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喬？
葉秋將這兩個字咬著牙在嘴中過了一遍，誰敢給你拿喬。
他不是多年輕氣盛的人，這種情況下他們之間的氛圍已經降到了冰點，韓之衡不是忍耐的性子，一步一步走到葉秋跟前，語氣低沉，“我現在就挺想對你動手的，可是我在想你這麼聰明的人出了我這扇門，會有什麼報復的手段呢？”
葉秋姿態語氣恭敬，“正如大人所說，卑職從陵江來到京城，自是花費了不少心神，自然要好生珍惜我這身官服。”
“夫人，您，您真的不可以進去。”外面的一陣阻攔吵鬧聲傳進屋內，韓之衡皺眉，哪個沒規矩的，大理寺也那麼放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來人不是旁人，是他們糾紛點的中心人物。
葉昭。
在她面前的人半是阻攔半是放縱的將葉昭領到這裡，這人對葉秋印象不差，也算是順水推舟賣這位中丞一位人情。
嘴上自然不能如此說，囁嚅說道：“大……大人，我著實攔不住這位夫人啊。”
看見來人是葉昭，葉秋繃著的那根弦鬆懈下來。
“今日歲旦，韓大人要留葉中丞在大理寺審案嗎？”葉昭一進來就看到一旁站著葉秋，他神情不對，好像在極力忍耐著什麼巨大的痛苦，她沒有與韓之衡說過多的話，讓葉秋先行離開。
從進來到現在韓之衡沒說沒對葉昭說一句話，唯一的只有對視間的眼神交流，一旁的人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兩個從廳中離去，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只是想賣這位中丞和世子夫人一個人情，沒想到裴瑾書的面子現在那麼大，能明目張膽的從韓之衡手底下將人帶走。
馬車內的葉秋閉目靠在一邊。他剛才還是葉昭與葉雪一同攙扶著進馬車的。
葉雪在一旁神色焦急，面容有些蒼白失色，她先覺察到不對，他對韓之衡的印象並不好，因此她留了個心眼，今日佳節還讓葉秋去大理寺，她記住時間，超過那個節點她就要去大理寺，沒告訴馬氏，自已獨子出府來找葉昭。
她姐姐一聽，就明白是什麼情況了，將她帶到大理寺前，讓她在車上安頓好，自已獨身進去。
“韓之衡他竟然那麼大膽。”葉昭語氣有些不可思議，葉秋身上的傷不可能是自已摔出來的，他那性子，也與人結不了仇怨，唯一的可能大概是因為她。
思此極，她垂眸將神色隱下去。
葉秋嘴角露出一絲諷刺的笑，京城和他想的不太一樣，權貴也比他想象的大膽多了，都是草臺班子上的狂妄之徒。
葉雪在一旁鎮靜下來，她不知道這兩個人說的隱晦話語是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葉秋似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問了一嘴葉昭，“你二月裡還要回江南嗎？”
自從她孃親去世，葉昭是雷打不動的空出時間去那個偏遠地方祭拜她孃親。
葉昭頷首，“對，回去。”
得到肯定回答的葉秋心下了然，葉雪是他的孩子，他了解她的性子，也猜到她能覺察出來什麼，他用一種很欣慰的目光看著葉雪，“雪兒長大了。”
馬車輪停止了轉動，停在葉府門前，窗外的熱鬧景象和車內的無煙氣氛格格不入，還有小童拿著摔炮用來玩鬧引起的白煙，摻雜著葉雪從來聞不慣的火藥味。
