋了？”

“你們在哪？”江遠之隨手攔下一輛車。

“歡樂谷遊樂場。”

“我等會過來。”

……

江遠之沒想到歡樂谷遊樂場人超級多，找半天沒找到喬敏所說位置。

喬敏同樣沒有看到江遠之身影。

有一個人的背影很熟悉，喬敏不由自主跟上去拍一下那個人的背。

女生轉回頭，喬敏呼吸停滯一瞬，一張幾乎長得跟趙曉茵一樣的面孔。

比起趙曉茵，女生明顯要年輕，估摸是十幾歲二十出頭的年紀。

喬敏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女生懵懵懂懂：“沒事。”

“老婆。”江遠之在人群裡招手大聲喊。

喬敏回頭，沒發現女生一閃而過的異樣。

女生喃喃自語：“憑什麼你過得那麼幸福。”

喬敏沒聽清：“什麼？”

“沒什麼。”女生笑笑，有點牽強。

看到一張長得跟熟人相同的臉，喬敏多少在意，準備問是不是趙曉茵的妹妹或親戚，人卻不見了。

望不頭的人群，喬敏有種要去尋人的衝動，若是江遠之沒拉住她，興許找到人說不定。

她有強烈的直覺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