“今日歲旦，麻煩你從裴府出來了。”葉秋的語氣平靜，目光深深，“阿昭的這份舉動，我記下了。”
府門外站著的馬氏看到他們回來，臉上欣喜面容藏不住。
“阿姐，歲旦快樂，回家中待一會兒。”葉雪邀請的話語聲響起，說完後，才發現不合規矩。
葉昭笑笑，拂了她的好意。
馬車迴向裴府的時候，又與一小童並列而行，口中唸唸有詞，稚聲說道：“又是一年屠蘇日……”
她心中失笑，這是哪個大家的詩。
葉昭掀開簾子看去，是一位被包裹著嚴實的小男孩，冬日裡再怎麼寒冷的天怕是也凍不住他。
馬車又起了步伐，小童的手中多了一錠金子。
趙嬤嬤看到馬車漸近，上前忙將葉昭帶下來，葉昭握著她溫涼的手指，“嬤嬤在外面怎麼站那麼久，快進去。”
趙嬤嬤說：“有貴客。”
誰？姜寧止？
她舒展眉目，向後方望去。
來人閒庭信步的向她走來，寬袍錦緞，青絲玉帶，負手而立，眉眼帶笑。
葉昭低笑一聲，無奈扶額，他還真來了。
“歲旦之時，要麼你來姜家，要麼我去裴家。”十分果斷的一句話，沒給她選擇的權利。
她當時沒回答，所以姜寧止就選了第二個。
裴瑾書看到葉昭她們進來，將手中的東西放下，看了姜寧止一眼，友好的作一聲招呼，“歲旦安好。”
姜寧止四周環視一番，他第一次來裴府，最後將目光放在桌子上準備的東西。
這玩意他還挺熟悉，在江南時他三個人總是會圍在一起包餃子。
看那麼久沒說出話，趙嬤嬤心裡犯嘀咕，“這位小公子是什麼意思。”
葉昭叫了一聲，“小公子。”
聽這話他瞬間收回視線，老實的回一句，“裴先生。”
趙嬤嬤出去後，溫暖的廳堂中就剩他們三人，裴瑾書看一眼葉昭，語氣有些遲疑的開口，“你是要在這裡……”
“不可以嗎，先生？”
葉昭將這局面打破，“大將軍允許嗎？”
姜寧止揚眉，“你猜啊。”
葉昭挽起衣袖，不詢問了，走到廳桌前，看著他倆，“那我們各分其職？”
包餃子這事用不著他們親自動手，但是從小到大在這一天葉昭和姜寧止都有這一環節，是和葉春枝，和葉雪，和姜堰。
裴瑾書則是在普陀寺的那五年學會的，手忙腳亂的捏出一個形狀，住持笑笑沒說話。
姜寧止湊到裴瑾書身邊，歪頭看著他熟練在皮上捏了個麥穗樣，撇嘴問，“你幹什麼還弄成這樣？”
看了一眼自已癱著的餃子，與這一對比，顯得自已多廢似的。
那先生手上動作不停，忽視了他。
姜寧止又湊到葉昭身邊，看她包的元寶。
為什麼包元寶呢？因為她阿姐包的餃子也站不起來。
想到韓之衡對葉秋動手了，今日大概也不會讓葉秋太好過，他問道：“你去大理寺那裡了？”
這熟悉的姿態又讓裴瑾書看了眼，他抬眼一問，“昭昭是真的和姜公子很熟。”
葉昭手上動作不停，將手中的餃子對角捏在一塊，隨意說道：“姜堰是我父親，姜寧止是我弟弟，確實是相熟的。”
將餃子放在器皿上，看了一眼，夠他們吃了，還有銅鍋會在他們的晚膳上。
去淨手回來後，看見兩個呆若木雞的人，裴瑾書一動不動，手中的麵皮都掉在地上，剜餡兒的平勺終於堅持不住，從他手上滑下。
葉昭難得見裴瑾書呆呆的樣子，啞然失笑。
姜寧止囁嚅著，非常不可思議的說道：“阿姐？阿姐。”
將裴瑾書扭過來，與他面對面，兩隻手拍在他的肩上，向來端著一張臉的裴老師，此時面容上也出現了絲絲裂痕。
他聽到了什麼？
他有猜到她們是這一種關係嗎？
旁邊有準備好的糖水，她抿了一口，就放下了，看著還處於呆愣狀態中的那個人，狹笑道：“回神了，裴先生。”
